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吹首曲子給我聽吧?!碧K子衾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出來,低低的,溫溫涼。 “可以呀,你想聽什么?”葉琉漣直接拿起了桌上的月簫坐回了榻邊,很純粹的望著他。 蘇子衾想了想:“就上回你吹給我聽的?!?/br> 葉琉漣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上回,上回她吹什么曲子了? 蘇子衾見她一副苦思不解的模樣遂起身取過月簫吹了一段:“就是這首,不過我不知曲子名字,只覺甚為悅耳?!?/br> 這首曲子不是《之子于歸》嗎?!她何時吹給他聽了,不對,應該說她怎么可能吹這首曲子給他聽??! 葉琉漣唰地一下站了起來,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皺著眉頭敲了兩下腦袋依舊想不起來,只覺得自己好像忘了挺重要的一件事。 “怎么了?”蘇子衾見狀不自覺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葉琉漣放下敲了腦袋的手笑道,“我忘了這首曲子怎么吹的了,換一首好了?!?/br> “嗯?!碧K子衾輕聲應下,把月簫遞給她,并沒有忽略她笑靨上仍未舒展開的眉頭。 簫聲嗚咽婉轉,圓潤輕柔,竟比一般的簫還帶上了幾分靈動。只可惜再好的簫,吹奏的人不走心便無法吹出扣人心弦的曲子。 葉琉漣開始還好好吹著,沒一會就有些走神了,蘇子衾立刻察覺到看過去,只見她機械地按著簫孔,簫身被燭光打下的光瑩瑩籠罩,還時不時地閃兩下,似是在不滿被人如此對待。 “嗚……”一聲雜音插入,葉琉漣到底還是出錯了,被這聲一擾她方醒過神,“欸,我剛剛吹到哪了?” “已經吹至尾音了,就這樣吧?!碧K子衾重新躺回榻上,黑眸中籠著幽幽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葉琉漣依言不再吹奏,測了測他額頭溫度,感覺已漸消了些但還是發燙,看他閉上眼睛漸漸睡去,自己又發起呆來。 他是何時何處聽到自己吹奏《之子于歸》的?其實她特別喜歡這首曲子,只不過因為這是首情歌,所以不會隨意對人吹奏,莫不是他偶然聽到自己練習時吹的?那就難怪他只知曲而不知名了。 想到此葉琉漣釋然,一室靜謐…… 等蘇子衾醒來時已是四更天了,他抬手扯下額上的絹帕,燒已然盡退,偏頭看向旁側,葉琉漣已伏在榻邊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下了榻,把葉琉漣抱進了床榻上掖好被子。 燭火有被添過的痕跡,此時依然燒的正旺,蘇子衾一一吹滅了,披了件外衫出了門。 凌晨清月高懸,整個夜景都被籠上一層薄紗似的霜霧,風勁也已減弱,只娑娑地吹動葉梢,拂起來人的衣袍。 時光荏苒,二人初見時坐下交談的竹榻早已不在,空留旁的勁樹一年比一年高,蘇子衾走至樹下背靠樹干,深深地嘆了口氣。 樹葉生的繁茂,枝椏低垂下來,蘇子衾忍不住伸手去夠。如今綠葉雖正值盛期,可再過不多久便會枯黃衰敗,飄零落地,等到樹上光禿之時,阿姮便要出嫁了吧…… 他怕云旸因了自己的緣故而待她嚴苛,他也怕阿姮漸漸會忘了自己,他還怕現在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黃粱美夢一場虛幻,他怕……但又無能為力。 “子衾,怎的燒剛退又出來見涼了?”門推開,葉琉漣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屋內走出來,打破了一片寂靜。 只見蘇子衾輕靠著樹干,身影清冷,整個人被月光打的虛幻模糊,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似的,葉琉漣看的一慌,快步上前拽住了他手腕,感受到手中微涼的溫度這才安心。 蘇子衾順勢貼上去,身子一低,下巴靠在了她的肩上:“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闭f著雙手就松松地環住了她。 葉琉漣只覺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回擁住了他,以為他是因為那心儀的女子才露出如此傷感脆弱的一面,想到此處,手下便環的緊了些,“你莫要傷心了,那女子,或許以后會明白的?!?/br> 蘇子衾低低苦笑了一聲:“或許吧?!?/br> 葉琉漣本欲再說些安慰他的話語,不料蘇子衾突然將唇向她的耳邊湊去,涼涼的觸感碰撞激得她一顫。 “你果然是偷用了我的皂角啊?!?/br> “啊……”葉琉漣下意識地推開他后退了一步,有些心虛地笑道,“那個呀……”她的確是用了幾次他的皂角,不過是因為羨慕他那一頭柔順飄逸的黑發,以為他的皂角里有什么特殊材料,結果用了幾次以后頭發除了帶了草藥的香氣,完全沒什么變化。 蘇子衾好笑地看著她窘迫的樣子追問道:“什么?” 葉琉漣那剛睡醒的腦袋瓜子還帶著懵呢,一時想不出借口反駁索性大方承認了:“我就是用了,怎么著!”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著,只不過……” 葉琉漣聞言心里咯噔一下,這還有后話啊。 “古語有言,不問自取,是為賊也?!碧K子衾說完沒有繼續接上,而是瞥了眼她因緊張而僵硬的臉部表情,這才不急不慢地開口道:“但我倆多熟啊,隨你用啦?!?/br> 葉琉漣才曉得被他耍了,撇撇嘴沒好氣地兇了一句:“鬼才跟你熟呢!”說完便一溜煙地往自己房里跑去。 身后蘇子衾噗嗤一聲笑開了,在看到葉琉漣半路回頭瞪了他一眼之時笑的更歡,好一會才緩過來,斂了斂外袍,回屋去了。 前腳剛落于榻前,敲門聲又起,葉琉漣探了腦袋可憐兮兮道:“我被子在你這……” 蘇子衾看看榻上的被子,又看看葉琉漣探進來的小臉,毫不猶豫地就坐了上去宣告占有權:“我是病人?!?/br> 葉琉漣視而不見飛身撲到了床榻上,見她完全沒有要避開自己的意思蘇子衾只得主動讓了讓。 葉琉漣滿意地在榻上打了個滾,哂笑:“我是女子!”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碧K子衾笑著看她那耍賴模樣搖搖頭,“你睡吧?!?/br> “你干嘛去?”葉琉漣把臉埋進被子中,因熬夜而起的倦意一點點涌了上來,囔著音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簾半垂,只見得蘇子衾模糊的身影走來走去。 蘇子衾看著她那慵倦的模樣笑的溫緩:“我就在這看會書,燒時睡的沉,此時燒退倒是半分睡意都無了?!?/br> “嗯?!比~琉漣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就閉上眼睛進入夢鄉,卻不知一室清光,蘇子衾并未燃燭,如何能看書?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月色朧下,男子長身玉立于窗側,看著蔚蔚天際一點點愈來愈亮,女子窩于榻中睡的正香。 作者有話要說: 《之子于歸》是霍尊唱的那首,不過兔子聽的是在嗶哩嗶哩里,二胡古箏《之子于歸》,又悲又美,原唱我是沒聽過的,最愛純音樂!感興趣的可以聽一下~ _(:3」∠)_有個悲傷的消息,兔子現在稿子寫到了喜歡到明面兒上的份兒上,然后卡住了,是的卡住了t^t! 我是該讓女主撲呢還是撲呢還是……該怎么撲呢?一定得撲的對的起男主隱忍的深情啊啊?。。ㄍ米颖X袋打滾打滾狂打滾中) ☆、浮回憶景渡人誰 (7) 荊州。 “主子,我們已至荊州武陵境內了?!?/br> 云昭聞言撩開車簾探看外景,由于車馬拉了濟災物資只能走官路便需多費些時日,雖說是官路仍然崎嶇的很,一路來不甚顛簸。 小廝在外頭和車夫又交談了會兒進來道:“車夫說,前方有驛館可稍作休息?!?/br> “嗯?!痹普咽浅缘每嗟娜?,雖然早已被顛的不適,但從未因自己的緣由誤了行程,只愿早一日到達,受難的百姓就能早一日得到救助。只是他再心急,大隊人馬也是需要休整的。 小廝坐回車內:“主子您可真行,這一路顛的我身子架都快散了,您愣是沒吭一聲,那交州臨近處皆有救助,您又何必這么爭分奪秒地趕去呢?” 云昭搖搖頭,小廝怎么會知,那些個官員又哪里靠的住呢。 是夜,云旸在驛館中準備休息,窗外突然塞進一字條,打開后上書四個字:明日,卯時。 收好字條,云旸在心中默默舒一口氣,終是要現身了么。 翌日卯時。 天剛蒙蒙亮,云昭就起了,問小二要了兩壺熱水在屋內自顧喝著,熱氣騰騰,他的視線像是要穿透那層氣霧去往更深的地方去。 “咚咚咚?!比暻瞄T聲響起,云昭手下一頓,起身走至門口,“哪位?” “司雪閣?!眮砣说吐晥罅艘粋€名號,云昭就開門了,只見門口站了兩個男子,正是昨日住在他房間斜對面的房客。 “兩位且先進來吧?!?/br> “見過皇子?!倍诉M屋閉門后齊齊拱手作禮。 云昭依樣拱手禮回:“不知二位如何稱呼?”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不像是一直幫助自己的那幕后之人。 “在下司雪閣南海平史夷辛,奉命在此等候?!闭驹谇懊娴娜俗孕渲腥〕霭雺K玉令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云昭見到那玉令便知曉它是做什么用的了,立刻取出錦囊中的另半塊合到一起,兩塊玉上的符文嵌并成一個齊整的古“司”字。 夷辛看著兩塊玉拼合后道:“此地不方便講話,請皇子隨我走一趟吧?!?/br> “但隨行的人馬不久就要出發了?!痹普延行┆q豫。 “皇子不必擔心?!币男林噶酥杆磉叺哪莻€自進屋就不發一言的另一個人,“他會暫時替代您的與車馬隨行,待您見過等您之人后,自會有人送您去與車隊會合的?!?/br> 云昭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出發前,云昭的小廝前來屋內道:“主子,可以上路了?!?/br> 仿扮云昭之人點點頭,頭上帽帶青紗影影綽綽,看不清青紗后面的面容。 小廝自是奇怪,大皇子怎好好的帶起帽紗來了,遂問道:“主子,您這是?” “昨晚可能著涼了,你與我同坐一車,怕累你也染上風寒?!狈掳缰碎_口,聲音語調竟和云昭一模一樣。 他穿的云昭的衣服,身形也與之相仿,加上聲音還一模一樣,小廝壓根沒想過這是假冒的云昭,于是沒多注意地取了他隨身的行李感嘆道:“主子這說的哪里話,您呀就是心腸太好,對我這粗使小廝都顧慮周詳,可是折煞我了!” 仿扮之人不再多話,淡淡地撂出一句“走吧”就轉身出門,小廝隨之上了馬車。 在離驛館不遠的一家房舍處,云昭剛從那夷辛駕著的馬車上下來,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就從舍中迎了出來。 “在下司雪閣長老蒼同,見過大皇子?!?/br> 云昭回禮:“夷平史口中所說等我之人,可是蒼長老?” “正是?!?/br> 云昭難免有些失望,他根據以往蘇子衾所言,猜測那個神秘人應該是司雪閣新任閣主,那個年紀輕輕就在武林大會上輕易擊敗了武林盟主的李國源。 蒼同自然看出他神情中的失望:“我乃奉了閣主之命護送您前往交州,大皇子可與我進屋詳談?!?/br> 云昭聽到此話隨同移步入內,剛進屋就地把錦囊中的紙條拿了出來:“不知這錦囊中的名單是為何意?” 蒼長老捋捋胡須回道:“皇子既然問老夫,想必心中已有答案?!?/br> 云昭低頭看看了紙條,是,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罷了。 這份名單上有大半的人都算的上是貪官污吏,父皇處也早已收到了部分彈劾的折子,只是此次災荒涉及甚廣,是以不放心要親自派了自己過來??墒沁€有幾人是從長安派調過來的,他還曾見過,一個個絕對是為民著想的好官,怎的和這幾人排在一份名單上? “皇子也無需太過吃驚?!鄙n同嘆惜地搖搖頭,“他們剛上任時確實清廉為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惜在交州,這樣的官員只會被排擠,漸漸的,也不知是真變了還是順勢佯裝?!?/br> 云昭口中卻依舊淡淡的:“這是為何?” “這也正是閣主要我在此等候的原因?!鄙n同回道,“皇子與我一同上路,恐怕與您隨同車隊看到的景象會截然不同?!?/br> “哦?” 蒼同拱手道:“馬車已備好,待您一路看到便知了?!?/br> 云昭看他手下施開指引方向打斷他的動作:“不知我何時可得見李閣主?” “李閣主?”蒼同聞言便得知他誤會了,閣主于京城中與他素有交集,竟未將真實身份告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