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但是她卻不信任、完全不相信葉蘭臺所推崇的圣人所言的治國之道。 這些所謂治國之道的鬼玩兒意真要有用,這天下就不會是他們家的人來當天子了。 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要記住。 那些書上寫的東西只能作為有一定參考的文獻,但是絕對不能相信其中的可行程度。 說白了,她從不相信連寫書人自己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吸收各種言論,翻閱各項歷史文獻,與世界的形式進行對照,在棋盤上不斷推演其中的可行性。 一次又一次,在母親掌燈來探望她時,她還坐在棋盤上推演可行性。 棋面上是錯綜復雜的一片膠著的局勢。 天時地利人和。 還有—— 從她手中丟出一枚色子。 色子在桌上轉動,最后向上的一面是六。 “瑞華很厲害呢?!?/br> 天子的妻子,一國之君的皇后,慈愛的目光落在自己年幼的女兒身上。 她絕不會吝嗇自己的夸獎,所謂的嚴父慈母,正是這世上最標準的配置。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去上學不是嗎?” “是?!?/br> 她自己將棋面上的黑白二子收回盒子里,隨后才從椅子上跳下來。 在身邊侍女們的服侍下,七歲的小姑娘換下身上的常服,洗臉凈手后,喝下一杯母后親手煮的熱牛奶,然后躺倒床上,乖巧的任憑自己的母親將被角掖好。 看著女兒閉上雙眼后,皇后依然凝視著自己的女兒。 好夢,我的女兒。身肩一國重擔的你…… 在蔣家的血脈中根深蒂固,昭顯血統身份的獨有白發,襯托著年幼的女孩越發的幼弱無辜。 我的孩子,必須在這樣的時代繼承皇位嗎? 皇后合上雙眼,絕不能讓自己的淚水落下。 稍稍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本應整個中華聯邦最尊貴的女人才睜開雙眼,轉身走出了女兒的寢宮。 “不要弄出聲音來?!?/br> 她在離開時,特意叮囑著周圍的宮人。 蔣瑞華是個得天地所鐘愛的孩子。在學習上的才能常常讓她的太傅葉蘭臺驚嘆,隨后,他拼命將這份驚嘆藏于胸中。 在被那些宦官們掌權的今日,葉蘭臺和太子殿下不都不將這一份才能小心的掩飾起來。 她的獨立思考能力似乎與她的學習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一樣,從未做過一件錯事,甚至在不知何時,已經想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想到的內容。 在蔣瑞華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件糟糕的事情。 鄰國的日本被大不列顛布里塔尼亞帝國徹底占領,別說日本的那個皇室了,就連日本這個詞語都從地圖上抹去了,剩下的只有11區這個殖民地的編號。 蔣瑞華抓起一把籌碼,然后看著籌碼從自己的指縫間落下。 將僅剩在手掌上的一張籌碼翻到正面,上面刻著的是她從五歲開始的愿望。 三個月后,中華聯邦第八十八代皇帝病逝,一身白衣的蔣瑞華合上父親的雙眼,心中發誓要將應屬于自己的全部奪回來。 她的局已經布完了,現在就是收官階段了。 詔令將擁有大權力的宦官們都召進宮來,所有的宦官們都從自己的眼線處得到了這是權力分配的場面。 所有人都需要這位只有十歲的新天子的青睞,就算已經被完全架空了的天子,但是只要她在某件事情上表達了傾向于自己的態度,那么就能得到在這個國家上最為重要的一樣東西——正當理由。 行事需要正當理由,若并非正當理由,那在這片土地上就會被政敵輕而易舉的以“逆賊”所判處死刑。 所有的大宦官們都到齊了。 居于高位上的天子腿上橫放著一柄劍。 此乃天子佩劍。 由其父傳下。 蔣家代代相傳的寶劍,此劍曾經在歷史上三十三次暫時交予臣下,而每一位都是名留青史的代天巡視國內土地的天使。 時至今日,也不過是一柄意義高過實用性的寶劍罷了。 然后,這柄百年未曾沾過鮮血的寶劍如今被天子拔出了劍鞘—— “一個不留?!?/br> 她端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長發整齊妥帖的束在頭頂,屋內的禁衛軍們下手宰殺這些宦官們的動作如狼似虎,兇暴殘忍。 他們仿佛代替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們,將往日的恨意全部發xiele出來。 滿屋子血rou橫飛,哀嚎不絕。 守在屋外的宮女低眉垂手,似對屋內的哀嚎與刀尖之聲一無所知。 等到單方面的殺戮結束之后,蔣瑞華才站了起來。 她對站在自己左側的侍女說道:“非魚,喊人過來收拾殘局?!?/br> 隨后對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位禁衛軍的年輕將領講道:“黎將軍,朕將這柄臨淵劍交予你,這些宦官們——我要他們抄家滅族、一個活口也不留?!?/br> “臣遵旨?!?/br> 煩人的登基大典結束后,蔣瑞華開始清算整個朝堂了。 她計劃中的諸多事情:有罪的官員落馬,有能力的底層官員被大力提拔,大力普及教育事業,提升軍備實力,而焦頭爛額的一堆事情總算是能有了一個可以讓計劃有條不紊的發展下去了章程后…… 當務之急卻是—— “懷孕?!” 蔣瑞華聽到自己的母后居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時,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 “陛下,哀家不想要這個孩子?!?/br> 這個國家,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寡婦,摸著自己的小腹,一臉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女兒。 “我的孩子,只有陛下就足夠了?!?/br> 這位太后這么講道:“哀家什么忙也幫不上陛下,陛下所思慮的是哀家從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可……我也不能給陛下留下隱患啊?!?/br> 蔣瑞華跪在了榻上,將臉貼在母親的腿上,雙手環著她的小腿,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母親才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 在母親的眼中,就算明知自己的女兒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天子,也依然是那個小時候需要她夜夜掌了燈,去她的寢宮看著她入睡的小女兒。 而且—— “去吧,哀家要喝藥了?!?/br> 將女兒哄出去后,太后看著手上的那碗打胎藥,微微一笑,雙手端著藥碗,一仰頭,將濃黑的藥汁喝得一干二凈。 蔣瑞華一路沉默不語的走向書房,在書房里看了整整三日的折子,直到非魚告訴她太后已經渡過了打胎后的危險時刻,以及黎星刻將軍帶著抄家后整理好全部清單過來了。 抄家滅族才是這世界上擁有最高效率的工作。 書房的門被端著茶水進來的霧花關上,在這書房內的只有四個人。 蔣瑞華看著黎星刻帶來的清單,眼睛盯著最后折算出的價格,突然說起了不相關的話。 “朕不想做人?!?/br> “陛下!” 這個發言太過驚世駭俗。 “朕要變成怪物。先是怪物,然后是這個國家的天子?!?/br> 她抬起手,阻止了他人的進言。 “正因為朕是這個國家的天子,所以必須是怪物。朕要的效果,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最起碼絕大部分人一想到朕這個怪物的存在,就連思考的能力都因為大腦被恐懼支配而無法運轉?!?/br> “朕絕不要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br> 黎星刻認為天子講得是宦官干政的局面,而非魚和霧花則知道,這位天子講得是自己的母親不得不將父親留下的孩子一碗打胎藥給弄死的事實。 就為了不留下隱患,所以必須弄死可以替換的后備者。 隨后,她看著將臨淵劍送還的黎星刻,開口道:“黎將軍,許久之前,在這污穢不堪、腐敗爛朽的朝堂上,汝乃朕所見到的官員中,少有的清正不阿,并且極有才華的官員。今日,此劍賜汝,請勿辜負朕與民眾的期待?!?/br> “定——不負陛下所托?!?/br> 黎星刻眼含熱淚一臉信任的離開了書房,而向來不在人前展露絲毫情緒的蔣瑞華則被非魚和霧花二人提醒—— “陛下您太心急了?!?/br> “剛才的那些話,陛下說的太露骨了?!?/br> 蔣瑞華將手上的那份文件轉過來,展現給兩位侍女們看。 “這么多錢,被那群腦滿腸肥的家伙貪污了這么多錢——” 她將手上的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摔。 “這可是中華聯邦一百年的全國收入!” 最富有的一位宦官,一個人便坐擁了二十年過半的國民收入。 這可真是—— “非魚,我都想再來幾次這種抄家的事情了?!?/br> 在霧花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非魚問道:“需要為您準備一份名單嗎?” 蔣瑞華在那個瞬間,真的希望這位中華聯邦的情報部門第一人給自己準備一份名單,然后照著名單開始抄家。 但是她強壓下了這份誘惑。 有了這么多的一筆錢,能干的事情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