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馨沒吭聲。她只是一時有感而發，想客觀的看看他。想試試換一種看法，會不會就心跳加快呢？

    看了一會兒，她收回視線，還是失敗告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糾結起心跳這個東西來了?；蛟S就是因為對他的感覺太復雜，所以才想著以最簡單的方式去判斷一下是不是動心了。

    結果卻除了證明她越來越糊涂之外，什么想要的結論都沒得出來。

    “怎么不看了？”關競東笑著問她。

    “算了，睡吧?！碧栖斑呎f邊躺了下來，伸手去摟關競東，接著窩進他懷里。

    關競東低頭親了親唐馨，抱著她睡了。

    其實婚姻很像是個相互取暖的過程。找個彼此覺得順眼的人，試著搭伙過日子。最完美的狀態或許就是在彼此最脆弱的時候，能給對方提供一些支持和溫暖。一個人面對生活中所有的必然，未免太殘酷了些，最起碼有個人在身后站著，會覺得稍微有些依靠吧。這或許就是結婚的意義？

    這個問題或許不需要想通，畢竟不是事事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答案都能被理解和接受。

    兩人又是一覺到天明。

    只不過這次關競東沒辦法送唐馨去醫院了。他一大早要趕去機場，飛到香港去簽一份重要的合同。

    唐馨當然理解他，叮囑他注意安全。關競東則把家里的事兒都安排了一遍之后，才起身去了機場。

    日子照常過。醫院里一切照舊。

    就連那束讓人反感的花，中午的時候也如期送了過來。

    不過這次唐馨倒沒有親自去仍，而是撕了卡片之后讓保姆把花拿去送到了護士站。

    本來以為這就算完了，可她沒想到林羽菲竟然膽子肥到直接來敲門了。

    看著林羽菲就這笑嘻嘻的站在監護室門口，唐馨的底線已經到了。

    “我來看看叔叔?！绷钟鸱凭谷贿€不怕死的冒出這么一句。

    唐馨把門又推開了一截，人也向前站了站。

    身后的唐mama跟兩個保姆也都站了起來，盯著門口。

    監護室里一時間除了各種儀器的聲響之外，靜的嚇人。

    林羽菲見唐馨臉上的表情明顯的不對勁，之前的淡定，現在看起來竟然有些恐怖。冷冰冰的眼睛，看的她心里也不由得開始打顫。更何況唐馨個子高，一步步的朝她逼近的時候，她仰著頭，只覺得自己原先準備了半天的氣勢瞬間都沒了。

    “你……”林羽菲突然喉嚨發干，想擠出早在腦子里編好的話。

    唐馨在距離林羽菲還有一丁點兒距離的時候站定，她低著頭，冷冷的看著她。然后緩緩的伸出手，戳著林羽菲的腦門兒，輕聲說：“再讓我看見你到這兒來一次，我會把你的腿敲斷?！?/br>
    林羽菲瞪大眼睛，怎么樣想不到唐馨會說出這種話來。

    本來先反駁幾句，可到嘴里的話，都被她那種靜悄悄的暴戾給嚇得憋了回去。

    她也沒想到唐馨會反映這么大！

    送花的時候也沒見她怎么樣??！怎么今天不過是在門口站了站，這女的就跟瘋了似的，竟然還恐嚇她??！

    “你……你這叫威脅！知、知道嗎？”林羽菲硬著頭皮小聲說道。

    唐馨冷笑了一下，壓低了身子說道：“我是啊?！?/br>
    林羽菲再次睜大她雙大眼睛，張著嘴，愣愣的看著唐馨。

    “以后要是再讓我看到你送花，或是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會讓你十分清楚的體會到什么叫做社會主義強權?！?/br>
    唐馨低聲說完，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林羽菲呆呆的看著唐馨，又氣憤又害怕。咬著牙瞪著眼，看上去跟快瘋了似的，難看之極。

    唐馨就這么看著她，越來越開始唾棄關競東的眼光。

    林羽菲當然讀懂了唐馨那顯而易見的鄙視，她心里的火也漸漸起來。

    終于在看見唐馨竟然還看著她搖頭的時候，忍不住喊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有本事關競東會跟你離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種人，仗著有個好爹媽，把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當成理所當然！你算個什么東西！我有什么讓你看不起的！我跟關競東堂堂正正！我又沒逼他喜歡我！再說你們也離婚了，現在還死皮賴臉的住在前夫的房子里算怎么回事兒！你又有多講禮義廉恥！”

    ☆、第57章

    林羽菲越說聲兒越大。

    在自尊受到侮辱的時候，她實在顧不了那么多。

    唐馨看著林羽菲氣呼呼的喊完，又一副你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模樣看著她。一時間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到可笑的地步。

    “說完了？”她冷聲問林羽菲。

    林羽菲瞪著眼不吭聲，臉色漲紅。

    唐馨退后幾步，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林羽菲隔著玻璃在門外呼呼喘氣，眼睛幾乎要冒火了。直勾勾的瞪著唐馨，恨不得沖進來好好地撕扯一番。

    然而終究是膽子小，只能跺的腳板發麻，攥的手指生疼，眼珠子瞪得發酸，又咬碎了一口小白牙之后，硬著頭皮穿過長長的走廊。

    路過的幾個醫護人員都在小心翼翼的假裝沒看見。誰心里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場婚姻中常見的狗血劇罷了。只可惜上演的時間太短，不夠滿足他們的八卦欲。

    “馨馨……”唐mama擔憂的上前看女兒。

    唐馨轉過身來，臉色十分難看。她顧不上mama的擔憂，更管不了兩位保姆的窺探。她只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控制力才忍住沒有狠狠地扇那女的一巴掌。這輩子所有的教養都用上了，才能忍著不去爆發。

    她記事以來就從沒有發過這么大的火。當時看見林羽菲一臉挑釁的問著她父親身體好不好的時候，唐馨真的恨不得立刻敲斷她的腿！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也是認真到不能再認真！

    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她都忍了。這次竟然還敢來到她父親的病房！偏偏要在唐馨最在意的事情上賤上一賤！如果說林羽菲的目的就是讓唐馨徹底的失去風度，然后因為她而產生不快的話，那她已經很成功的達到目的了！

    唐馨現在很生氣！氣到連關競東都被遷怒了。

    她一定要問清楚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兒！才讓那女的這么瘋瘋癲癲的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就算要喜歡別的女人，就不能挑個有點品的去喜歡嗎！而且他關競東真就這么無能！連個女人都擺平不了！還得要讓她來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惡心事兒！

    “馨馨啊……”唐mama擔憂的拉拉唐馨。

    唐馨稍微回神，看看mama，低聲對她說：“我沒事?！?/br>
    唐mama皺著眉頭。剛才發生的事兒太糟心，這三番四次的挑釁都只能說明關競東根本就沒有擺平了人家。他唐文政當初就算再窩囊，也不敢容忍那女的登堂入室的上門挑事。雖然背后不知道怎么弄的，可至少她門前是干干凈凈的。眼不見，心也能稍微好點兒。

    “等競東回來你一定得跟他說清楚?！碧苖ama嘆著氣，一臉愁容。

    “嗯?！碧栖包c點頭。這次一定要跟關競東說個徹底。

    唐mama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后起身吩咐保姆阿姨道：“你們倆在這兒看一會兒?！?/br>
    兩位阿姨點頭說是。

    唐mama拉著唐馨進了里間的休息室。有些話她真的需要好好跟女兒說說。

    “媽……”唐馨知道mama這是要跟她談話的架勢。

    唐mama側著身子，握住女兒的手，嘆了口氣之后緩緩地開口：“閨女啊……mama有些事兒想跟你說說?！?/br>
    唐馨點頭：“您說?！?/br>
    唐mama一時有些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很多事太沉重了，從哪開始都覺得是個問題。

    她想了下，長嘆口氣之后，輕聲說道：“這世上有好多事兒，真的是不能隨人愿的。我有時候常常覺得做錯了，錯在用了幾乎一輩子的時間跟自己過不去。我以前覺得能原諒你爸，可以跟他好好地過下去，畢竟他對我是真的不錯。如果今天換做是我癱在床上，我可以確定他一定也會好好地照顧我。他是個好人。我常常也就是那這點來安慰自己的?！?/br>
    唐馨心里沉甸甸的，她不太確定自己想聽mama說這些事。很多都是她內心深處最痛苦的回憶，那種東西埋得很深，再一點一點重新挖出來的時候會很疼。

    唐mama沒注意到唐馨的表情，她一肚子的話才剛開了個頭，于是接著說：“我第一次發現他不對勁的時候其實沒那么難受，這是實話。我母親在我出嫁之前偷偷跟我說，那些風花雪月愛恨情仇，都是好的。人就活這么一輩子！不去都試試的話，那多么可惜??！這個不行，大不了換那個。別太認真了?！?/br>
    唐mama說完這句，自己笑了。她想起她的母親。那個去世了多年的老太太。那個喜歡穿旗袍，燙卷發的老太太。

    “我當時呢，對她的話聽不進去。我討厭她那樣的人，不僅僅是因為她嫁了三次。而是她每次前一秒還要死要活，下一秒就會墜入愛河。在那個年代這種人是被看不起的。我很勢力也很無知的覺得她不值得被人看得起。我當時雖然面子上溫良老實，可骨子里究竟是看多了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那點子事兒，難免冷清了些。所以你父親有別人的時候，我更多的是憤怒，就像是自尊受到了侮辱似的。那個時候，真覺得沒什么事兒比臉面更重要了?！?/br>
    唐馨聽得認真，唐mama說得平靜。過去的事就跟看場老電影似的，一幕幕的放出來。

    “我這個人倔，又好面子。潑婦罵街的事我做不出來，可你要我忍著不出聲也做不到。我知道你父親的為人，更知道他這個人有多心軟。他越覺得虧欠我，就會越自責。他是個特別單純的人。出身好，條件好的人都容易任性。你不讓他做什么，他偏偏要做到底。那個時候……我是耍了手段的?！?/br>
    “媽……”唐馨握住mama的手。

    唐mama淡淡的笑了笑，輕聲對她說：“真的?！?/br>
    她那時候裝病。把家里所有亂七八糟的大事小事全交給了唐文政去處理。唐文政向來什么都不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他那種滿腦子都是藝術和建筑的人，不懂生活的瑣碎。一但沒了掌事的媳婦，他頓時慌了手腳。

    當男人焦頭爛額的時候，即使再偉大的愛情也多半站不住腳了。他滿腦子里都充滿了現實的時候，還哪有功夫去跟你風啊雨啊的。時間長了，再濃烈的愛都得散了味道。

    男人在外面飄久了，衣服會臟，鞋子會爛，肚子會餓，所謂的新鮮感也會喪失掉的。家，還是要回的。

    書里往往只到這里就結束了?？涩F實卻是在這個時刻才剛剛開始。

    “你爸灰頭土臉的回來之后，我忍著心底的快意和鄙視，還語重心長的跟他道歉。我說以前都是我的錯，沒給他愛的感覺，才讓他選擇了別人。我還發誓說以后會好好兒跟他過，對他更用心。呵……”唐mama說到這兒，突然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別人。

    唐馨擰著眉，她不知道該有什么樣反映。

    “其實我心里惡心透了。不過我不想像我母親那樣，嫁好幾個男人。我不想當別人的后媽，我也不想讓屬于我和我女兒的東西有別人的份！我很自私?！?/br>
    “您就沒愛過爸爸？”唐馨不太敢相信。她一直認為mama對父親的愛是深刻的。

    “愛？”唐mama笑了笑，說：“或許吧。后來也有過那么幾個瞬間，我暗自慶幸過幸好有他在我身邊陪著?！?/br>
    雖然多數的時候，她只是享受著他的好。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從來不想別的。

    “那后來的事，你都知道嗎？”唐馨現在開始懷疑mama根本就是徹底的摸清了父親的一舉一動。

    “你是說后來你爸給周文琳錢的事兒？還是他三五不時偷偷接周文琳打來的電話？”唐mama問的平靜。這些事怎么可能瞞過她。一個朝夕相處，躺在你身邊的人，任何風吹草動你不比誰更清楚。

    她之所以還跟唐文政過到今天的原因，也正是因為他回了頭之后，就算再跟那女的有過什么交集，也從來沒再越過軌去。他給了那女的多少錢，他們又通了幾次電話，見過幾次面這些她都清清楚楚。

    她太了解唐文政了。知道他就算回了家，也還是得對那女的作出補償。如果連補償都不讓他做的話，他會反彈的厲害。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她要唐文政的家產，她要女兒有個稱頭的家世，還要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她都得到手了。至于他失去了多少小錢，施舍了多少愛心，她都不想在乎了。

    唐馨低著頭，沉默著。

    她不知道能說什么。她這會兒滿腦子亂的根本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知道mama是個聰明的女人，卻也一直以為她深愛著父親。其實原來自己活了這么久，真的什么都沒看透過。

    “難受？”唐mama摸摸女兒的臉，柔聲問道。

    唐馨抬起頭，看著mama。

    “傻孩子啊……”唐mama總忍不住嘆氣，接著語重心長的說道：“mama現在覺得啊，什么都是假的。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現在也沒覺得有多快活。相反看到你爸爸就這么躺在那兒的時候，我覺得到不如那時候就離了婚。他找個知冷知熱的愛人，我也找個能讓我真正快樂的?！?/br>
    “您現在是在告訴我，您跟我爸之間壓根兒就沒什么感情嗎？”

    唐mama搖著頭，淡淡的說：“怎么能沒感情呢？再怎么都半輩子了。朝夕相處的，怎么能沒有感情呢?！敝徊贿^是很多東西復雜到已經不能單純去拿所謂的愛去衡量了。

    唐馨眼眶泛紅，胸口實在悶得慌。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稍微好轉了些。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不是和好之后故事就結束了。今天是這個女的，明天難保不是別的女人。就算男人自己不想，也還是會有些小雞小狗的想上趕著。優秀的男人身邊就是會有些鶯鶯燕燕。你要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會事事都煩心的。況且媽就算容得了沙子，這么多年也被硌的夠嗆?！碧苖ama說完，靜靜地看著女兒。

    “我不知道……”唐馨無力的說著，煩躁地撥了撥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