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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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這話錯了?!敝x同正色道。 錯了?巫蘅詫異了。 謝同低下頭,“謝同昔日選擇留在建康,并非是郎君安排?!?/br> “謝同跟在郎君身邊日久,有一些淡泊至始至終學不會。當時郎君執意求去,我心里暗中著急,因為自族長放權于他開始,我便覺得,自己將來必是陳郡謝氏族長的肱骨人才。郎君可以將這滔天殊榮連著多年經營輕易舍卻,我卻不能。相形之下,更是汗顏?!?/br> “我原本已有打算,六郎與十一郎都是族中如今名聲鼎盛的,我擇其一盡心侍奉,來日押對了人,未必不能風光顯赫?!?/br> 聽到這兒,巫蘅靜心下來,“現下你又覺得對夫主有愧了?” 謝同的頭垂得更低,“愧不敢見?!?/br> 但是巫蘅知道,他們方才見面時,謝泓絕對沒有說一句重話,不禁對謝同這人也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對夫主是誠心的,但是既然有了選擇,便不要再有所顧忌了,日后還是留在建康罷?!?/br> “不,”謝同擲地有聲道,“謝同已想透了,今生只追隨十二郎一人?!?/br> 只有謝泓能教他誠意折服,他還是不能更奪意志,不能委屈己心跟著別人。 巫蘅搖搖頭,不說什么,她轉身走入船艙。 覆落整片陰靄的艙中,唯獨月光的影子,斑駁陸離地映在他的綴著銀錦白緞的斜面上,腰間的玉佩漾著溫潤的光澤,一燈如豆,謝泓伏在案邊,閉了眼揉著眉頭。 他看起來倦怠極了,巫蘅知道他的身體經過北國那么一折騰,其實早已大不如前,又心疼他一路舟車勞頓,非要馬不停蹄地南下,生怕自己會后悔些什么。 她心中一緊,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伸出柔軟纖長的手指,替他按住額頭,謝泓半睜開眼,露出一線清明,“阿蘅?!?/br> 巫蘅傾身親了親他的唇,隔得太近,呼吸咫尺相聞,她低聲說道:“若是累了,便歇一下?!?/br> 側過頭,他的案頭擺著一大摞的書籍,最上面的是一冊《詩經》,不過是巫蘅隨手翻閱的,他愛看的還是儒學典籍。雖然他的性子絕對不是儒家治學者該有的溫文儒雅,可是偏偏又這么矛盾著,以一顆出世的心鉆研著入世的學問。 “阿泓,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br> 他迷離的雙眸半闔半睜著,羽扇一般濃密纖長的鴉羽,抹了一層銀灰色的月光,深邃的眼也泛出一波一波的倦意。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之后,靠在她的肩頭便閉上了眼。 巫蘅以為他睡著了,有些話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說了出來,“若是,我有過一段很不堪的過去,你會介意么?”是真的很不堪很不堪,她每每想到還有那么一個前世,還是無法釋然。她自己都尚且如此不能接受,謝泓他這么高潔自好的人,應當更是不能忍受吧。 她無意瞞他這么久,可是她怕他不信。 “我現在很快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都很快活,可我怕自己說出什么不該說的,或者又遇見什么不該遇見的人,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和安寧。阿泓你知道么,我——以前經常夢靨,做一些很不美好的夢……” 他的臉隱匿在背著月色的陰影里,眉心輕輕泛起了波瀾。 巫蘅說了很久很久,到了中宵時分,才扶著他上榻。和衣而睡。 巫蘅翻來覆去地夜不能寐,這是成婚以來她失眠的第一日,沒過太久,忽覺得身體漸漸沉重,原來他又傾身壓了上來,巫蘅一驚,便看到燭火幽幽里,他一雙冷玉般的眼,既恍惚又沉痛。 沒等她反應過來,衣裳已xiele一地,他挺身而入,巫蘅吃痛,悶悶地咬住了唇,不敢高聲喧嘩,暗皺眉頭,正要把這苦澀咽下去,他的舌卻執拗地闖進來,與她追逐廝纏,熱度很快攀升…… 這一晚很放縱。 巫蘅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事,她把一切地坦白了,日后也可以不必費心掩藏這些,至少內心是釋然寬慰的。 一縷金色的夕陽在窗欞跳躍而斑斕,一晌貪歡之后,巫蘅一直睡到了傍晚。 昨晚的一切還有歷歷在目。他帶著吃食徐徐地走了過來,如月如雪的白衣,云紋鑲銀絲暗紋的袖口,臉色看不出絲毫縱.欲的痕跡,而這個時候本該臉紅的巫蘅,卻顯得異常無措。 “阿泓……” 他不說話,臉色有些晦暗。 現在她已經無比確定,她昨晚說的,他都聽到了。她是把那些過往編織成成一段噩夢在他耳邊續續地說完的。 關于她和巫嬈的,她和劉敬的,事無巨細,全都說清楚了。 她沒有后悔,但看到現在的謝泓,她心里竟然隱隱有些退縮。 這個謝泓是熟悉的,但也有一絲陌生。 “阿泓……” 她又喚了他一聲。 謝泓挨著她坐過來,伸出雙臂將她重重地攬入懷里,“痛么?” 巫蘅不好意思,“痛?!?/br> 到現在還痛著。 謝泓低聲道:“咎由自取?!?/br> 巫蘅:“……”她不太明白自己受了委屈怎么在謝泓眼里卻是活該,大約他的意思是,誰讓她在夢里嫁過劉敬,所以是給她的懲罰? 她聽不懂。 謝泓一只手繞過她的腰,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膝頭,巫蘅還覺得有些乏力,整個人慵懶地斜倚著他,謝泓以木著挑起米飯,優雅修長的手指將筷子送到她的唇邊,巫蘅遲疑地抿了一口。 他放下木著,啞聲道:“怕了?” 他眼底猩紅的血絲紅得可怕,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憔悴。巫蘅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怕的?!?/br> 傍晚恬淡的夕暉一縷一縷地簇上了云端,江面茫茫,水濤聲起伏連綿,萬古不竭。 “我愛你?!彼搶γ?,透著軒窗,那一片渺渺的水域,突然輕聲喃喃。 謝泓慢慢地把頭埋入她的發間,溫暖地蹭著她的脖頸,滑膩如膏,水潤的溫熱不期然地暈濕了她的頸邊,“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