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如果此時的明小玉有心情拿著皮尺去測量一下,那么他就會發現,所有擺盤用的嫩葉都以某個固定的距離間隔擺放著,最大誤差不超過3毫米。而這種擺放的要求除了某個男人的偏執之外,也是他對審美的要求—— 既然這樣擺放最為好看,那么就必須得做到。 一個晚上的菜,吃得明小玉從一開始的矜持,滿心想著“我不能屈服于惡勢力之下,要淡定冷靜”,慢慢地變成了“臥槽,這菜怎么這么好吃”,最后成為了“不會吧,怎么這就沒了,我還能再吃十碗飯”的悲痛。 席擇并沒有動幾筷子,他只是隨意地吃了兩口后,便將筷子擱在了白瓷碗上,雙手交叉,輕輕地托住下顎,用淡然含笑的目光凝視著桌子那邊的少年。 等到明喻吃飽喝足后,席擇看著他那副饜足的模樣,不由低笑出聲,然后問道:“既然吃好了,那要不要去看看我要送你的禮物?” 明喻猛地一愣,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你的禮物不是這桌菜嗎?” 席擇挑眉:“那你是不想要其他禮物了?” 明小玉立即搖首:“走,去看看你的大禮!” 席擇幾乎是兩手空空地上門的,除了那一大包菜外,他可沒帶任何其他東西。因此明喻此時便跟著他進了電梯,打算去席擇的公寓里看看那所謂的大禮。 很久以前席擇就對明喻說過,他的公寓在這棟樓的頂層,不是說他的公寓在頂層的哪里,而是說:整個頂層,都是他的公寓。 這間房子如同明喻曾經設想過的一樣,干凈、簡單、大方、時尚。 整個屋子一共只有三種顏色:黑白藍。奢侈干練的暗黑,簡潔天真的純白,以及幽邃迷人的深藍,這三種顏色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種奇妙的視覺效果。當然,大多數的顏色還是黑白為主,只有極少數的深藍點綴在其間,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到衣帽間吧?!?/br> 在明喻打量這棟房子的時候,席擇并沒有打擾他,但是眼看著少年竟然沒有了再抬步的意思后,席擇頓時失笑,干脆拉起了少年的手就往某個房間走去。 打開房門之后,明喻徹底地怔在了原地。 不要說是時尚圈的人了,就算很多圈外人以及普通人,都喜歡在家中設計一個衣帽間、或者說就是換衣間。明喻上輩子也有一個,里面放了他出道以來代言過的各種服裝、手表、香水、鞋子,真可謂是琳瑯滿目,還曾經被他的朋友贊嘆為“時尚的天堂”。 而這輩子,繆斯公寓實在是太小了,所以明喻也沒有設計一個衣帽間。但是他新買的那套房子卻已經開始精裝修了,等到入住以后,那里可有一個很大的衣帽間。 明小玉對自己的未來是非常有信心的,因此他將那間衣帽間設計得非常大,自認為在未來五年內可以不用再換了。但是和眼前的這個衣帽間比起來,卻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壓根沒有一點點能夠比擬的可能性。 這間衣帽間一共有兩層,就連明喻也沒注意到的,在繆斯公寓的頂層還有一個閣樓,此時此刻,那個閣樓便被設計在了這個衣帽間的正上方,為它制造出了兩層的格局。 衣帽間的左側,一溜過去全是各色男士高定禮服;而在衣帽間的右側,則全部都是各種男士外套,從典雅大方的小西裝,到冷肅翩長的風衣,它們按照各自的順序排列妥當,就那么一個個按次序地掛在那里,看得明喻是雙眸睜大,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而在房間正中央的三個大玻璃柜中,放著的則是各式各樣的手表、領夾、袖口。正對面的墻上放了一整排的鞋子,從皮鞋到皮靴,應有盡有,在燦亮的燈光下閃爍著皮革優雅的氣息。 但是看到這,明喻卻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我記得這只是你的一套房子?” 席擇淡定地頷首:“嗯,一套?!?/br> 明小玉:“……那,在你其他的房子里,也有這樣的衣帽間?” 在明小玉這副“你可千萬別說你有,要不然我代表廣大讀者打死你”的目光中,席擇低笑著勾起唇角,他輕輕頷首:“嗯,基本上都有。別墅里的那間,比這個更大一點?!?/br> 明小玉:“……(┙gt∧lt)┙へ┻┻” 真想代表月亮,消滅你這個萬惡的有錢人?。?! 席擇帶明喻上樓,自然是要送他禮物的。而這份大禮,可不是氣明小玉一頓。 在明喻看到那套精美漂亮的禮服時,他微微一愣,詫異地轉首看向席擇,用目光詢問對方這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席擇則肯定地頷首,道:“這是我送給你的一套高定?!?/br>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上次給你畫了那♂幅♂畫后,我有了一些靈感,所以一共做了兩套衣服,這是男款,女款的話或許你能在下次‘紀和雅’的高定秀上看到?!?/br> 第八十三章 自從重生以后,明喻還沒有走過高定時裝秀。 “裴風”的那次是最普通的成衣秀,而費思馨的那次也只能算作是簡單的高級成衣秀,卻算不上是高定。 世界上的每一件高定,無論是男士的西服、風衣還是女士的各式禮服,那都是獨一無二的。全球只有這一件,所有人也只為你一個人量身定做。 當明喻從衣帽間里走出來的時候,席擇已經在門外等了許久了。 第一次在若尚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席擇是透過洗手間的鏡子,隨意地打量了對方一眼。他只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而已,卻直接就為這個少年怔住了三秒之久,當時這個少年因飲酒的緣故臉頰緋紅,清澈的眼睛也濕漉漉地好像浸過水。 剎那間,那種從來沒有過的沖擊性的美麗,迎面而來,讓席擇毫無招架之力,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就被對方驚艷到了。 席擇并不是一個懶惰的人,可以說,“紀和雅”每年的四次高定,幾乎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與此同時他還是個超模,在過去的幾年他還需要天南地北地全球飛,直到最近幾年他才有了慢慢淡出模特圈的意思。 正是因為太過忙碌,所以席擇從來都沒有去注意過,圈子里什么時候出現了這么一個年輕俊美的少年,而且還是繆斯旗下的。 不過等丁博將明喻過去的一些資料拿給席擇看的時候,他望著少年給《沉思道》拍過的那套封面以及《蘭卡》的內封,卻慢慢皺了眉頭。 雖說五官是稍微長開了一點、有了些微的變化,但是這氣質也未免差得太多。 他所看到的那個少年,即使是狼狽萬分地躲進了洗手間,都散發著一種優雅從容的氣場,就連喘息時都顯得十分沉穩鎮定。而在這些照片上,即使穿得十分華美、也想要擺出那種超模的氣質,但是卻顯得實在太稚嫩,好像在穿上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格格不入。 席擇的眼光自然是毒辣的,丁博可沒發現什么異常,但是他卻已經認定了—— 如果是這些照片上的明喻,那么他絕對不會動心。 因為在那驚鴻一瞥時讓他震懾住的,不僅僅是對方精致奪目的外貌,更是那種高貴清冷的氣質。 從那以后和明喻也算認識了半年多了,這并不是席擇第一次為他設計衣服,但卻是第一套真正制作出來的。以往的那些席擇只是畫在了設計稿上,但是還沒畫完他便覺得哪里不足地給扔掉了,而這一次,他卻覺得已經做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有一種預感,這身衣服只有這個少年,才能穿出最美麗的效果。 這個預感在席擇看到明喻的時候,一下子轉化為了現實。 明亮璀璨的水晶燈光下,一個挺拔俊秀的少年推門而出,邁著平緩的步子出現在了客廳里。 在看到明喻的第一眼,席擇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套褐色的小西服十分服帖地穿在了明喻的身上,勾勒出少年修長筆直的雙腿、勁瘦纖細的腰肢。這種界于深紅與鮮紅之間的顏色,完美地襯托出了他白皙光滑的皮膚,使得在燈光下,少年就宛若寶石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正好前一天改變了造型,少年將額前的碎發全部撈向了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這張臉龐本來就足夠精致,如今沒有了頭發的阻擋,更是表現出某種凌厲強大的美麗,高貴從容。 明喻邁著步子,一步步地走向了席擇。 他走得看似隨意,但是每一步卻都恰恰走成了一條直線,上身保持著挺直腰背的姿勢,下顎微微上揚。這樣優秀的臺步即使是放在最苛刻的形體老師眼中,也沒有一絲缺漏。 現在的明喻只需要再撲上一層粉、化上點淡妝,那就可以直接走上高定時裝秀的t臺,向世界展示這件典雅的男士高定禮服。 等到明喻走到席擇面前時,后者已經將所有的驚艷全部收回了眼底,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這個時候,席擇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設計師,他仔細地審視著自己設計的這套衣服,并且伸手,開始為明喻整理。 明喻并沒有拒絕。 席擇的雙手在他的肩膀和腰間滑過,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動作,因為這是明喻第一次穿這身衣服,剛才他雖然已經在衣帽間里整理過了,但如果沒有達到設計師希望的效果,那由設計師來重新整理一番也是正常的。 席擇幫明喻重新整理了一遍后,因為身高差的緣故,他只得微微低下頭,仔細地為少年重新整理領帶。 在這個時候,席擇真是把他苛刻挑剔的個性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將這條窄小的深紅色的領帶解開來、又系上去,解開來、又系上去,來回做了五六次,卻仍舊覺得十分不滿意。 就在席擇拆開第七遍、準備再系一回的時候,明喻忽然伸手,按在了席擇的手背上。 席擇微微一怔,接著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只見明喻勾唇一笑,挑眉道:“你再這樣系下去,我看這條領帶就可以直接報廢了?!?/br> 接著沒等席擇再說話,明喻便拉過了這條領帶,手法嫻熟地又系了起來。 少年削瘦白皙的手指在深紅色的領結上飛快的動作,這一次明喻系領帶的手法十分獨特,連席擇也沒有見過,使他好奇地盯著看了許久。但是明喻的動作太快,席擇還沒看個大概,他便已經系好了。 這種系領帶的方式真是創意十足,雖然席擇不知道明喻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這領帶卻筆直服帖地垂落在了衣服內側,再也沒有剛才的那一絲凸起。 席擇又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再等一下,我去拿個領夾?!?/br> 說話間,席擇忙不迭地就快步向衣帽間走去。望著他的背影,明喻哭笑不得地翹了唇角,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這副忙碌不堪的模樣。 是的,就算這個男人平時再怎樣冷漠淡定,只要碰上了他設計的衣服,他都會這么鄭重謹慎。這是每個設計師的天性,也是當他們學會設計后,深入了他們骨髓里的東西。 等席擇從衣帽間里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支白色的領夾。 這領夾上鑲嵌著一塊長方形的羊脂白玉,恰巧將領夾下方的夾子遮擋住。 席擇將領夾輕輕地夾在了領帶上,等到再仔細觀察了片刻后,他才滿意地點點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接著他便帶著明喻走到了衣帽間中的一塊落地鏡前,席擇的雙手撫在明喻的肩膀上,與他一起看著鏡中的少年。 典雅,高貴,端莊,沉穩。 這套衣服給明喻的感覺,便是如此。 “紀和雅”每年的四次高定,有兩次已經確定必然是女士禮服的高定,而另外兩次高定則隨機地在男士高定和女士高定中選擇,每年都不一樣。 近幾年,男士高定在秀場上的表現雖然還算不錯,但是高定西服卻慢慢稀少起來。因為最近幾十年來,西服的版型式樣一共就那幾種,以英式、美式、意大利式和日式為主,實在沒有太多的創新。 但是明喻卻從來沒見過席擇設計的這一套版式。 它不像英式那樣繁瑣正統,也不像日式那么簡短干練,沒有美式的寬敞空曠,對了,大概還有一點意大利式服帖筆直的影子,但卻在意式的基礎上,更多了一分輕盈與優雅。 明喻看了許久,便聽席擇在自己的身后,低聲說道:“可惜你換了一種顏色的頭發,我覺得銀白色與紅色真是很配?!迸c你的皮膚更配。 明喻微微一笑,道:“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已經足夠了?!?/br> 席擇卻是遺憾地搖首:“還差一分?!?/br> 一邊說著,席擇一邊伸手為明喻整理起了發型。他的手指在少年柔軟的發絲里穿行,輕巧地勾起了一些碎發,使得原本打理好的發型凌亂了幾分,別有一番毫無條理的美感。 “這樣,稍微好一點了?!?/br> 見著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頭發弄得如此亂,明喻頓時失笑:“待會兒你給我再理回去?!?/br> 席擇抿唇:“不理?!鳖D了頓,他還翹起嘴角,補充道:“這樣比剛才好看多了?!?/br> 明喻嘴角一抽:“你理不理?” 席擇挑眉:“不理?!?/br> “理不理?” “不理?!?/br> “你到底理不理?!” “不理?!?/br> …… 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在兩個男人之間不斷地重復,這番場景要是讓丁博和羅茹看見了,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以為自己在做夢—— 席擇這家伙/我家小喻哪里會是這么幼稚的人?。。?! 大概是說得累了,明喻倒是難得地賭氣起來,他猛地轉過身,抬眸就問道:“你說,你到底理不理?!” 席擇剛張了口還沒出聲,要說的話就都僵在了喉嚨里。 少年的眼睛透亮中泛著一層水光,兩人的距離只有短短的十厘米,席擇微微垂首,甚至還可以看見明喻那翕動不止的睫羽。心跳慢慢地加速,席擇眸色微沉,沒有再吭聲。 而另一邊,明喻也停住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