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但西嵐只是被傷害了一次,便再也不肯原諒,還要施加無數次傷害來報復。換做是他和艾靈,就算她當時一刀把他殺了,他也絕不會怪她。他這個人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但卻對身邊的人極其袒護縱容。 這就是二人的最大不同,他龍少戈是傻子,而西嵐是瘋子。 北澈斷斷續續地說著她和冷星嵐間的那些往事,說著說著就在草坪上睡著了。龍少戈解下披風披在了她身上,此時天空澄藍明凈,竟是快天亮了。 一宿未眠,龍少戈累極了,也倒在草坪上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他被一陣推搡弄醒了,睜眼卻看見北澈正杏目圓睜,怒不可遏的樣子。 她一把揪住龍少戈的衣襟怒喝道:“喂!我怎么會跟你小子一起睡在這兒?我昨晚是不是對你說了什么?” 龍少戈被她搖得暈頭轉向,半天才清醒過來,卻見夕陽正落至山坡頂上,云霞如同錦鯉的鱗片一般。天色竟又到了黃昏,他又浪費了一天寶貴時間。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饼埳俑昀蠈嵉?。 “你!”北澈耳根如燒,羞憤欲死。 龍少戈卻忽然發現,她長發披散滿臉嬌紅的模樣,倒頗有幾分可愛之意,竟與平時那個冷言冷語的女侍衛判若兩人。 “你倒是也有可愛的一面嘛!”他不由得贊嘆道。 北澈想哭,聽到這句話,臉上竟浮現了一副“幾乎要”破涕為笑的神情。這種神活極難捕捉,但又極美。女子最美的時候,往往就是這種白駒過隙般難以捉摸的神情。 龍少戈還以為北澈會就此罷休,哪料她抽出腰間的荊棘鞭甩手就是一鞭,嚇得他拔腿就跑。 “站??!”北澈狂追不止,一副不殺人滅口誓不罷休的架勢,一路將龍少戈攆到了山坡頂上。 龍少戈心想北澈果然是只母老虎,真是招惹不起。眼看無路可逃,他只得轉過身來嬉皮笑臉地求饒道:“好jiejie,你饒了我吧,我保證睡一覺就把昨晚的事全部忘干凈!” “哼,你小子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姑奶奶我以后還怎么見人?”北澈說著就是狠狠一鞭,本想給龍少戈一個下馬威,不料他閃身一跳,竟一腳踩空從高高的山坡上跌了下去! “死牛角!”北澈臉色一煞,慌忙沖了過去。 ☆、第23章 絕色刺殺 午夜時分,帝都迎來了一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夜。 昏暗中,龍少戈渾渾噩噩地躺倒在床上,皺著眉頭脖子急切地繞來繞去。他夢見自己徘徊在一條蜿蜒的長河邊,河水是淡淡的緋紅色,四周氤氳著紫色的霧氣。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恍然發現,河底竟然漂浮著一道人影。只見那人周身纏滿了墨綠色的海藻,一頭銀色長發在水中獵獵鼓舞,肌膚上隱隱流動著水波般的光輝,金色瞳仁凜凜如天神。 那人笑得慵懶而桀驁,向他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掌道:“來吧,握住我的手,我助你為王,你釋我自由,如若背棄約定,你必將隨我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愣了一愣,伸出手來卻發現自己掌間滿是鮮血。 龍少戈忽然從床上驚坐而起,伸手蓋住了自己的左眼。此刻窗外天色才蒙蒙亮,而他的左眼又變成了奇異的金棕色。 “又夢見了那個家伙……”他喃喃自語,這八年來,他已經數不清夢見這個場景多少次。他不太記得十歲前發生的事情,只是隱隱感覺自己左眼瞳之所以會變色,跟夢中那個水底之人有著莫大聯系。 龍少戈撓了撓頭疼欲裂的腦袋,然后茫然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西府的房間內。記得自己之前好像從山坡上摔了下來,所以應該是北澈把自己送回來的。想不到她表面上看起來兇悍,其實心腸還挺好的。 起床后,龍少戈忽然心血來潮,便跟素女一起在廚房里燒起飯來。他得瑟地把自己的調味罐拿出來跟素女炫耀,并堅持每道菜都要加他調制的佐料,不然一定會后悔。 素女拿他沒辦法,只得由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到處灑調料。但聽他頭頭是道的講怎么燒菜,rou要炒到幾分熟最嫩,燙要什么火候煮最稠,她又覺得他簡直是這方面的行家,心中暗暗佩服。 龍少戈一面興致盎然地燒著菜,一面聽素女說,西嵐是昨日深夜冒雨回來的,他貌似在暗中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由于是陰天,西嵐睡忘了時間,直到半上午才起來。等他走進大廳里,只見長條形的飯桌上竟擺滿了五花八門的菜肴,各種美食應有盡有,香噴噴的氣味瞬間鉆進鼻子里,令人垂涎三尺。 龍少戈和素女正坐在一旁,滿懷期待地望著西嵐。只見他夢游般走了過來,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便自個兒坐下來準備開吃,嘴里還喃喃道:“呀,這回終于做了個好夢!” “喂,我們特意給你做了一桌好吃的,連句感謝都不說一下??!”龍少戈說著用筷子敲了一下西嵐的腦袋。 察覺到疼痛,西嵐愣了一愣,然后詫異道:“就你這熊樣兒還會做飯?” “切,你這小氣鬼樣兒也不見得會做飯嘞!” 素女笑著打圓場道:“都是他做的呢,比我廚藝好多了,大人快嘗嘗?!甭犓嘏@么夸獎自己,龍少戈得瑟地抱起了手臂,卻還故作謙虛地緩緩搖頭。 只見西嵐飛快cao起筷子,這道菜吃兩口說不夠嫩,那道菜吃兩口說rou太膩。雖然嘴上不停挑剔,可他看起來吃得相當開心,片刻都停不下嘴。 “你個毒舌,不好吃就別吃嘞!”龍少戈眼睛一翻,cao起筷子跟西嵐搶了起來。 素女看著這對冤家,微笑著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一名身材瘦削的侍衛忽然走進廳堂,上前鞠躬道:“稟告西嵐大人,南府那邊傳話說,今晚戌時有空比試?!?/br> “什么,今天晚上?!”龍少戈登時拍案而起,這比試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西嵐不慌不忙地嚼完嘴里的飯,這才問道:“你是南府那邊新來的侍衛?” 龍少戈狐疑地望向西嵐,不知道他干嘛要問這么無關緊要的問題。 “是的!”那侍衛聲音頷著腦袋答道,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含糊。 西嵐于是起身走到那侍衛跟前,用是指將對方的下巴托了起來。只見那侍衛有著一對深紫色的瞳仁,肌膚白凈透明,吹彈可破。 “你長得這么美,怎么會是男孩子呢?”西嵐說著,嘴角扯出一絲壞壞的笑意。 那侍衛神色一凜,一道銀光從掌間風馳電掣而出,直取西嵐的咽喉。西嵐脖子一揚險些避開,快手一閃便將那侍衛頭頂的烏帽摘了下來。 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隨風散開,還來不及看清她的臉,那假侍衛便向門外走廊飛掠而去。西嵐立即飛身追了上去,龍少戈緊隨其后,只有素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然而西嵐剛追到走廊里,胳膊便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劃開了一道口子,他定睛一看,傷他的竟是一根極細的鋼絲! “不要過來!”西嵐回頭大喝一聲,不料龍少戈已經沖到了他身旁。只聽他慘叫一聲,便捂住雙眼跪倒在地,一絲殷紅的血液很快從他掌間滲了出來。 西嵐這才震驚的顧目四望,只見這走廊里竟布滿了極細的鋼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他們剛剛都在旁邊廳堂里吃飯,有人在他們眼皮兒底下布下陷阱,他們竟一絲都沒有察覺,那個喬裝成侍衛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眼睛怎么了?”西嵐忙過去將龍少戈扶了起來。 “被什么東西割到了,感覺要瞎了……”龍少戈沙啞道,疼得微微顫抖了起來。 “不會吧,我看看!”西嵐拿開龍少戈的手掌一看,只見他右眼閉著,眼角還在流血,但左眼卻瞪得老大,整個眼球都是金棕色的沒有眼白,就像是黑夜中萬獸之王的眼睛。 看龍少戈的表情,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左眼睜著。西嵐感覺他那只眼睛像是一個獨立的生命體,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那眼睛似乎洞穿了西嵐的心思,瞬間便閉上了,然后從眼角滲出一滴血來。 就在這時候,一名侍衛從廳堂那邊疾步穿過來,向西嵐鞠躬道:“稟告大人,南府那邊傳話說今晚戌時有空比試!” 西嵐不由得愣了一愣,看來方才那個假侍衛不僅身手敏捷,還知曉南侍衛府的動向,實在是太令人在意了。 剛過來的素女目睹此情此景,立即把龍少戈拉進廂房內,緊急處理傷口。 她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幸好傷口不是特別深還不至于失明,但恐怕他十天半月都無法用眼睛了。哪怕她用自己的飛靈血做藥引,要想讓龍少戈看見東西也至少需要兩天。 西嵐正坐在一旁的青藤椅上,手指輕輕叩著桌面,似乎有幾分焦躁不安。 由于帝王四大護衛平日都有任務,比試時間是根據他們的行程而安排的,而且屆時總督大人會抽空前來主持公正,所以比試時間一旦定下來便很難更改。除此之外,挑戰每個人的機會只有一次,輸給其中任何一個人就算是輸了,一旦輸了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這種局面,簡直是要把龍少戈往死路上逼。 眼睛上的傷口包扎好后,時間已經到了中午。龍少戈更是如坐針氈,完全沒心思去想之前襲擊他們的假侍衛是誰派來的。 “我是不是輸定了?”龍少戈忽然問道,他知道帝王護衛南澤與西嵐齊名,既然西嵐可以輕易將自己秒殺,這南澤也絕不會差不到哪里去。 西嵐微微思考了一下,這才道:“還不一定,南澤這個人非常非常驕傲,如果你以現在這種狀態參戰,他頂多會拿出三分實力來對付你。而你只要使出全部實力,就有贏的機會?,F在的關鍵問題是,你沒有眼睛還能參戰嗎?” “能!”龍少戈回答得非??隙?,“你可能不知道,我頭頂的犄角是我的第二對耳朵,它們能感應到常人無法察覺的聲音,也能通過風聲判斷敵人的攻擊方向,就看我自己躲得夠不夠快了?!?/br> 既然如此,西嵐便打算帶龍少戈去角斗場訓練,臨時抱抱佛腳。二人出門時,正逢宋卿帶著兩隊侍衛回來。 “大人?!彼吻湎蛭鲘咕狭艘还?,由于西嵐只負責將王府縱火案,所以這段時間下達到西府的任務全部由宋卿接手。 西嵐的眼睛尖得很,一眼便注意到宋卿的藍色制服換成了玄色制服,肩頭的徽章也變成了五個。 “什么時候升階了?”西嵐沉色問道,身為侍衛對階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敏感。 “由于成功鎮壓貧民窟造反的事,昨天才授的章?!彼吻湮⑽㈩h首,卻藏不住他那溢于言表的自豪和喜悅。他現在已經升為五階,要是再立個大功或者抓住西嵐什么把柄,就能徹底取代西嵐的位置了。 西嵐淡淡說了句恭喜,便拉著龍少戈去角斗場了,出于潔癖,他只是用食指和拇指揪著對方的袖子。這次,西嵐并沒有像平日那樣走路一陣風,而是小心地拉著龍少戈,避開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段。 兩人一路無言,其實西嵐心里一直在糾結,他覺得龍少戈這種狀態八成會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再幫他。他更搞不懂自己,明知將王府縱火案就是個大坑,卻偏要一個勁兒的往里面跳。 龍少戈隱隱察覺到了西嵐的想法,難以遏制心中的感動之情,即便他現在如此落魄,西嵐仍然沒有放棄他不是嗎?那自己還有什么理由不勇往直前? 來到角斗場上,西嵐便用南澤的常用兵器雁翎刀,模仿南澤的鬼法刀技陪龍少戈練習,好讓他習慣沒有眼睛的作戰環境。 二人的身影幾乎一直在場上飛躍相擊,刀光劍影撲朔迷離,兵刃相擊不絕于耳。 進行這種高強度的訓練,一般人都會吃不消,然而一百個輪回下來,龍少戈竟沒有喊一句累。想不到龍少戈性倔至此,西嵐頭一次有點佩服這臟小子,覺得自己陪他練習并不是在浪費時間。 “那小子瘋了吧,居然蒙著眼睛跟西嵐大人對打!”一名路過的侍衛驚訝道,只見兩人所斗之處,沙塵飛揚,金石交響,給人狂風暴雨電閃雷擊之感。 另一名侍衛不可思議道:“蒙著眼睛還可以打成那樣,又開眼界了!” “你說這小子眼睛都廢了,今晚能贏咱們南澤大人嗎?” “那可說不準,據說那小子可是邪魔降世呢!” 侍衛們在西場邊討論得熱火朝天,一個個都不好好訓練,竟然聚眾賭博押注。最后押龍少戈贏的人三成,押南澤贏的人七成。 殘陽的血色漸漸褪去,決定命運的時刻即將來臨! ☆、第24章 巔峰對決·南澤篇 暮色四合,天地相接處僅有一線緋紅的暗光,宛若一條玉帶佩在了天際。 南角斗場上已經圍了幾圈人,龍少戈和西嵐到場的時候,人們紛紛回首望了過來,指指點點,那稀奇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般,或嘲諷,或不屑。 此刻,龍少戈心中就像有支軍隊在打震天鼓,片刻都不得安寧。這時一只手倏然落在了他肩頭,像父親的手掌一般,無言中卻帶著莫大安慰和鼓舞。 他的心微微顫了起來,許多年后,他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顫抖的這一刻,懷念這只曾給予他無限希冀的手。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究竟是什么?難道不是當全天下人都在非議你的時候,卻仍然有一人默默站在你身后,輕輕地拍了拍你的肩頭? 這時,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男子晃晃悠悠走來,他生著一對丹鳳三角眼,侍衛服沒有系最上面兩顆扣,露出一小半胸膛來,渾身透露著一股閑散的浪蕩之意。 道旁的侍衛見了他,紛紛鞠躬喊道:“南澤大人?!?/br> 一見西嵐,南澤便邪笑著上前打招呼道:“唷,好久不見,你那張俊臉上都開花了呀!” “別跟我說話,我有潔癖?!蔽鲘篃o趣地挪開了視線,看都不想看南澤一眼。 南澤卻涎皮賴臉地湊上來,搭在西嵐肩上嬌作道:“哎喲,這么巧,我也有潔癖,咱倆不正興趣相投么?” 西嵐斜了南澤一眼道:“我能問你要幾張臉皮包餃子嗎,我看你的臉皮里三層外三層的,少幾張應該沒關系吧?” 一旁的龍少戈忍不住偷笑了起來,他頭一次發覺西嵐毒舌起來竟是這么可愛。 南澤冷哼了一聲,見北澈和一名屬下從人群中插了進來,又調戲道:“哎呀北澈meimei,真是好久不見吶,不知你尿床的毛病治好了沒?” “混賬!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北澈杏目圓睜,此刻她恨不得發一萬支鏢,把南澤這張賤嘴給鏢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