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天曜見狀半曲腰身,像鷹隼展翅般揮動雙臂。只聽得一聲夢幻般的尖嘯,一只巨大的金色火鳥他背后展翅飛出,巨翼遮天蔽日,瞬間將漫天飛矢吞噬殆盡。 “快進城!”天曜吆喝著,幾人趁機火速穿過城門。然而剛一進城門,嘶喊聲頓時震徹四野,無數奴隸士兵從城門兩側潮涌而來。 沒料到敵人數目如此之多,龍少戈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身旁的小奴隸也已傻了眼,嚇得渾身哆嗦。 此時風祭正屹立于城墻之上,俯瞰城景,滿目蒼夷,愧疚和凄楚一齊涌上心頭。未央城竟然已經被侵占了,是他太任性回來得太晚了嗎?就在這時,他頓覺背脊一陣陰寒,下意識閃身一轉,一串寒冰便擦著肩膀射了過去。 只見一名銀袍男子正站在不遠處,衣袂翩翩,拇指與食指呈直角展開,還維持著射冰的姿勢。 “你是誰?”風祭話音未落,便見周遭城巖迅速結冰,剎那間蔓延至跟前,竟連他的靴子也冰封了。僥幸他踮腳閃電般掠起,及時掙脫束縛,赤著一只腳飛躍到了半空里。 “送你下地獄的人?!庇澈凵竦?,說著雙掌交錯,倏然揮開。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風祭桀驁一笑,哪料周身驚現無數道尖銳的冰凌,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不容他有一絲逃走的余地。 風祭只得撐開赤血龍骨傘迎擊而上,可那冰凌就像一群有生命的蜜蜂般,忽聚忽散,飛轉得極為靈活。彈指之間,冰凌竟在他渾身各處割開數不清的傷口,白衣瞬間被染為血衣。 他不禁慘叫一聲,從高高的城墻上跌落下來,而那些尖冰竟追著他一齊下墜,等待落地的那一刻將他萬刃穿心。 只聽得一聲轟然大響,塵埃暴漲,冰凌激飛。待那塵埃散去,只見風祭正撐著赤血龍骨傘半蹲在地,傘頂上插滿了尖銳的冰凌。 “小祭!”天曜望了望風祭,又抬頭望向城墻上的銀袍男子,眼底燃起燦燦火焰。 “看爺爺我不把你大卸八塊!”天曜咬牙切齒道,周身閃現一圈耀眼的金光,整個人若離弦之箭,向城樓上飛射而去。 風祭咬牙從巨坑里站了起來,一把抖掉傘頂的冰凌,舉步維艱地向前方走去。此時,他已經無力cao縱隱形之術,只能勉強將內氣與外氣相結合,形成雙重護體罡氣,讓敵人無法迫近。 由于未央城共有兩道護城墻防護,分為外城和里城,風祭只能期待里城還沒有被敵人攻陷。 與此同時,龍少戈縱聲嘯吼,猛然一掌擊地。霎時氣浪翻鼓,巨掌形的青色火焰抨擊在地,聲勢無匹。迎擊而來的敵人呼號不斷,四散橫飛。 見敵人紛紛退散,龍少戈便攜著小奴隸向里城沖掠,如同飛梭魚鰭般,所過之處激起重重人浪。原本一路暢通無阻,卻偏偏有一道無形之力,冷不防將他們掀至半空里。他連連翻轉兩圈才落至地面,而小奴隸已經兩眼暈花,口吐白沫,還神志不清地喚著他主人。 這時候,叛兵們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領頭的是一位姿容凜凜的紫衣女子。 “是你!”龍少戈心下震驚,這女子不就是跟在映寒身邊的隨從嗎,莫非這場叛亂是他們一手謀劃的? 彼時明月當空高懸,城樓上風大如網,二人的衣袍獵獵翻飛。 天曜冷冷睥睨著對面的映寒道:“四殿下,你帶這么大一批族人來梵世興風作浪,我原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現在竟斗膽敢欺負我兄弟,今夜非得讓你跪地求饒不可!” 他說著伸手抽出腦袋后的鐮形發簪,那小小的發簪竟大放其光,瞬間化作一把金光閃耀的長柄鐮刀。這就是他的封魂神兵火鳳鐮,其中封印的便是上古四神之朱雀的精魄。 “話別說得太早,還不知是誰讓誰跪地求饒?!庇澈幦嵋恍?,然后拔出腰側的長劍,抽出來時竟是一個空空劍柄。 天曜不禁眉眼一動,對方手中的莫非也是封魂神兵? “我冒險去極北之地尋得這把玄冥劍,為的就是戰勝你,火羅護法天曜!”映寒說著橫臂一手帶過,劍柄上瞬間形成一道透明的劍刃,光華似雪,寒氣逼人。 “接招吧!”映寒一劍狂砍而下,天曜當即閃身而避,那千萬銀光劈至城樓下方,竟如狂蛇般游走至一兩里外。聲勢浩大,地面登時迸炸連連開來,轉眼便形成一道大天塹。 天曜不禁啞然失色,果然只有封魂劍才能將飛靈術發揮到如此程度,映寒得此神兵,相當于靈力翻了一番,絕不容小覷。 失神片刻,映寒已攜玄冥劍雷厲風行而至,兩兵交接的那一瞬,光華電舞,聲浪大似神獸怒吼。人影交疊相錯,一金一銀冰火兩重天,璀璨奪目。 “你小子,可惡!”天曜竟似有些左支右絀,一時讓映寒占了上風。 “看來火羅護法也不過如此?!庇澈I諷道。 天曜頓時火冒三丈,抵開對方的透明劍刃怒喝道:“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你當大爺堂堂護法是擺設嗎?”他說著,手中的火鳳鐮便化作一道光焰,緊接著周身懸浮起千萬道金火,暴雨連珠似的向映寒掃射而去。 映寒當即以玄冥劍為基準,喚出一個巨大的雪花形護盾。那千萬道火焰狂擊在冰盾上,冰面連連迸炸開來,巨大之力將他逼得連退數丈,差點就失足跌下城墻。 就在這時,一道火焰之劍冷不防的穿透冰盾,瞬間貫穿了映寒的肩膀。他慘叫一聲,肩頭頓時噴出一注鮮血來。 “雕蟲小技還敢出來炫,不知天高地厚!”天曜手一揚,那火焰之劍便陡然調轉飛了回來,化作一柄金光閃閃的火鳳鐮。 夜空里打得天花亂墜,地面也是連聲大響,火光迸舞。 龍少戈正撫著胸口大喘粗氣,紫衣女子清鳶正冷冷睥睨著他。他發現這女子的動作快得實在詭異,無論他如何射擊火焰球,竟連她半根毫毛都燒不到。 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上滾落,正在尋思如何作好之際,對面那紫衣女子身形一閃,轉眼間便晃至跟前,銀光簌簌飛出。龍少戈忙不迭揮劍抵擋,一陣噼里啪啦聲,竟還是不慎中了兩針。他頓覺全身酥軟無力,杵著破刃跪倒下來。 “這個銀角少年要活捉?!鼻屮S冷冷吩咐道,周遭奴隸士兵立即包圍了過來。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賤奴的主人!”小奴隸不知從哪里跑出來,張開雙臂了擋在龍少戈跟前。 見這小奴隸貌似是自己人,周遭奴隸兵們頓時愣了一愣。 “哪來的小鬼!”一個奴隸大漢粗暴地拽住小奴隸的胳膊,欲把這小子拎起來。不料龍少戈突然從身后抱住了小奴隸,他縱聲嘯吼,周遭眾人頓覺震耳欲聾,狂風撲面,不由得向外退開一大圈。再睜開眼時,龍少戈和那小奴隸已經不知逃去哪兒了。 “嘣”地一聲大響,外城墻上突然坍塌了一角,煙沙轟然吹散。映寒整個人都陷入了城墻中,嘴角溢血,身體也微微抽搐起來。 天曜身在半空里,揚起下巴將火鳳鐮扛至肩上,鄙夷道:“就算你有玄冥劍又能奈我何,要是連你這白瓷娃娃都打不過,大爺我在西界還混不混了?”說著揮開長柄金鐮,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映寒斬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竟有一道黑影閃至跟前,將那一劍穩穩當當地接了下來。天曜心下一驚,只見眼前人面裹黑巾,紫瞳如冰,手中長劍泛著緋色光華,又是一柄封魂神兵! “你這把劍是?”天曜滿臉詫異,不知映寒身邊何時多了這等厲害人物。 “花魂劍是也?!崩湓卵聞C凜道,揚劍快如電閃,流利如水。 砰砰兩聲電石火花,天曜沒料到那劍刃竟忽的一彎,劍尖倏然彈至胸口,鮮血登時狂飆而出。 天曜連翻兩圈落至城墻邊上,捂著傷口訝異道:“你這把花魂劍,莫非就是現世封魂神兵中唯一的神魂之劍?據說可聽從主人意志,亦剛亦柔,只有心中有愛之人才能cao縱此劍?!?/br> “確實是大愛之劍,不過,我只用它來殺人?!崩湓卵伦旖欠撼鲆唤z詭譎的冷笑。 此時,風祭終于突破重圍抵達內城墻下,他的白衣已然變成血衣,俊臉上也是血絲橫流,無法辨清面目。 這道內城墻比起外環城墻,更加□□聳立固若金湯。眼見內環城門緊閉,城墻上火弩手嚴陣以待,風祭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這時候,空中萬箭齊發,嗖嗖連聲,對準的人竟是風祭自己! “住手——”那一瞬的竭力嘶喊,早已被飛矢聲吞沒,風祭已經完全沒力氣躲開了…… ☆、第58章 奴隸君思 這時候,夜空中傳來幾聲啾啾嘶鳴,翹首望去,只見遠方的內城墻上空,正有一團紫紅色的光點在盤旋飛繞。 “又放出來了啊?!崩湓卵骂^疼地扶了扶額。 天曜臉色微微一變,立即朝里城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待他漸漸接近,才看清那是一只紫紅色的巨鳥,五條彩帶似的尾翼在夜空中迤邐飄舞,煞是美艷絕倫。 “巨力神禽重明鳥!”天曜心頭一陣悸動,這種連西界都十分罕見的神鳥,如何能出現在梵世?定睛一瞧,那神鳥背上竟還坐著一個人影,而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風祭! 此時此刻,里城下一片人聲沸騰,滿城士兵百姓無不歡呼吶喊。因為他們一直被灌輸著這樣一個概念,那就是只有城主才能駕馭此等神鳥。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風祭駕馭著重明鳥飛落在地,激起一片塵埃。這重明鳥原是他所養的寵物,他自小便與它一塊兒長大。方才即將被萬箭穿心之際,正是這兒時玩伴察覺到了他的氣息,掙脫束縛沖下城樓救了他一命。 這時,一隊寒鐵衣護衛快速穿過人群,來到城樓下迎接城主歸來。 天曜也找到了龍少戈和小奴隸,攜著二人從城墻上跳落下來。轟的一聲落地,龍少戈已經有幾分力不從心了,而小奴隸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就差沒尿褲子了。 風祭見二人安然無事,這才松了一口氣,遂對隨從吩咐道:“這二位是我的摯交,帶他們去最好的房間,派最好的醫師給他們療傷?!?/br> 隨從聽令將龍少戈天曜二人引致木車上,然后不悅地掃了那小奴隸一眼,畢竟這場戰爭的主力軍都是奴隸。小奴隸嚇得立即抱住龍少戈的腰部,龍少戈便摸摸他的腦袋道:“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br> 木車四周都是敞開的,只有頂上有蓋棚,三人坐在車上,能看見無數圓頂方托的白色堡壘。天曜發現這內城的建筑跟外面迥然不同,便問了一聲。 隨從邊驅車邊答道:“因為這兒在很多年前是落櫻國的皇宮,由于設計精美,所以將原來的建筑保留了下來。久而久之,里城便成為了城中貴族富豪的住處,而外城的那些古房小巷則是尋常百姓居住的地方?!?/br> 一路行駛而去,便看見許多睡在街道上的老百姓,還有暫時用帆布架起來的陋屋。清冷的夜色中,數不清的災民正在排隊等候著那有限的災糧。 “這是什么情況?”龍少戈不禁問道。 “由于外城被占領了,所以不得不放老百姓們進內城避難吶?!?/br> 龍少戈更加奇怪了,又問道:“不是說援軍已經調遣過來了嗎?” “先前是說要調兵過來,可我們苦等三日連個人影兒都沒瞧見,不想叛兵昨日就攻了過來,一夜之間就將外城占領了?!?/br> 隨從停了停,又嘖嘖道:“這叛兵邪乎得很吶,有許多人能cao縱法術,還有一條大鉤蛇,哪是我們普通軍隊能及的呀?” 大鉤蛇?龍少戈不禁想起曾經遇到映寒后,在湖里看到的那條大蛇怪。不過想到映寒,他又想起了那個詭譎的紫衣女子,便把今夜戰斗的情況跟天曜講了一番。 天曜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慢悠悠解釋道:“我以前說過,咱西界有個地方叫流風谷,那里的魔角人被稱為風魔族。他們是風靈眷顧的一族,不僅容貌出眾,還能御風瞬閃。那個女人便是風魔一族的人,當你驚艷于她的美貌時,她就能把你了結好幾次!” 龍少戈不禁吞了吞口水,還好他剛剛沒被她的美貌迷住。 兩刻鐘的功夫,幾人便來到了城堡內。一路走去,只見壁頂色彩斑斕,描繪著各種各樣的鳥類圖案,地板上則鋪著奢華的撒花紅毯。 小奴隸看得眼花繚亂,龍少戈也覺得美不勝收,跟他第一次來這里的感覺截然不同。他見自己和小奴隸都臟兮兮的,便拉著小奴隸一道去洗澡。 比起龍府的小澡池,城堡內的澡池寬敞而豪華,哪怕是池壁上都鑲嵌著黃金玉石。不一會兒,龍少戈便愜意地泡在了池水中,霧氣氤氳而起。 “賤奴臟,怕把這池子弄臟了?!毙∨`怯生生道,別扭的待在澡池上不肯下水。 “叫你下來就下來,怕什么嘞!”龍少戈游走到池子邊,一把捉住小奴隸,三下五除二把他扒了個精光,然后拽到了熱乎乎的池水中。 小奴隸在池水中撲騰了兩下,這才冒出疙瘩似的小腦袋來。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洗澡,不知主人知道了會不會一腳再把他踹出去? 龍少戈捧住小奴隸的臉,用手搓了幾下,忽然發現小奴隸的臉蛋軟得很,極有手感。他忍不住一陣揉搓擠捏,小奴隸不由得發出一陣咕噥聲,小臉被他擠得像只初生的哈皮狗似的,越發顯得童稚可愛。 不出片刻,龍少戈便把小奴隸臉上的泥濘搓凈了,借著城堡內的燈華,他看清了小奴隸的臉。深藍色的瞳仁,左臉心的櫻花烙印,俏生生的臉蛋如同初生嬰兒一般,純粹得驚心動魄。 龍少戈的雙手止不住微微顫抖,這孩子的臉竟生得跟西嵐有五分相似,敢情西嵐小時候一定就長這樣! “你叫什么名字?”龍少戈定了定神道。 小奴隸晃晃腦袋,可憐巴巴道:“賤奴沒有名字?!?/br>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龍少戈摸了摸下巴,“就叫君思吧,君子的君,思念的思?!?/br> “君思?”小奴隸重復了一遍,手舞足蹈道:“賤奴有名字啦!有名字啦!”然后便在澡池里狗刨起來,歡快得當真像一只小狗。他并不懂主人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單純的喜歡這兩個字的發音。 望著無憂無慮的君思,龍少戈久違地笑了起來。沐浴完后,他便披上一身蠶絲睡袍,一頭倒在大圓床上疲倦地睡去了,連傷口都未來得及包扎。 翌日上午,陽光透過堡壘的琉璃石窗扉射進房間內,在地毯上投射出七彩光芒。龍少戈這才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小奴隸君思正趴在床角休息,發出一陣輕微的鼻鼾聲。 女仆拿了幾套衣服過來,龍少戈隨手挑了一件翠綠色的錦衣換上。君思卻像猴子似的,把絲綢衣翻來抖去,半天不曉得該怎么穿,模樣甚是滑稽。 龍少戈只好命他站直身體,親自幫他穿衣服。 君思別扭得慌,連忙擺手道:“主人不要這樣,賤奴自己來穿就好了?!?/br> 龍少戈自顧自的幫他穿好了衣裳,寶藍色的絲綢短裝,配上銀紋寬腰帶,金緙小馬靴。原本邋遢不羈的小奴隸,此刻看起來倒像是個王公貴侯。 “真不錯!”龍少戈托著下巴滿意道,“以后不要喊我主人了,你不是奴隸,我也不是你的主人?!?/br> 君思聽了這話,又覺得龍少戈要拋棄他,立即跪下來抱住他的大腿,一臉蠢萌道:“主人,賤奴知錯了!” 龍少戈哪知這小男孩的奴性如此之重,不禁苦笑道:“不要再說自己是賤奴了,就自稱‘我’,明白嗎?”君思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還是緊緊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主人,不要拋棄賤……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