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龍少戈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一萬金銖足以讓一個人一生衣食無憂了。要是他還在將王府,一萬個金銖絕不是問題,可他現在一貧如洗哪去變那么多錢嘞? “那可不可以借嘞?”龍少戈可憐兮兮道。 “不可以,財產必須由本人持有,不得外借或是偷竊?!蔽鲘挂荒槻蝗萆塘?,忽然他像記起什么似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玉珠算盤來,瀟灑的往桌上一擺,旁邊那三名侍衛頓時一臉惶恐。 龍少戈還不明白西嵐要干什么,只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道:“二月份最大的賬單就是你吧,吃了我一顆還魂丹一千金銖?!?/br> “有沒有搞錯嘞!是你先把我弄得半死不活還管我要錢!”龍少戈拍案而起,滿臉憤岔之色。 西嵐自顧自撥算盤道:“還有你那天讓我拿手紙欠的五十個金銖,另外你飯量那么大,在我這兒住一天的開銷就算十個金銖。既然雪茶姑娘是你帶來的,那么她的開銷就算你的,就算她一天兩個金銖。還有素女,上次住客棧用了你一百個銀毫,這錢會還在你的薪水中,至于龍少戈的那份你再找他要?!?/br> 這時西嵐抬眼掃了一下那三名侍衛,挑眉道:“你們三個上次是誰把我的花養死了,扣兩個金銖!” 龍少戈和兩位姑娘已經完全傻眼了,三名侍衛也小聲咒罵起來,西嵐大人這么小氣,活該到現在還沒對象! 這時候,奇奇喵了一聲便跳到了桌上,西嵐見了又道:“呀,還有這只貓,吃得不多也不占地方,就算一天一個銀毫好了?!?/br> 這下幾人恨不得當場暈倒,西嵐你這么小氣,皇帝他老人家知道么? “小氣得要死,你還真是稀爛!”龍少戈索性一屁股坐在桌上,一邊摳鼻一邊鄙夷地看著西嵐算賬。 “爺最大的樂趣就是對你小氣,你除了干瞪眼還能咋地?”西嵐頭也不抬,算了好一會兒才把二月份的賬單算清楚,這才滿意的把算盤收了起來。 繼續之前的話題,眼前只剩下第二個條件了。以龍少戈現在的武技水平,要打敗帝王四大護衛無異于天方夜譚,這樣便無法得見皇帝,翻案又從何談起? 西嵐這才正色道:“當務之急是證明你是不是殺人兇手,就算僥幸見到了陛下,沒有證據也是白搭?!?/br> 龍少戈道:“這個不難,未央城主風祭能夠證明,事發那天夜晚我跟他在一起?!?/br> 西嵐半信半疑道:“你確定他會替你作證?” “應該會吧……”龍少戈不禁摸了摸下巴,說實話,他覺得風祭那小子雖然帥得沒天理,但為人確實有點陰陽古怪。不過得知他被通緝后,風祭好意留他在未央城,不出意外應該是會幫忙作證的。 事不宜遲,西嵐隨即以自己的名義擬好書信,并派一名侍衛去總督府,尋找飛去未央城的飛鴻將信寄出去。 “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人?!蔽鲘惯@一提醒,龍少戈倒是記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那次在素女的藥鋪里時,他本就要告訴西嵐的。 這個人便是將王府的管家,是管家送龍少戈去未央城的。但由于兩人習慣不一致,出行第四日龍少戈便勸管家返回帝都,算算時間,管家剛好可能在二月十五的晚上回將王府。如果管家沒有趕上那場火,那么他很有可能還活著! 由于管家這條線索很重要,所以西嵐打算親自和龍少戈去調查他的下落。午后,兩人便動身去了帝都北邊境的一個小鎮,龍少戈依稀記得,管家老家在這個地方。 在這個荒涼的小鎮,樓閣是刻板的深灰色,大門上的銅環多被腐蝕,街道上行人稀少。 兩人一路打探了許多地方,才來到了巷弄深處的一家宅院里。那間房的屋頂就好像一面篩,其間只有幾枝房梁橫檔,自是無人居住的棄房。 龍少戈失望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扶了一下額頭。西嵐皺眉望著宅院四周散落的雜物,心中生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來。他感覺這里不是像經年累月后的雜亂,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弄得這么亂的一樣。 見天色已晚,兩人于是騎馬回到了鎮中心,找了一家還看得過去的客棧。 西嵐要了一間有兩張床的房間,吩咐店家準備熱水。龍少戈見他又要洗澡,立即露出了無語的表情,他感覺西嵐把時間全都浪費在了潔癖上。 而同時西嵐也在嫌棄龍少戈,這家伙白天總是一副沒睡醒的表情,吃完東西就用袖頭信手一抹,頭發總是亂糟糟的像用手抓的一樣。西嵐越想越嫌棄,要不是怕龍少戈逃走,他才不愿意跟這臟小子共處一室呢! 片刻后,西嵐便在繡字屏風后美滋滋地洗起澡來。龍少戈則坐在窗前,托著腮幫望著外面的大街發呆。 黃昏時分,寂寥的街道上稀稀拉拉走著幾個路人。這時候,一把奇特的紅傘闖入了他的視線。撐傘的是一名削肩素腰的白衣人,傘沿遮住了他的容顏,只隱約看得到幾縷奇異的藍發隨風飄揚。 龍少戈恍然覺得那身影有幾分熟悉,不禁起身脫口而出:“風祭?!” 這時,屏風后忽然傳來西嵐的聲音:“你那管家很可能是故意躲起來了?!?/br> 龍少戈不由得愣了一愣,再回頭望向窗外,街道上那紅傘白影已經不知去向。他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畢竟風祭遠在未央城,又怎么可能出現在帝都邊境嘞? “不對!”龍少戈如醍醐灌頂,然后一把撐在窗戶上,按住頭頂的兜帽直接從客棧三樓跳了下去。方才那把傘看起來像極了赤血龍骨傘,而且正常人不會在黃昏時還打傘,所以那個白衣人十有八九就是風祭本人! 龍少戈懷著激動萬分的心情,循著剛剛那白衣人走的方向追了過去。當他經過一家熱鬧的客棧門口時,果見前方不遠處正有個撐紅傘的白衣人。 “風祭!”龍少戈欣喜地喊了一聲。就在這時,一個醉漢從面前的客棧里飛奔出來,身后追出一大幫罵罵咧咧的打手,顯然是吃了霸王餐被人追打。 那醉漢一把將龍少戈推向那幫打手,自己則趁亂溜之大吉。不明狀況的龍少戈被一群人推來搡去,混亂間,他瞥見那醉漢穿著一身紅袍,衣擺下竟沒穿底褲,露出滿是腿毛的大腿來! 似乎察覺到了聲音,那白衣人回頭望了一眼,卻見一群人正擠在客棧門口看熱鬧,便若無其事地轉向左邊街道去了。然而他的相貌竟是如此俊美絕倫,無論走到哪里都牽扯著一路驚艷的目光。 等龍少戈焦頭爛額的從看客間擠出來,那白衣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露出點點星辰。龍少戈把這鎮上的大街小巷都轉了個遍,卻再也尋不到半個白影。直到西嵐怒氣沖沖地找過來,對著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二人這才打道回客棧,誰都沒有注意距離他們身后幾條街的高樓上,正有幾道人影冷冷地對峙著。 晚風拂過,撩起風祭那頭奇異的藍色長發,風華絕代。而站在他周圍的,是六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他們全部手持長柄鐮刀,好似來勾魂的厲鬼。 風祭饒有興致道:“從未央城到帝都,你們一路追著我不放,能否告訴我你們的主子是誰?”他一手杵著赤血龍骨傘,一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長發,似乎完全不把敵人放在眼里。 六名黑袍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半晌沒有一人回答。 “不說算了!”風祭邪魅一笑,身體漸漸變得透明,頃刻間便從這六人眼前消失了。 六人驚恐地顧目四望,只聽得一絲血rou撕裂的聲音,他們的喉結上竟順時針裂開一條血痕!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血液夸張地噴涌而出,六人全部齊刷刷倒了下來。 “區區魔角人,再來一百個都沒用呢!”風祭的身影漸漸從月光下顯現出來,他手上正持著赤血龍骨傘,傘頂處是一段打磨得尖銳無比的圓錐骨,骨尖上正有血液不斷滴落。 此刻風祭右臉上布滿了繁復的藍紫色花紋,就像蝴蝶的半邊翅膀,看起來詭異而妖嬈。他伸手撫過自己的臉,那奇異的花紋便飛快褪去,還原出俊美無暇的容貌來。 這時,一只奇異的紫色蝴蝶從夜空中翩翩飛來,優雅地落在了風祭的手背上。 一道疾風掃過,風祭頓時心頭一驚,身體不禁微微顫了一顫。然后他詫異地望向自己胸口,竟然有幾根銀亮的鋼絲從胸口穿了過去,殷紅的血液正不斷順著鋼絲滑落。 “呵呵,有意思……”風祭抬起頭來,咧開嘴角笑了一笑。 面前那人簌簌幾聲收回鋼絲,風祭不由得向后退了兩步,然后一腳踩空,漸漸向樓下墜落而去…… ☆、第17章 別無選擇 翌日中午,龍少戈和西嵐才回來西府。 飯后,兩人便在廳堂里討論起了接下來的對策,素女和雪茶在一旁靜靜聽著,不敢打擾。 “能不能想辦法讓我見艾靈一面?”龍少戈問道,他覺得艾靈meimei對他的誤會太深,有些事情必須得當面說清楚。 “你腦殼兒里裝的全是屎么,所以想的事情都和蒼蠅一樣沒有方向?!蔽鲘拐Z氣里是慣有的譏誚,“龍艾靈正被大皇子罩著,這家伙像活火山似的,一旦爆發必是天翻地覆,到時候燒得你連灰渣子都不剩。而且你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meimei直接拔刀相見,就算勉強見了面能好好說話么?” 龍少戈無言以對,西嵐說話雖難聽但說的都是大實話。與其想著見到艾靈,還不如想想怎樣才能見到皇帝來得更切實際。由于目前人證還沒有集齊,兩人只好改變策略,在等待未央城那邊回信的同時,想辦法見到帝王。 但要在短時間湊足一萬個金銖談何容易,更何況財產必須是龍少戈本人持有,如果借別人的錢來上納,一旦被查出來后果將不堪設想。 這樣看來,想以戴罪之身見到陛下,就只剩挑戰帝王四大護衛了。但北芒國以武道為尊,并不認可飛靈術這類奇門異術,所以打敗帝王四大護衛必須得靠純武技,這下可難倒龍少戈了。 就在二人一籌莫展之際,雪茶走到了他們跟前,將那撮白發拿了出來。 二人一臉莫名其妙,雪茶這才解釋道:“我認識一個人,他能在兩日內建一座水上行宮,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人效命于他。他說過,只要我拿著這撮白發來找他,就能滿足我的任何愿望。我想他人現在應該就在帝都,說不定能幫上你們的忙?!?/br> 西嵐好奇道:“那他叫什么名字,說不定我認識?!?/br> “他叫白夜,白天的白,黑夜的夜?!毖┎柙捯怀隹?,西嵐便面露詫異之色。 “你真的認識他?”雪茶欣喜道。 西嵐搖頭道:“據我所知,白夜并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種職稱。估計你所說的這個人,應該就在帝女峰之巔的星臨宮內?!?/br> 星臨宮是北芒帝國最著名的占星殿,而星臨宮的主人幻帝,便是帝國最德高望重的占星師。據說幻帝座下有七位精英使者,他們分別以北斗七星來命名,但又因其特有的黑白術袍而被統一稱為白夜使者,簡稱白夜。 雪茶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原來她跋涉萬里來帝都尋人,到現在竟連那個人的真名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至極!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去星臨宮就能找到那個人嗎?”雪茶咬了咬嘴唇,無論如何她還是要找到那個家伙。曾經她想等自己找到了他,便拿著這撮白發許愿讓他不再離開。但她現在只想找到那個人,問清楚他當初為什么一聲不響的離開,然后瀟灑的跟他說再見。 只聽西嵐嘆了口氣道:“這可不一定,白夜使者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幻帝,一般人見不到的?!?/br> “可我不是一般人,他答應過我的事從未食言!只要我拜托他幫助小戈,他就一定能幫上忙!”雪茶忽然提高了嗓音,眼底盡是委屈之意。 “好了,夠了!”一旁沉默半天的龍少戈終于發話了。 他走到雪茶跟前,摸了摸她的腦袋道:“茶茶,不管你說的這個白夜是什么人,不管他有多大本事,我都不希望你為了我去拜托他什么事情。那個人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我只希望你盡快找到他,找回你本該有的平靜生活?!?/br> 曾經在回帝都的路上,龍少戈總是看見雪茶望著那撮白發發呆,他雖然從不發表任何疑問,心情里卻明白得很。雪茶對那個人所有抱有的感情,就像他對艾靈meimei的感情一樣,是一種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感情。他欠雪茶的已經夠多了,不想她再為自己有任何犧牲。 “可是,白夜哥哥真的什么都辦得到……” “真的不用!”龍少戈咧嘴一笑,“再說了,你就這么瞧不起我嗎,萬一我打贏了嘞!” 雪茶不禁破顏一笑,只覺得他總是這般固執強勢,卻怎么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既然決定要挑戰帝王四大護衛,這天下午,西嵐便帶龍少戈來到了總督府。他打算從今天開始,教龍少戈用最短的時間提升武技修為。 位于總督府內的角斗場,是北芒國最大的戰斗場地,凡是重要比試都將在這里舉行。場中擺設有各式各樣的兵器,平日里沒什么比試的時候,這里就作為皇衛軍團的訓練場地。 西嵐帶龍少戈來到了角斗場西部,場上隨處可見正在訓練的侍衛。侍衛們見了西嵐紛紛鞠躬致敬,然后會用怪異的眼神打量龍少戈頭頂的犄角。 龍少戈以為西嵐會教他一些實戰技巧,誰知西嵐竟派人搬了一面浮雕龍鼓過來。 “什么?你要我打鼓?!”龍少戈這破喉嚨一吼,場上的人便紛紛望了過來。 西嵐拿起鼓棒在鼓面上“咚”地敲了一下,道:“沒錯,你今天下午的任務就是打鼓。你現在正處于三階與四階之間,體內的靜脈之氣亂得很,要學會調理內息,打鼓便是最好的練習方法?!?/br> 接下來西嵐便示范了起來,他握好鼓棒,扎穩馬步,雙臂猛地一揮,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倏然震徹心扉。只見他急敲慢敲,重敲輕敲,時而敲打鼓沿,時而肘杵鼓面,時而躍騰猛捶,時而貼鼓輕撫。柔時如絲綢無骨,堅時像槍擊鋼板,亂時像烏云橫壓。 “好厲害嘞!”龍少戈瞠目結舌,心中涌出一股原始混沌的沖動,就在那聲聲鼓鳴中,他仿佛看見了鐵馬踏冰河……原來小氣又毒舌的西嵐,內心竟是這般豪情萬丈! “你心中時刻要記住,氣隨意動,意與境合,氣境相生,用鼓棒將你所能感知的一切都敲擊出來?!蔽鲘雇O聛斫忉屃艘环?,說話間竟一點都不喘。 龍少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便跟著照葫蘆畫瓢打起鼓來。西嵐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會矯正兩句,說得最多的便是太焦躁。 日影西斜,一下午的時間,龍少戈竟敲破了八面大鼓。此時他的雙臂都酥軟麻木,肩膀和脖子也疼得厲害。 西嵐這才幽幽道:“對了,這浮雕龍鼓是公家的,打破一個賠十個金銖?!?/br> “???你之前怎么不說嘞?!”龍少戈滿臉岔憤之色。 西嵐故作無辜道:“你又沒問我,況且我早說晚說,這錢你都是要賠的?!?/br> “……”龍少戈無言以對,敢情這西嵐簡直就是個債主! 兩人絆了一陣嘴,便順著楊柳小道,步行回西侍衛府。 “我有沒有贏的希望嘞?”龍少戈突然問道。打了一下午鼓,他非但沒覺得里調外順,反而覺得氣息紊亂。一想到在成立皇衛軍團的兩百多年來,還沒有成功勝過帝王四大護衛的先例,他就覺得自己贏的機會微乎其微。 見龍少戈疲倦地耷拉著腦袋,西嵐這才道:“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br> “真的?”龍少戈激動地抬起頭來,眼睛里像住著螢火蟲般一閃一閃的。 西嵐抱起手臂道:“你還記得花桀么?那孩子參加四大護衛選拔賽的時候才十六歲,當時不過四階的修為,卻一路殺進了前六強,差點就贏過了當時已經有五階的北澈?!?/br> “可別人都說他是天才嘞?!饼埳俑隉o奈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