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李素寧一走出屋子,大門自動關上,像是有風,可感覺不到。本來門鎖已經讓義叔踹壞了,不知怎么,壞鎖發出“吧嗒”一聲脆響,竟然把屋子鎖上了。 我們回到客廳,把真實身份告訴她,又把來龍去脈細說了一遍。李素寧這小娘們不再拿捏作態,哭得梨花帶雨。 “到底發生了什么?”義叔皺眉問:“大妹子,你要說實話啊。這樣我才能幫你?!?/br> 李素寧說,前天夜里,她做了個夢,非??膳?。她夢見從床上坐起來,就像真的醒了一樣,她當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夢里。坐在床頭心慌慌的,周圍沒有聲音,她想下來找點水喝,忽然聽到門被敲響。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床頭鬧鐘,凌晨三點四十分。這么晚會是誰來呢?她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警惕性很高,不想去開門。 可門一直響個不停,這時,她聽到走廊有腳步聲,聲音很輕,聽聲音應該是孩子的。一想到外面敲門的可能是不法之徒,孩子去開門有危險,她馬上從床上下來,沖到客廳。 這時,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馬如海。 孩子拉著馬如海的手,喊著爸爸。馬如海全身濕淋淋的,好像剛從河里游泳才爬出來,而且整個人散發著無法明說的氣質,渾身寒氣蒸騰,臉色發青,十分陰晦。 李素寧過去問,你怎么來了。 馬如??蘖?,雙目泣血,血痕從眼睛一直流到腮邊。他抽泣著說,我想你們娘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們。 緊接著,他又說了一句話,素寧,救救我。 夢做到這兒,李素寧打了個激靈,猛地醒過來,發現自己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濕。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完全分不清真假,她心跳加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 凌晨三點四十分。 她嚇得很長時間不敢動地方,這時,她忽然聽到孩子的房間有聲音。她趕忙下床,打開房門,看到孩子正抱著爸爸馬如海的一張照片玩,回頭還對她說:“mama,爸爸來陪我玩了?!?/br> 聽到這里,我們面面相覷,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王庸插嘴說:“我聽法醫說,馬如海父子死亡時間應該是那天晚上的七點四十分,你是凌晨三點四十分做的怪夢,正好八個小時?!?/br> 李素寧說當時她嚇壞了。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就浮現出馬如海的樣子,感覺這個男人在家里走動。做噩夢的那天上午,她突然接到公安局的電話,傳來了馬如海死亡的噩耗。 馬如海就在她做夢的那天夜里,上吊自殺了。 “火化的事,是你做的決定?”義叔問。 李素寧木然搖搖頭:“是如海在夢里告訴我的,他讓我趕緊把尸體燒掉,這樣他才能擺脫束縛?!?/br> “什么束縛?”義叔疑惑。 “他沒說?!崩钏貙幍溃骸拔覒岩珊湍莻€教會有關?!?/br> “怎么回事?”義叔問。 李素寧說,為什么她和馬如海分居呢,前幾年,馬如海跑業務的時候,在日本認識了個本市的大老板,兩人相見恨晚成了朋友。這個大老板是虔誠的信徒,說自己認識很多活佛高人,什么泰國白龍王,龍虎山道長,菩提寺的方丈,他還神秘兮兮地告訴馬如海,為什么自己生意能做到這么大,全因為參加了一個獨門的教會,一心拜教,心存善念,善果便自來。 馬如海一向敬重這位老大哥,后來在其引薦之下,也參加了教會。說來也怪,自從加入教會后,馬如海就跟著了魔似的,極為虔誠,把做生意掙的錢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教會里。 馬如海有一天對妻子李素寧說,教會不提倡夫妻生活,說男女關系是萬惡之源,所以他想和李素寧離婚。 李素寧當然不同意,說他鬼迷心竅,兩人還打了一仗。李素寧負氣帶著孩子離家出走。別說,馬如海心是真狠,一別這么長時間,他一次也沒來過。想不想老婆另說,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想。不過還好,他每個月還知道給她們娘倆寄點生活費。 聽到這里,王庸著急:“義叔,現在怎么辦?” 義叔面色凝重:“不能再拖了,這個陰靈在此間流連徘徊,時間長了,會成孤魂野鬼,那時候麻煩更大。大妹子,你看看你的臉色,再看看孩子,你們已經鬼氣纏身,再不想辦法,后果很嚴重?!?/br> “那怎么辦?”李素寧哭哭啼啼:“我心疼如海??赡苁俏蚁氲暮唵瘟?,我覺得這也挺好,至少我們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生活?!?/br> “大妹子,人鬼殊途啊?!绷x叔嘆口氣:“你要真為了他好,就早點把他的陰靈送走,超度往生,而不是讓他留戀此地?!?/br> “師傅,你做主,怎么才能把他送走?”李素寧問。 義叔看看我們,又看看女人,像是下了好大決心,說道:“招魂吧?!?/br> 第十五章 布陣危機 “招魂之前,我先問問你,這張照片是怎么回事?”義叔把全家福拿出來。 李素寧看了一眼,臉上出現厭惡的神情:“這是去年年底照的,空出來的那張藤椅是給婆婆的?!?/br> “婆婆?”我說道:“就是馬如海的母親?” 李素寧點點頭:“馬如海的mama去世了,照全家福的時候,放了這么一張藤椅來悼念她。這件事當時我是不同意的,全家福沒這么拍的,給死者放一把空椅子,讓人心里不舒服。但如海跟我說,如此安排是他參加那個教會的主教這么交待的,能讓婆婆永遠都和家里人在一起?!?/br> 王庸咂咂嘴:“我有種直覺,馬氏父子自殺跟那個教會有關系,感覺挺邪性?!?/br> “教會怎么樣不歸咱們管,也管不著?!绷x叔道:“現在你們三個人都中了邪陰,不解決會很麻煩。今天晚上,我來招魂,把馬氏父子的冤魂超度化解,送遞往生,它們走了,你們就解脫了?!?/br> “義叔,你連這個都會?”我驚奇地問。 “試試吧?!绷x叔淡然道。 王庸問都需要準備什么。義叔道:“其他東西不用你們準備,我回公司拿。比較麻煩的是,招魂需要幾個人配合?!?/br> 我們問需要什么人。 義叔道:“此陣法名為慧陰招魂陣,陣核需要兩個女人。女性屬陰,能夠引亡靈魂魄現身。大妹子,你算一個?!?/br> 李素寧點頭:“好!我參加,只要能讓如海順利往生,怎么折騰我都行?!?/br> “還缺一個?!绷x叔為難,看向我們。王庸趕緊笑:“叔,我們是男的?!?/br> “我記得你是不是有個對象?”義叔突然問王庸。 王庸居然有些扭捏:“不算對象,只是拉過手?!?/br> “把她找來?!绷x叔說:“那丫頭我見過一面,從面相上看,她有些來歷,屬于陰性體質,適宜招陰?!?/br> 王庸驚奇:“叔,你真厲害,她經常跟我說,她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br> 義叔道:“人家姑娘雖然認識王庸,和我們卻不是朋友,讓她來做這么危險的事,要見真金白銀。大妹子,”他對李素寧說:“招魂陣不是白給你家做,你掏三千塊錢當出工費吧?!?/br> 李素寧看著義叔,猶豫一下,起身回屋拿來一沓現金。義叔擺手:“下午你送公司去,這是公事,我們不私下收取費用,公司會給你開正規收據?!?/br> 王庸道:“我那個對象如果不來怎么辦?” “給她報酬她還能不來?”義叔一笑:“王庸,我相信你有的是辦法?!?/br> “現在陣核有了,我還需要一個人做陣眼,”他看看我們:“王庸,就你吧?!?/br> “我,我不行?!蓖跤菇o我使眼色,意思是讓我主動請纓。 我才沒傻到那份上,故意裝看不懂,眼望窗外。義叔道:“王庸,不讓你白弄,給你錢?!?/br> 王庸這才勉強答應。 “大妹子,”義叔對李素寧說:“馬如海的中陰身可能附在你家孩子的身上,到時候作法必須讓他也去?!?/br> 李素寧著急:“孩子不出屋啊?!?/br> “我想辦法?!绷x叔說:“今夜子時正式開始作法?!?/br> 談妥了細則,我們回到單位,義叔忙活去了。王庸去聯系他的對象,我反而無所事事。在公司呆了一天,我對晚上的招魂儀式做出種種想象,越想越可怕,眼皮子直跳。 到了晚上九點來鐘,義叔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李素寧和孩子。別說義叔是有本事,居然把這個中邪的小男孩帶出了屋。 小孩拉著mama的手,臉色陰沉,表情里有幾分成人才有的詭詐。眼神特別邪,從始至終不說話。 我注意到一處細節,在小孩的脖子上拴著紅繩,眉心也被點了一個紅彤彤的圓點。 很有可能是義叔所為。 我對義叔愈發感興趣,聽老爸說,義叔是他的戰友,當兵的時候肯定什么都不會。復員之后,他有過什么樣的經歷呢,居然學會了這么多本事。 這時,門口風鈴響動,呼啦啦進來好幾個人。有王庸,土哥和老黃,后面還跟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穿著很時髦,可怎么看怎么土,梳個馬尾辮倒也有幾分姿色,就是身上那股柴禾妞的氣質實在太濃,一看就是從村里來城里打工的。 人一多就熱鬧,尤其還有土哥老黃,看著他們我心里有了底,不再害怕。 義叔招呼我們幫著拿東西。他從里面倉庫搬出紙箱子,裝著一堆作法用的東西。我是新人,出力跑腿的事都得我來,我搬起箱子,還真沉,吭哧吭哧抬到外面的車里。 眾人現在沒心情互相介紹,彼此點點頭就當認識,一起上了金杯車。老黃開車,義叔和兩位女眷,還有小孩子坐在前車廂,我和土哥王庸,進了后車廂。 作法的地點是馬氏父子上吊自殺的倉庫。通往碼頭的路上,車輛稀少。我們悶在后車廂,沒有窗戶,什么也看不到?;椟S的燈泡,輕輕搖晃的車廂,我裹著棉襖坐在長椅上,昏昏欲睡。 四十分鐘后,到了地方,打開車門跳下車,一股深冬的寒意襲來。不遠處就是倉庫,門口的警戒線掉在地上,院里一片死寂的荒蕪。 我抱著箱子,和眾人一起進入倉庫。深更半夜,倉庫里寂靜無聲,四周是無盡的漆黑,濃得像染了墨。這鬼地方,如果只有我自己,打死也不敢進來。 義叔到底是老江湖,經驗豐富,把公司的四把手電都帶來了,分給我們拿著,幾道光束射出去,能看到四周異常冷清,所有東西都死氣沉沉的擺在原位,和我們那次來收尸時沒有區別,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們來到最里面的大門前,土哥用手電比劃著門梁:“當時兩具尸體就吊死在這兒?!?/br> 義叔把手電夾在胳肢窩下面,掏出紙煙點上火吧嗒吧嗒抽了幾口,說道:“布陣!” 今晚我算是開眼了。義叔打開紙箱子,取出一堆白色蠟燭,點燃后,吩咐我們在地上擺出八卦形狀,圍成圈。又取出一面橢圓形的鏡子,在墻上打了釘子,掛上去,鏡面正對著吊死人的大門。 他拿出一沓黃色的符咒,對我們說:“這些符都是高人所畫,一共就沒給我留下幾張,今天就要用了。我算是下了血本?!?/br> 他把符咒裹在黑色的布條里,吩咐李素寧和王庸的對象一人拿一個,義叔道:“這種符,名為陰符,是行走在陽間的鬼差所畫。戴上它,再配上我的陣法,能讓你們直接和陰靈溝通。但是你們切記,你們的任務不是和它們交流,如果馬氏父子的靈體現身,你們感覺到的話,馬上告訴我,不要自作主張和它們說話?!?/br> 兩個女人嚇得瑟瑟發抖,已經來了又沒有辦法。她們把黑色布條裹在眼睛上,義叔攙著她們走進八卦圈,讓她們背對背互相挽著手坐下。 義叔又讓王庸拉著小孩的手,坐在那面鏡子下面。 安排好這一切,義叔說:“陣里的人,千萬別動!蠟燭火苗不熄,你們就沒事,聽明白沒有?” 幾個人趕緊答應,表示知道了。 土哥和老黃退到外面,他們兩個倒是安逸了,點著小煙悠閑地看著。 義叔對我說:“小齊,把香爐擺到死者吊頸之處,然后插上三根香?!?/br> 我答應一聲,硬著頭皮捧著銅香爐放到門口??粗吒叩拈T框,想起那天晚上,曾有兩具尸體吊在上面,頓覺膩歪和害怕,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 我把香爐擺好,顫抖著拿出三根香,用打火機去點。 火苗湊在香頭,說來也怪,并沒有風,可香怎么也點不燃,我用了各種辦法各種姿勢,香還是沒有燃燒。 陣里的幾個人坐著有些焦急,尤其兩個女人還蒙著眼,目不視物使她們的恐懼加倍。 “怎么回事?”義叔問。 “香,不知為什么……怎么也點不燃?!蔽衣曇纛澏兜卣f。 第十六章 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