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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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她以后會在建康一個人生活,也許會遇到更心儀更合適她的人,也誠心愿他日后與妻子琴瑟在御,他說可。 他用一個字回了她,他答應了。 巫蘅閉上眼重重地深吸了幾口干冷的空氣,她撐著手站起來,水盈見她臉色蒼白,正想說什么,巫蘅瞥過眼道:“我們以后,與陳郡謝氏再也沒有干系了?!?/br> 其實從前也沒有什么干系,只是她在那個繁華雍容堆砌著的家里住了一段時日。 轉眼白雪紛飛,覆壓整座城池。嚴冬時,那人也沒有回來。巫蘅知道,開春就是他的冠禮了,那時候,那個翩翩少年會以更成熟的姿態回歸。 “女郎,大女……我是說韶容夫人那兒,她好幾次催人來找女郎你道歉,還說她當時一時嘴快,告訴謝夫人她們,說你與桓七郎早已不清不楚的……”水盈在巫蘅的寢房里撥著炭火,檐下滴水成冰,天氣太冷了,巫蘅索性將她們留在屋子里一同烤火。 巫蘅聞言,淡淡道:“她也不必廢這些心思,我如她所愿,再不能與謝泓有什么瓜葛了,如今她是韶容夫人,我是下等賤民,她要來算計我做什么,除了這條命,我還有什么她能看得上眼的?” 相處時的一點一滴,讓兩個侍女的心早就不知不覺偏到了巫蘅身上,水秀掬了一把清淚,細聲說道:“她的命倒是真好,女郎怎的便如此命苦!” 原本是巫嬈不得已倉皇私奔,巫蘅得到了謝泓眷顧,可是峰回路轉,泰極否來,人生的無常還真是說不出清楚的。 巫蘅的眼注視著那銅鑄的火盆里徐徐焚燒的炭火,低低地道:“這時只怕所有人都在等著謝泓回來,就連皇帝也迫不及待要看他的笑話……” “女郎……”水盈驚訝地望著巫蘅。 巫蘅斂唇道:“我對不起他。我倒寧愿是他舍棄我。是我沖動了?!?/br> 她和謝泓不同,她畢竟是女子,被負棄的女子,別人也不會再有什么興致了,是一石二鳥之計,她當時心神恍惚,只是覺得前途絕望,就給謝泓寫了那封信,她原本該自陳罪過,由他定奪的。 “女郎?!蓖鯆炦@時推門進來,她這一身衣裳上卷了無數雪花,外頭的寒風一股腦灌入內屋,碎雪亂瓊在地面細細地鋪開一層晶瑩,她急急返身掩上門,就著燒得正暖的炭火走來。 她在巫蘅身邊立著,弓了弓腰道:“女郎,瑯琊王氏的王悠之約你一見,眼下正等在門外,他說是——謝十二郎有消息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明天回來,加雞腿! 后面會不會虐得肝疼?作者君摸著良心表示,不會。 畢竟沒什么第三者哈。 女主還是沒有那么聰明,那么大無畏的,雖然我知道,這不對,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o^)/~ ☆、謝泓回歸 “為何要同我說?”巫蘅不解, “我拋棄謝泓這事, 王悠之怎么能不知?” 這個王嫗也不清楚,她搖了搖頭。 巫蘅沒想太多, 因為王悠之親自來了,她也不好再稱病不見, 抱了一只青銅暖爐出門去, 天寒地凍的, 王嫗撐開竹傘替她擋雪, 不過徒勞無功, 巫蘅的衣上還是沾滿了碎珠飛花。 一天一地的灰白色,腳下踩著覆雪的青石路也覺得碾過積雪的咯吱聲有些刺耳,她疾步走了上去,王嫗徹底落在了身后。 那個挺拔勻稱,只站在那兒便如同山岳般巍然巋立的背影, 讓巫蘅斂了斂唇,王悠之身后帶了四名部曲, 他沖巫蘅頷首道:“雪天實在寒氣入骨,可否容王某進門一敘?” 人都在雪里等了這么久了, 巫蘅也不能拒客, 對他福了福身,“王八郎且進來吧?!?/br> 這個“王八郎”聽不出那種意味了。 王悠之目光陡地深了幾許, 施然地隨著巫蘅進門,寬袍廣袖,形容自在。 正堂里, 巫蘅讓王嫗泡了茶,王悠之隨性地蜷著雙腿,微微斜倚,這坐姿很放曠雅逸,桌案邊擺著零碎的幾件玉樣,光澤都不大起眼,他隨意看了幾眼,對面前斟茶的巫蘅的動作又幾分好奇。 斟十分,最后倒了一些,只剩下七分了。 “巫氏阿蘅,敢棄謝泓的女郎,天底下當真只有你一人?!蓖跤浦事曃⑿?,露出紅唇下雪白的幾個牙,舉手執杯敬她。 茶入口微澀,其實算不得什么上品,王悠之也無意多飲,放下紫砂雕玉蘭清色茶具,悠然地后仰著身道:“你可是當真要與他情斷?” “是?!?/br> 王悠之臉色微沉,“他不過讓你做區區一個謝氏族長夫人,你便畏懼了?” 也許在王悠之看來,陳郡謝氏的族長夫人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可是這樣的地位,巫蘅如何敢肖想貪戀? 她貪戀的從來都只是不知所起又引她深深悸動的那份情念罷了。 “我不懂你來的目的?!?/br> 巫蘅垂在膝側的手,攥緊了玄色深菊暗紋的曲裾,骨骼泛白。她刻意避開王悠之的視線,可是心已大亂,因為他是帶著謝泓的消息來的,分別近半年,他因為她放逐已久,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狀況。愧疚也好,不舍也罷,即便是自此一刀兩斷,也總是要在他安然無恙的條件之下。 王悠之何等人物,他閱盡千帆,識人無數,怎么會看不出巫蘅眼中那纏綿的情愫,她刻意躲著不教他發覺,可他還是發覺了。 他斂唇道:“謝泓他很不好?!?/br> 淺描淡寫的一句話,巫蘅已經咬住了內唇的唇rou,她不敢張皇,低聲道:“他是謝十二,怎么會不好?” 希望聲音里的顫抖沒有讓王悠之察覺。 王悠之撐著軟席起身,他抿著唇凝視著順從地跪坐在地的巫蘅,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巫蘅并沒有懸崖勒馬的意味,看來是真要鐵了心了,他心里默嘆一聲,她的那封信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獨謝泓。 原本謝同打算拿給他,但又先過問了王悠之,商榷之后,王悠之決意先來探探巫蘅的口風,如果還有轉機,那封信先不要交給謝泓了,以免再生波折。 不過,看來是回天無力了。 巫蘅是個外在溫馴但骨子里倔強自傲的一個小姑,她說要放,是真的放。 “巫蘅,謝泓走時,我曾與他在建康城外餞別,席間我問,天下女子熙熙,為何他看中了你,我問他值不值得,他沒回答?!蓖跤浦唛_一步,都回身望過來,清音淡如微云,“可我心知,他竟是連你的這份冰冷涼薄都愛到了骨子里?!?/br> 他出門不顧,藏藍色的狐裘軟袍搖曳在風雪之外,卷起一簾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