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素女嚇得驚慌失色,腦海里一片兵荒馬亂,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 見帝王臉色難看之極,宋卿也不敢出面相勸。兩名侍衛立刻上前一步,架住素女的胳膊將她拖出了大殿外。 “放開她!” 一聲嬌喝傳來,侍衛循聲望去,卻見幻公主雪茶正怒氣沖沖地快步走來??喙夏樖绦l正緊隨她身后,他的面色尚有些許蒼白,好在身體已無大恙。 “她是我的朋友,還不趕快放人!”雪茶瞪圓雙眼,挽了挽袖子作勢要動手。 侍衛們這便松了手,雪茶于是上前扶起受驚的素女,關切地問她有沒有哪里受傷。 恰巧帝王正從飛鑾殿內走出來,雪茶見狀立即迎了上去,殷切道:“陛下,兒臣有話要跟您說!” 帝王神色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他自然知道她又要替龍少戈求情,這也正是他最不想聽的。 雪茶還未開口心便涼了半截,卻還是堅定道:“那夜闖宮欲擄走兒臣的人確實不是龍少戈,更不是風城主,相反他們還救了兒臣,現在苦瓜臉醒了他可以作證!” 苦瓜臉立即半跪下來,叩首道:“回稟陛下,屬下辦事不利,沒能護好幻公主。那夜入侵之人確實另有其人,絕非龍少戈,還請陛下明察!” “他們無辜,那朕的孩兒就不無辜了?”帝王冷哼了一聲,就算不是龍少戈又怎樣?這狂妄小兒不僅傷他愛子,還敢藐視皇威,死一百次都不足為惜! 雪茶見帝王仍是一臉不容商量,不禁焦急地揉起了手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侍衛是你的手下,你想讓他說什么他便說什么唄!” 只見司空宸正坐在輪椅上,被女婢推到了殿門口,臉上掛著一抹森然笑意。雪茶狠狠瞪了他一眼,畢竟他貴為王儲,她又不能當著帝王的面反駁他。 苦瓜臉見狀立即辯解道:“若屬下所說有半句虛假,寧遭五雷轟頂之禍,還請陛下定奪!” 帝王金袖一甩,怒不可遏道:“夠了,這二人死罪難免,誰再跟朕求情朕就先斬了誰!”話語鏗鏘有力,不容絲毫轉圜余地。 雪茶眼睜睜看著帝王拂袖而去,頓覺遍體生寒,仿佛掉入深不可測的冰淵。 而司空宸正玩味地看著雪茶,心想她不過就是個平民公主,又沒有任何皇室血脈,父皇對她的寵愛自然遠比不及自己。不久之后,這北芒的天下必將掌于他手,到那時一定要將這礙眼的平民公主掃除掉! ☆、第49章 縱火燒城 天色漸漸轉亮,審判也隨之降臨。 刑場位于皇城西郊,三面均是檐宇圍繞,只有一面立碑為入口。 南澤一早便趕過來辦案,見鐵籠里的風祭仍舊埋頭抱著雙膝,一動不動地蹲坐在鐵籠一角。于是他狐疑地走到鐵籠下方,卻見風祭的長發凌亂而無光澤,背部的花紋也灰暗粗糙,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 “這小子該不會死了吧?”南澤疑惑地望向花桀,他記得昨夜走的時候,風祭身上的花紋還散發著奇異清輝,看起來就像是絕美的妖物。 “我剛檢查過,還有一口氣?!被ㄨ蠲鏌o表情地回答道。 南澤也懶得上去檢查,他向來不喜歡碰這種將死之物,怕沾了晦氣。他想了一會兒,于是道:“料這小子也撐不了多久,今日正午便用火刑處決了,說不定到時龍少戈會來自投羅網呢!你現在立刻通知下去,在帝都各處張貼風城主今日處決的消息,然后再在刑場周圍布置好埋伏?!?/br> 花桀聽令退下了,轉身時卻是悄然松了一口氣,幸好這南澤做事非常懶散,暫且還沒看出什么端倪來。 時間飛快流逝,轉眼便到了正午時分。 人們聽說今日處決的是一位城主,紛紛趕來刑場四周看熱鬧。鐵柵欄外人頭攢動,議論之聲嘩然沸騰。 此刻,龍少戈正在擁擠的人群里艱難穿行,他頭戴兜帽面裹黑巾,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兄妹二人今日上午才飛回帝都皇城,然后便暗中回了龍府。見大門口正貼著封條,龍少戈心想最危險之地就是最安全之地,便把meimei留在了龍府,不顧她哭得梨花帶雨,只身趕來營救風祭。 然而,龍少戈現在渾身酸疼要命,動則大喘粗氣,別說是飛靈術,就算是武技都施展不開。他知道這是因為前兩日他遍體鱗傷,卻還強行向游奇借用飛靈之力,對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反噬所致。 眼下他的身體狀態堪憂,游奇也因此陷入了沉睡狀態,他已經無法再借助游奇的力量。但哪怕明知自己如此不濟,哪怕前頭是刀山火海,龍少戈還是回來了。 遠遠看見風祭就坐在前方鐵籠里,而鐵籠下方堆滿了木材,龍少戈是又激動又著急。無奈人群熙熙攘攘,龍少戈舉步維艱,擠了半天才剛到刑場門口。 南澤正悠哉地坐在監斬臺上,望著桌上漏斗里的沙一點點漏盡。 刑場四周圍觀的人們沸沸揚揚,龍艾靈正擠在最外面的街道上,連刑場里面的情況都看不見。盡管哥哥之前千叮萬囑要她別出門,但她還是忍不住跟出來了。 這時候,她驚奇地發現前方一丈遠處有個熟悉的人影,不禁擠上前去抓住那人的手臂,欣喜道:“哥哥!” 那人猛然回過臉來瞪著龍艾靈,只見他臉上纏滿了白色布帶,只露出一對碧色的眼瞳來。她不解地低著眉頭道:“哥哥,你怎么喬裝成這個樣子,好奇怪??!” “你跟我過來!”白夜一把拉住龍艾靈的手,疾步向人群外擠去。他們就這樣擠了大半條街,才拐到一條人相對較少的巷弄里。 “我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白夜低頭望著龍艾靈,語氣帶著三分怒意。 “咦,你這白發好漂亮啊,上哪兒弄的呀?”龍艾靈好奇地撩起白夜的長發,這時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跟將王府縱火案有關!但不知怎么的,她剛一想起來又瞬間忘記了。 “現在立刻回去!”白夜命令道,眼神不容商量。 龍艾靈不由得愣了一愣,哥哥以前從來不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頓時覺得心里特別委屈。 “乖,回去等哥哥?!卑滓股焓职醋↓埌`的腦袋安撫道,她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三步一回頭。 見龍艾靈走遠后,白夜于是又向刑場方向擠了過去。但他不能太靠近刑場,因為龍少戈就在附近,他一不小心就會被彈回原來的時空。 眼看太陽漸漸升至正空,圍觀的人群也愈來愈躁動。 “午時已到,行刑!”南澤高聲宣布道,將手里的死木令扔了出去。 花桀于是舉著火把走到鐵籠下方,向籠里的人鞠了一躬道:“對不起,請安息吧?!痹捔T,便將鐵籠下的木材點燃,火勢轉眼間便躥得幾尺來高。 “風祭!”龍少戈焦急萬分地喊了一聲,就在這時,一道紅色人影閃現在刑場上空,舉著一把金色鐮刀猛然砸向那個大鐵籠。 “砰”的一聲震天巨響,偌大的玄鐵籠竟被斬成幾面,鐵杠四散橫飛,斧鉞之聲回環激蕩。 南澤猛地從座位上驚起,只見一個紅袍男子正立在火焰中央,那人身材威武,頭頂竟也長著兩只犄角。更奇葩的是,那家伙衣擺下面竟然沒穿底褲,露出半條滿是腿毛的大腿來。 “天曜!”龍少戈驚喜道,他這幾天昏頭昏腦還差點把天曜給忘了。于是他混在人群間推波助瀾,奮力推搡著侍衛們的防線,隨時準備趁亂沖進去。 “是你嗎,小祭?”天曜蹲下身來,將風祭扶入懷中。他才出去不到三天,一回來龍府就被封了。他心急如焚地到處尋找這群孩子,卻在城里看到了風祭今日處決的消息,便十萬火急地趕了過來。 “你看看我,說話??!”天曜擔憂地捧起風祭的臉,然而他的腦袋竟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咕嚕一聲滾到了一旁火焰里。 天曜整個人頓時倒抽一口氣,他木然望著那顆迅速起火的頭顱,腦海里亂得像行軍打仗,這真的是他的小祭嗎? 刑場門口的龍少戈,目睹此情此景更是如遭雷擊,只感覺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 霎時間,數不清的藍衣侍衛從刑場周圍的檐頂上冒出頭來,個個舉著神臂弩對準刑場中央。人群里登時爆發出一陣駭人的尖叫,爭先恐后地奪路而逃,龍少戈在其間被撞得七暈八素。而白夜正立在遠處的屋檐上,靜靜觀望著刑場上所發生的一切。 南澤舉起手掌一揮而下,登時“咻咻”之聲大作,漫天箭矢如同密雨破空,朝天曜掃射而去。 千鈞一發之際,天曜以手舉天,紅袍翻滾而起。愣時風云變色,刑場上空瞬間形成一團巨大的火燒云,急速旋轉著,將那數以千計的火矢都席卷進去。無數箭矢瞬間燃燒殆盡,竟連鐵制的箭頭都沒有掉半個下來。 “好邪門的火!”南澤暗暗叫道,屋頂的弓.弩手們也面面相覷,無人再敢放箭。 天曜撿起那顆已經燒得不辨模樣的頭顱,抱在懷中仰天大嘯一聲:“所有人都不可原諒,我要把整座皇城都變成火海,來給我的小祭陪葬??!” 他怒吼著,周身卷起一圈圈金色火焰,像龍卷風般直沖天際。那火焰像有了意識一般,四處飛竄,周邊檐宇迅速燒了起來。 “別亂來,天曜!”龍少戈趁亂沖進了鐵柵欄內,狂跑中兜帽也被風掀開,露出一對醒目的銀色犄角來。他連連喊了幾聲,可是暴走中的天曜根本聽不見。 屋頂的伏兵們被火焰逼得紛紛往下跳,不知多少人還未落地便渾身起火,哀嚎著遍地打滾。 見火勢迅速蔓延,花桀當即飛身躍上屋頂,從背后拔出九支雁翎箭。他咬緊牙關,竭盡全力拉滿龍舌弓對準天空,用力到額角處青筋暴起,雙臂上的肌rou也全部繃緊。 “嗖嗖嗖!”九支箭以雷霆萬鈞之勢飛射而出,在空中劃出九道炫麗的藍色氣浪,直向正頭頂最近的烏云攢射而去。 以箭射云,看起來十分不可思議,但卻大有來頭。因為花桀能夠cao縱風靈術,他可以精準地控制每支箭的走向,然后利用箭身四周的氣旋破壞掉云層。 頃刻之后,大雨從天空里瓢潑而下,混亂的人群間登時傳出一陣欣喜之聲?;ㄨ顭o力地松開龍舌弓,雙臂都微微顫抖了起來,估計自己這幾天都拿不起弓了。 “哈哈哈!”天曜忽然狂笑起來,“我火羅護法的煉獄之火,豈是區區一場凡雨能澆滅的?!” 人們這才驚恐地發現,火勢不僅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燒越旺。水汽哧啦啦的氤氳一片,熱浪蒸得人生不如死,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不堪,四周哀嚎不斷。 龍少戈環望著詭異的火焰,不禁想起了將王府縱火案的傳言,當時人們不也都相傳那邪火越澆越旺嗎?這么說來那個映寒并沒有在挑撥離間,天曜真的很可疑咯? 就在這時候,一只陰寒的刀刃悄然抵在了他喉下。 “抓到你了!”南澤望著龍少戈,笑得陰柔鬼氣。 龍少戈不敢輕舉妄動,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發狂的天曜,看來指望他救自己是不可能的了。正在焦急之時,龍少戈忽然靈機一動,指著南澤身后大叫道:“火燒過來了!” “你當帝王護衛是白癡??!”南澤下手就是狠狠一刀,龍少戈嚇得慌忙閃避。一道火光忽然從二人間竄了過去,龍少戈這才險些避開要害攻擊,只是鎖骨處被劃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此刻四周已是一片火海,雨水還未落地便成了一股翻滾的熱浪。龍少戈無路可逃,被南澤的亂刀砍傷了幾處?;艁y中,他不慎被倒地的人絆倒,狠狠地仰摔在了地上。再一抬頭時,南澤已經提著刀邪笑著走了過來。 “去死吧!”南澤說著高高舉起雁翎刀,狠狠向龍少戈胸口插了下去。就在這時,刑場入口處傳來一聲驚叫,那聲音穿透力極強,以致南澤的刀在龍少戈胸前驟然止住。 只見雪茶正騎著一匹黑馬疾馳而來,她不會騎馬卻偏偏又要趕時間。不料馬兒一見那火焰便受了驚,前腿猛然往地上一跪,她便不受控制的飛向了火海里。 “茶茶!”龍少戈和屋檐上的白夜同時喊了出來,白夜正欲沖下去卻忽然剎住雙腳,因為那個十八歲的自己已經看到了他。然而龍少戈只是眨了一下眼,屋頂上那道熟悉的人影便消失不見。 “救命??!”雪茶眼睜睜看著自己就要撲向火焰里,嚇得失聲驚叫。就在火舌卷上裙擺的那一刻,滿地火海如龍卷風般纏繞在她周身,似被她的身體吸納了一般瞬間熄滅。與此同時,雪茶慘叫著摔到了燒焦的地面上,碰得一臉黑灰。 正在石臺上發狂的天曜忽覺遍體生寒,仿佛全身的溫度都被人攝了去,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天地間頓時暗了下來,四周焦黑一片毫無生氣,連一縷煙都不冒一下。方才還在火焰中掙扎的人們,此刻不禁茫然地面面相覷。 “又是這樣……”龍少戈喃喃自語,他想起曾經修煉飛靈術的那次,雪茶也是一掉進火?;鹧姹阕孕邢?。不知這小丫頭到底是什么來歷,莫非跟她腿上的黑色花紋有關系? ☆、第50章 金蟬脫殼 “你來這里做什么?”南澤認出雪茶就是幻公主,神色有幾分狐疑,但他手中的刀還是緊緊抵在龍少戈胸口。 “我來傳圣旨??!”雪茶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然后她煞有介事地亮出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來,提高嗓兒門道:“傳陛下口令,撤免龍少戈和風城主的死罪!” 南澤哧哧笑道:“圣旨會讓你這種小丫頭來傳,你騙三歲小孩呢!” “我有令牌!”雪茶揚起下巴,立刻把令牌舉得高高的給自己壯膽。事實上被南澤說中了,她的確是在假傳圣旨,這令牌是她從九龍殿里偷出來的。她背著苦瓜臉偷跑出了皇宮,還給他留了封信說自己要假傳圣旨,要他趕緊去星臨宮請求幻帝出馬。 “呵呵,小公主,假傳圣旨可是要掉腦袋的哦!”南澤笑得陰柔邪氣,這龍少戈對大皇子所犯下的罪行,哪怕死一萬次都不足以讓皇族解恨,是絕不可能輕易撤免的。 “千真萬確是陛下口諭,二人無罪釋放!”雪茶高舉著令牌,目光堅定不疑。她深知自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免不了要大難臨頭。但事到如今,她只能依賴素未謀面的幻帝了,只求幻帝能大發慈悲再保她一次。 南澤不禁有幾分顧慮,這雪茶雖然只是個平民公主,但好歹有幻帝在背后撐腰。而當今天子又對幻帝言聽計從,沒準兒這陛下口令還是真的呢! “既然如此,那謹遵圣令?!蹦蠞蓹嗪饬艘粫?,便猶豫著把刀收了回來。反正就算是假的,他也承擔不了多大責任,倒大霉的只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罷了。 雪茶于是欣喜地上前將龍少戈扶了起來,他卻扶住她的肩膀沉著臉道:“你該不會真的在假傳圣旨吧?” “怎么會呢,我哪有那個膽??!”雪茶敷衍地笑了笑,便關心起他的傷勢來。龍少戈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他根本無心顧及自己的傷勢,轉身焦急地向天曜跑了過去。 此時,天曜抱著頭顱慘然跌坐在石臺上,昔日種種不斷在眼前浮現出來。他承認自己好色成性,對風祭的庇護多半是因為長相,但他欣賞風祭的不只是容貌,還有他那高貴的脾性。這么一個如花少年說沒就沒了,天曜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