第67節
一看到是花大嫂,我當即皺眉,這娘們太麻煩,我趕緊躲在人群后面,別讓她看見我。 老董認識她,她兒子的尸體就是老董負責燒的。老董走過去說:“大嫂,你怎么跑這里來燒紙了。這兒風硬,又靠著山林,真要起火。你就要攤上大麻煩?!?/br> 花大嫂哭著說:“昨晚我又夢見兒了,他說他在那邊過得好辛苦,讓我趕緊想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就來這里燒點紙?!?/br> 殯儀館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人,親人死了,瘋瘋癲癲。 有人說:“趕緊把她趕走吧。真要出什么事,咱們兜不起?!?/br> 胡子吹毛瞪眼,嚇?;ù笊骸澳阙s緊走,不走我們報警了。走!” 說著用大笤帚去打花大嫂,花大嫂嚇得大哭。胡子這邊唱黑臉,老董開始唱紅臉。軟語安慰,讓花大嫂走。 這時,執尸隊的老黃叼著牙簽從樓前繞過來,一邊扣牙一邊吐著中午吃的rou渣:“咋了這是,老遠就聽見你們在這吵吵?!?/br> 他看到我說:“老菊,黑哥讓你下午趕緊回去。今天是周末又要開會了?!?/br> 我正要走,花大嫂擠過來一把拉住我,哭得鼻涕直流,我這個厭惡。 她哭著說:“小齊,你幫幫我兒子,我兒子死得冤啊。死得苦啊,他在那邊受罪?!?/br> 雖然大白天,可我們在避光的后樓,這里風很陰,聽她這么一哭,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我說:“大嫂,你先回去,等有時間我幫你給兒子燒燒紙?!?/br> 胡子道:“小齊,你愛上哪燒上哪燒,別跑我們殯儀館燒。抓著了,我照樣收拾你?!?/br> 花大嫂突然怔住,不哭了,眼睛發直,緊接著一咧嘴笑了,沖著我們的身后說:“兒啊,你來了,來看mama了,mama在這,你過來啊?!?/br> 我們一大群人面面相覷,我更是汗毛豎起來。想掙脫她,可花大嫂手抓得特別緊,怎么也甩不開。 眾人一起回頭去看,陽光照在院里,空空蕩蕩啥玩意也沒有。 這娘們瘋了,神經絕對不正常。 胡子他們正要轟花大嫂走,忽然老黃說道:“誰家的孩子,怎么跑天臺上了?” 他指著樓頂。我們抬頭看,樓上天臺什么也沒有。 老董聲音顫抖:“老黃,你剛才看見啥了?” “有個小孩啊,沒穿衣服,全身雪白,就站在天臺上,趴著欄桿往下看。這是誰家孩子,別出危險了?!崩宵S一本正經地說。 第一百零五章 中邪了 眾人面面相覷,胡子發狠道:“我他媽還不信了,非抓到那個鬼孩子不可?!彼櫜坏闷渌?,提著笤帚奔頂樓就去了。 花大嫂拉著我的胳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滿嘴鬼話,不停叫著兒子。 眾人都厭惡,讓我趕緊把這個娘們處理走。我也煩得要死,好說歹說把她送出殯儀館。 此時只有我和老黃兩個人,我看著他,不知怎么的心里發慌。雖是大白天,可一想起剛才看到的小鬼仔,我渾身不舒服。不光不舒服,而且吧,總有種不祥之感,說不清道不明,就是鬧心。 自這天殯儀館見到小鬼之后,總覺得心神不寧。坐臥不安,就說晚上睡覺吧,一閉眼就是小鬼趴在隔窗后面的那張臉,怎么也揮散不去。 我把解鈴的“悲”字項墜掛在床頭也無濟于事,每次都做噩夢。接下來的幾天,病懨懨的。說感冒又不像,就是提不起力氣,大白天也泛冷。 這天黑哥召集員工開月會,我坐在后面的墻角,他看不到我,一陣困意上來,我合著眼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似乎躺在家里的床上。我一時恍惚,似夢非夢,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公司,還是在家里。 床上除了我,還有一個人。是誰看不清,想坐起來全身還乏力。憑感覺那個人躺在旁邊,不時還動一動。 過了片刻,那人爬起來,站在床頭上上下下地蹦跳,蹦的我這個暈啊。我使勁睜開眼。這才看到那人是什么模樣。這一看差點沒把我嚇尿了。 正是那天在殯儀館看到的小鬼仔,他沒穿衣服,全身雪白,臉上是黑森森的三個洞,正在床頭蹦得起勁,一下低一下高。 一邊蹦,一邊瞅著我。也沒什么表情,兩個黑眼眶好似無底深淵,眼神特別陰毒。 我猛然打個激靈,忽然就醒了,上面黑哥還在開會。我擦擦頭上的冷汗,原來是一場白日夢。 黑哥自從主政公司以來,他有個最大的癖好,就是開會。他也說不出什么有營養的東西,就喜歡把所有人定期召集在一起聽他講話。 我挪了個姿勢,雙手插在袖筒里,閉著眼又睡過去。 這一睡,又出現夢境,此時此刻我的神智很清楚,完全明白自己是在做夢。眼前是暴風雨夜,電閃雷鳴,周圍是黑醺醺的群山連綿,好像在一條環山路上。 我坐在金杯運尸車的副駕駛座,轉頭看到一個人正在開車。這人也側過臉看我,我陡然一驚,居然是花大嫂。 這夢真夠怪的,花大嫂開車拉著我,還是在雨夜。 我正想著,突然前面打了個閃,金杯車一時控制不住。搖搖晃晃朝著萬丈深崖闖過去。 我驚叫一聲,一下醒了,腳不由伸一下,正踹在前面王庸的凳子上,發出很大聲響。 黑哥朝我這里看看,沒說什么。繼續講他的勵志宣言。 我旁邊坐著老黃,他碰碰我:“咋了,做噩夢了?” 我掏出小鏡子照照,擦擦頭上的冷汗,驚疑地說:“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閉眼就是噩夢。真他媽邪了?!?/br> 老黃道:“我也是,最近感覺不舒服。執尸隊的業務我都推了,狀態不好,還是不要沾惹臟東西?!?/br> 在我印象里,老黃絕對生冷不忌,和殯儀館的胡子有一拼。胡子是傻大膽。老黃是膽大包天,這兩個人都是晚上能摟著死尸睡覺的主兒。沒想到老黃還有心悸驚慌的時候。 散會之后,我坐在公司客廳的沙發上發愣,回想著剛才夢里的一切,突然手機響了。 響了半天,我沒反應,旁邊的王庸推了我一把:“老菊,手機!你最近咋了,魂不守舍的?!?/br> 我這才反應過來,拿過電話看看,是個生號,是誰呢?接通后一聽,心里膩歪極了。 電話居然是花大嫂打來的。我本來把她的手機號拉黑了,她居然用別的手機打的。她話沒說就開始哭,哭得我這個鬧心,恨不得用腦袋撞墻。 她畢竟是客戶,我也不好意思說什么狠話,只好安慰:“花大嫂別哭啊,有什么話好說?!?/br> 花大嫂哭著說:“小齊,你幫幫小羽?!?/br> 小羽就是花大嫂死掉的兒子,死的時候才十一歲,確實挺可憐的。 我苦笑:“我能怎么幫?” “小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被ù笊┞曇舻拖聛?,像是在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小羽昨晚回來了。在房梁上站著,他對我說,mama我好苦,快救救我……” 沒等她說完,我對著話筒說:“喂,喂,信號不好。等會兒再說?!卑央娫拻炝?。 本來就鬧心,又聽個瘋老娘們講鬼話,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直接把電話關機,坐在沙發上發愣,王庸拍我:“看你最近精神狀態不好,周末咱們哥幾個去水庫釣魚吧?!?/br> 這主意不錯,現在天氣轉暖,我也很長時間沒去戶外活動了,散散心挺好。 說是釣魚,其實就是王庸和土哥釣,他們兩個在村子的時候就喜歡釣魚,進城之后這個喜好一直沒扔下。我們約好了時間。我負責帶炒菜過去。 臨去的晚上,我做了幾個涼菜,泡了一斤雞爪子,統統用飯盒裝好。 第二天一大早,土哥騎著電動小摩托過來接我,他準備了一套釣魚的家伙事。我們一起到了水庫。 到了后??吹嚼宵S和王庸也來了,一起來的還有王庸的對象劉鵬鴿。劉鵬鴿現在是王庸的未婚妻,兩人關系好的不得了。劉鵬鴿完全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為我們收拾漁具,把東西歸整好。 這片水庫沒人管,里面都是野生的草魚。我們找了僻靜地方,支起小馬扎。王庸和土哥是釣魚老手,下鉤之前還得評估這塊水域的魚生態。 我和老黃也聽不懂,把馬扎子搬到避陰的地方坐好,一人抄著一根黃瓜當零食,吭哧吭哧吃起來。 太陽很毒,王庸和土哥卻樂此不彼,把鉤子甩進水里,悠哉悠哉釣了起來。 劉鵬鴿打開短波收音機,放著單田芳的評書,吹著涼風,眼前是明晃晃的水面,簡直太過愜意??粗粗?,我有點犯困,靠著樹干,迷迷糊糊一下一下點著頭。 正迷糊呢,不知誰說了一句:“真是不知道危險?!?/br> “什么?”我閉著眼隨口問了一句。 “死到臨頭了,嘿嘿?!边@話不知誰說的,特別陰森,口吻很詭。 我陡然睜開眼,看到王庸和土哥在專心垂釣,老黃坐在很遠的另一邊,正和劉鵬鴿開著玩笑,兩人打打鬧鬧的。 我擦了把冷汗。剛才誰在說話?看這幾個人都不像啊,難道幻聽了? 這時王庸回過頭看我:“咋了,睡了?讓你出來放松的,你怎么整的像個病鬼似的,打起精神!幫我甩兩桿,我去放放水?!?/br> 我答應一聲,坐在他的位置上,王庸鉆進樹叢里撒尿。 土哥罵:“跑那么遠干什么,誰稀罕看你?!?/br> 王庸的聲音從老遠的樹叢深處傳出來:“就防著你,你個老色鬼?!?/br> 我也不懂釣魚,不知道怎么看魚鰾,只看到水面一起一伏的,有點頭暈。就在這時,王庸忽然在樹叢里喊:“你們快來看啊?!?/br> 好像他發現了什么,我們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兒,一起鉆進樹林。王庸扒開樹枝看著外面,嘖嘖稱奇,我們站在他的身后一起看。 只見不遠處的水里。有個女孩正在游泳,離的太遠看不清長相,身材極是不錯,穿著一身比基尼,像浪里白條一樣在水里忽上忽下。 劉鵬鴿打了一下王庸的腦袋:“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就知道你不安好心?!?/br> 老黃搖頭:“市內這么多游泳館不去,偏偏來這里,水庫游泳太危險?!?/br> “你懂啥?!蓖跤拐f:“這叫回歸自然,游泳館的感覺能和大自然的水比嗎?” “你們不懂,”老黃說:“這個水庫不干凈,死過人的?!?/br> 我一聽就膩歪:“那還來這里釣魚?” 王庸反駁:“死過人咋了。哪個水里沒死過人。大海沒死過人嗎,我看你們吃海鮮比誰都起勁,一口沒少吃。吃過死尸的魚,我看更鮮嫩,那些臟東西經過消化系統都代謝出去了?!?/br> 土哥打個哈欠:“對啊,這個世界上什么干凈?什么都不干凈。閉著眼吃吧?;厝メ烎~,今天多打幾尾草魚,讓老菊做個酸菜魚給咱們吃?!?/br> 我們又回到原位置釣魚,釣著釣著,就看到剛才游泳那女孩,游了過來。從我們背對的水面,游到了我們現在正對的水面。 我們一邊釣魚一邊看著她,她好像知道我們在看她,反而游的更起勁了。 游著游著,她的頭沒入水里,我們等了片刻,想著她的頭會再出水面,等了半天,這個人就像是消失在水庫的中心,突然無影無蹤。 我們面面相覷,老黃站起來脫衣服:“老菊,跟我下河救人?!?/br> 第一百零六章 無名尸 這里就我和老黃水性最好,下河救人當然義不容辭。我和老黃脫了衣服,穿著小褲衩,一起下了水。 劉鵬鴿他們在后面叮囑我們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