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鄭若希做他的助理兼秘書。 “徐總,您的咖啡?!?/br> 徐維賓拎起咖啡杯,香濃的咖啡味竄上鼻端,他揚起一邊唇角笑,“小鄭你泡的咖啡真不錯,比起之前那些秘書泡的速溶咖啡好太多了?!?/br> 鄭若希聽之一笑,她是專門學過泡咖啡的,因為……周淮安喜歡。 徐維賓把杯子輕輕放回桌上,向后靠上沙發舒適地長長吐出一口氣,用一種慵懶的語調繼續說:“聽說你大學讀的外語專業,英語八級?那你來我這里真的屈就了?!?/br> 鄭若希聽他這樣說有些尷尬,只得應了聲:“……也就這樣了?!?/br> “你別謙虛?!毙炀S賓微微一笑,“小鄭有沒有男朋友?如果沒有的話,我介紹我侄子給你認識,他呢,也算是年輕有為,在本市經營一家游戲公司,他姓宋……” “我離過一次婚,現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br> 徐維賓一愣,看鄭若希各方面條件都挺好的,他老婆來公司時也見過她好幾次,還老叫他把鄭若希介紹給她家侄子認識,可她竟離過一次婚,倒是可惜了。 鄭若希并不覺得可惜。 一個曾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不再輕易動心的女人,她很難再為另一個人怦然心動,并不會輕易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從徐維賓辦公室出來,剛到下班時間,公司的同事陸續離開。 初春的雨天帶著涼意,鄭若希擁緊自己的外衣,撐著傘,融入人群中。 雨幕漸漸模糊了夜色,她獨自行走在早已爛熟于心的街道,遠處的野貓躍過馬路,迅速消失。僻靜的街道一輛過路的車都沒有,整個世界陷入混濁潮濕之中,小雨打在傘上發出鼓點般的聲音,成就幽靜悠長的曲子。 然而,前方公寓大門外的一群人打破了萬籟俱寂的夜。 地上散開好幾把傘,被暴風冷雨打濕身的徐淑嫻還跟房東楊姐扭打在一起,鄭若然在旁邊勸架,其他人都撐著傘圍觀。 鄭若希愣了愣,隨即跑進了雨中。 她想拉開廝打的倆人,被徐淑嫻推了一把,狠狠地摔倒在地,手掌手肋火辣辣地痛,徐淑嫻叫罵的聲音繼續飆升,句句都難于入耳。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鄭若希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你們再打我就報警!” 她的傘早就被扔到角落,渾身被夜霧般的冷雨打濕,鄭若希冷冷瞅著終于停下來卻仍在對罵的倆人,“不打的話,都回家吧?!?/br> 鄭若希收拾殘局,先向房東楊姐道歉,給了楊姐幾百塊,又被楊姐責罵了頓才算完事。她回到家中,還要看徐淑嫻的面色。 “噯喲,你輕點……”徐淑嫻邊朝鄭若然吼,邊罵鄭若希,“你去哪了?是不是給錢那個賤貨?我真的白生白養你了,連你親媽是誰都分不清?!” 鄭若然故意加重了手勁的力度,疼得徐淑嫻呲牙裂嘴,“你這么用力做什么?皮都被蹭掉了!” 她撇了撇嘴,“那你就別動,也別說話?!彼ы脆嵢粝?,“姐,你的手掌也擦傷了吧,我也給你貼止血貼?!?/br> 鄭若希搖著頭,坐在沙發處,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憊的表情問徐淑嫻,“媽,你為什么要跟楊姐打架?” 徐淑嫻訕訕地說:“我跟她說你的前夫是周淮安,她不信,還奚落我,讓其他人跟著笑話我?!?/br> 就這樣? “才不是!”鄭若然揭穿徐淑嫻,“媽打牌輸了錢,今天來是想讓你給錢,還想要我在這邊打寒假工掙生活費,她在樓下碰到楊姐他們,跟他們說前姐夫是周淮安……” 說到這里鄭若然頓了頓,難以啟齒地說:“……媽想借前姐夫的名義向楊姐他們借錢?!?/br> 鄭若希的臉頓時結冰。 “鄭若然,你給我閉嘴!”徐淑嫻惱羞成怒,幾乎當場就要教訓鄭若然,可她看到鄭若希的表情,又忍了下來。 “不是欠了幾萬的賭債嗎?”徐淑嫻一向厚臉皮,“小希你給我錢不就解決了?!?/br> 鄭若希怔了一下,接著笑開,剎那間恍然大悟地看著徐淑嫻,“媽,你還真的把我當成搖錢樹了?” 徐淑嫻咕嚕了句:“你跟著周淮安這么些年,我就不相信你沒錢……” “所以呢?這就是你有持無恐地去賭錢的理由?你想著輸多少錢都沒所謂,反正最后都會有人替你擦屁股是不是?!” 徐淑嫻不樂意了,“你什么態度?再怎么說我都是你媽!” “我不會給你錢?!?/br> 耐性告罄的徐淑嫻終于發飆了,“你不給?那我就你鬧到底!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些什么事,也有可能跑到若晨的學校當著他同學的面向他要錢!” 鄭若希咬了咬牙,發不出一個音節。 她側過頭來看徐淑嫻,“這些年周淮安給過你不少錢,你都用在哪?你不要跟我說你賭錢輸光了!”仰角望去,燈光透進她的眼底,襯得她烏黑的眼珠越發濕潤。 “你還好意思提?如果你不是跟周淮安離婚了,我會弄得這么狼狽?……都怪你!” 鄭若希沒幻聽。 徐淑嫻這番話比之前無心罵她“廢物”更刺耳,更令她氣血翻涌,這樣指責的詞令她墜入深淵,那最黑暗的地方埋藏著她的怨懟。 為什么徐淑嫻是她的親生母親? 她嫁給周淮安這兩年,在經濟方面她從來都抬不起頭,她被周淮安家族嫌棄出身低,有個厚臉皮又貪得無厭的母親。 周淮安……或多或少都會因為這樣才覺得她上不了臺面,所以從無帶她出席過任何的宴會。 她還沒從回憶中抽離,就聽到鄭若然的聲音——“媽,你別說了!”鄭若然一把扯著徐淑嫻的手臂,“我們回去吧?!?/br> “我不走!她不給錢我就不回去!我是她親媽,她必須贍養我,她沒錢就管周淮安要啊……” 一直沒做聲的鄭若??粗齻兿г陂T口,她走過去關門,聽到敲門聲一次次地響起,以及不斷傳來徐淑嫻的叫門聲。 “開門!鄭若希你給我開門!鄭若?!?/br> 鄭若希背對著大門任憑徐淑嫻在外面叫喊,她咬緊手背,背靠門坐下,敲門聲改為拍門聲,一下下地撲打在她后背。 過了幾分鐘,或者十多分鐘,門外沒有再傳來任何的聲響。 ☆、第05章 天恒 鄭若希皺著眉頭揉著眼睛,伸手摸索在床頭柜處不斷震動的手機,她打了個呵欠,目光渙散地望向窗外——一片漆黑。 她迷糊地喂了聲。 “鄭若希?” “我是?!币苍S被吵嚷的背景音撲滅了她微弱的應答,那頭又問了句:“鄭若希,是你嗎?” 雖然那人的嗓音沙啞,但她還是聽出了這是蕭曼君的聲音。鄭若希亮起燈,抬眸看了眼掛鐘,她已經很久沒跟蕭曼君聯系,對方也極少主動找她,尤其在這個時間點。 鄭若希走神的當口,蕭曼君又喂了幾聲。 “蕭總,我是鄭若希?!彼鹕?,伸手亮起燈,掀起被子要起來。 那頭的蕭曼君問:“我在酒店……你現在能不能過來接我?” “可以,我這就過去?!编嵢粝嗳坏卮饝?,赤腳踩在地上,拿起擱在椅子處的衣服一邊穿一邊問:“蕭總,你在哪呢?”從電話那頭可以判斷出蕭曼君走到比較僻靜的地方。 “我在御景國際酒店?!?/br> 鄭若希按下擴音器,邊換上牛仔褲,一邊又在問蕭曼君:“你在酒店包廂還是套房?”她拉上褲子拉鏈,拿起手機又喂了幾聲,那頭依舊沒有聲響。 她握著手機豎起耳朵仔細聽,還是一片靜默。 “喂喂蕭總?” “我在包廂?!?/br> “廂房號碼多少?” 蕭曼君轉頭向旁邊的誰問廂房號碼,那邊的聲音很模糊,鄭若希聽不清,那道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個男人,她在腦海搜索和蕭曼君共同認識的人之中誰擁有這把嗓音,陳助理?抑或李副總? “你來1918包廂找我?!?/br> 御景國際酒店里,鄭若希從電梯出來,望向走廊盡頭正是1918廂房,那道緊閉著門隨著她注視的目光猛地被打開。 最先入鄭若希眼眸里的是一個男人,黑發的男人也往她這邊望來,“你是蕭總的朋友?”陌生男人皺了皺眉道:“她喝醉了,你進來一下?!?/br> 包廂里只剩下蕭曼君。 鄭若希不自覺地看過去,細細地瞧著那個身材挺拔的男人,他伸手扶起蕭曼君,那雙指節粗獷的大掌和還算得上年輕俊秀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 “你過來扶她!”男人不滿地皺眉,嘴角微微一抿,又指派鄭若希,“你送她回家?!?/br> 鄭若??觳缴锨胺鍪捖?,那男人放開了手,蕭曼君毫不客氣地整個人靠在她肩上,她步伐踉蹌了下,扭頭問那個男人,“你能不能……” “不能?!彼驍噜嵢粝5恼埱?,“我不喜歡和不太熟稔的女人有親密的接觸?!?/br> 她盯住他的雙手,似是無聲地控訴著他的雙手剛剛就碰過蕭曼君。 “剛才碰了她一下已經是極限?!蹦腥擞謱⑹捖能囪€匙遞給她,“她的車停在酒店外?!?/br> 鄭若希接過鑰匙,那個男人已轉身離開。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蕭曼君扶入寬大的車后座,鄭若希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然后轉身坐回前面,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問:“蕭總,你需要解酒藥嗎?” 蕭曼君搖了搖頭,降下車窗,涼風掃去一點酒意,她在微醺中清醒過來,“今晚多謝你了?!?/br> 鄭若希微微一笑,“很少見蕭總你這樣?!彼斎皇侵敢幌驀烙诼杉旱氖捖矔趴v喝醉。 蕭曼君一哂,揚起大拇指,“當這號人物也要應酬?!彼蛞伪晨咳?,隨口問:“你在老徐那邊還習慣嗎?” “挺好的?!编嵢粝N站o方向盤,“……我還想找份兼職做?!?/br> “哦?老徐給你的工資很低?” 鄭若希向后視鏡一瞥,蕭曼君的表情躍入她眼底,那是嘲諷的笑。她除了肩負一家人的生計,還有個好吃懶做,貪得無厭又沉迷賭博的母親。也是,像蕭曼君這樣的人又怎會懂為了生計而勞碌奔波的艱辛。 “你除了英語八級,好像還懂些其他外語?”蕭曼君以手支額,用微醺的眼睛看她,“我有個朋友開游戲公司的,他需要個臨時的翻譯助理?!?/br> “具體翻譯些什么,這要問他了?!?/br> 蕭曼君挑了下嘴角,意思意思地笑了笑,“我這個朋友你也見過,他就是剛才的男人——宋天恒?!?/br> 姓宋嗎? 鄭若希隨意地笑笑,緩慢地開著車,涼爽的夜風吹開車內渾濁的倦意,彼此沒有再說話。 這天,她按著蕭曼君給的地址來到未來顧主的家。 靜謐的郊區樓盤在拆遷改造前居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而被比鄰而居的高檔別墅區的房地產土壕收購后,經過整改包裝后,又吹捧成世外桃源般的居住環境,倒是吸引了不少有錢人爭相購買,成為繼半山豪華別墅之后又一地標性的高檔樓群。 鄭若希站在雕花鐵門前,按了按門鈴。半響后,擴音器終于傳來男人慵懶的單音詞——“誰?” “宋先生,你好,我叫鄭若希,蕭總介紹我來應聘你的臨時翻譯……” “在酒店見過面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