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輪椅無聲地碾過她身邊的時候,他低下頭看她。 她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側過頭。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錯,她微微一笑,眼睛里有安撫的意味,像是在說,毋需擔憂。 高臺之上,蕭莫愁坐在寶座上喚她。 她于是起身向大殿深處走去,而他被人推著往殿外去,他們背對著背,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 蕭煜沒有回絕情閣,也沒有去修羅殿,他在蕭莫愁的殿外等她。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那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盡管林語琪一直是她的寵兒,但這并不代表她跟在他身后暗自離宮,月余才歸的事情能夠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揭過。 像是要證實他的不詳猜測一般,直到月上枝頭,林語琪也沒有出來。 大殿深處沒有傳來哭叫聲,什么都沒有,靜得可怕,他根本無從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 殿門兩旁的死衛面無表情地持刀站立,像是兩座鐵水澆成的雕塑。 她一直沒有出來,他也一直不敢離開,就這樣,他在夜風中等了她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門口的兩個死衛同過來接班的同伴完成了交接,一抹白色長衫才身影款款地走出殿門,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訝然地挑了一下眉梢,然后幾步走過來,低下頭看他,“你一直沒回去?” 他沒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罰你了?” “沒有?!闭Z琪搖搖頭,在他輪椅前蹲下來,含笑問他,“你這是在擔心我?” 蕭煜冷哼一聲,別開臉,“那走罷,外面冷死了?!?/br> 乍暖還寒的初春天氣,依舊不暖和,她點點頭,過來推他的輪椅,他沒有拒絕,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將凍得發僵的雙手攏在袖中,微微闔上雙眸,閉目養神。 他聽到林語琪在同送她出來的侍女告辭,只奇怪的是,那侍女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喚她林小姐。 她說的是,左護法慢走。 他訝異地回過頭,正對上她低頭看來的視線。 語琪一怔,繼而沖他笑了笑,“怎么了?” “她剛才叫你什么?”他瞥了一眼那已經轉身離去的侍女,“左護法?” 語琪輕輕啊一聲,“我忘記跟你說了,宮主昨晚剛剛任命我為新任左護法?!鳖D了頓,她想起他在外面等了整整一晚,忙騰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脖頸,“你冷不冷,寒毒沒犯罷?”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扯了扯唇角,那笑里帶了點兒自嘲,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最終,他垂下眼睫轉開臉去,甩掉了她的手,淡淡道,“沒事?!?/br> 可她剛剛觸到的肌膚明明冰涼僵冷。 一路上他都沒再跟她說一句話,她每次搭上他肩膀想要給他輸些內力御寒,都被他冷冷甩開。 如今的蕭煜不但恢復了武功,寒玉訣還因禍得福地更上一重,她不再是他的對手,也不敢來硬的,只好沉默地送他回了絕情閣。 絕情閣她來過很多次,已經熟門熟路,入了廳堂后轉了個角,便進了蕭煜當做寢處的后室。 他沒要她扶,自己挪上了床。 躺下后,他連被子都沒展開就闔了眼,情緒明顯不對。 語琪在床邊站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她俯下身,將整齊疊放在床里面的薄被取過來給他蓋上,剛要直起身,便看見有一縷長發粘在他的額角,便伸手想幫他順到耳后??墒诌€沒觸到他一根發絲,蕭煜便突然翻了個身,卷著被子一起轉向了里側,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怔了一怔,繼而無奈地笑了。 這是連碰都不讓她碰了。 雖然吃了閉門羹,可她沒有轉身離開。 就像之前許多個晚上一樣,她褪了靴子爬上床,在他身側緩緩躺下。 她趴在枕頭上看著他的后腦勺,輕輕問,“你在生我的氣?” 蕭煜不理她。 她又湊得近了一點兒,探手進被子里去抱他手臂,停了停,見他沒有甩開自己的意思,意外之下竟頗有些受寵若驚。 語琪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自從回到魔宮,她好像就又下意識地回到了以前,把他當做了那個稍有不順便拿她撒氣的活閻王,倒是忘了兩個人這些天的朝夕相處。 想到此處,她不再猶豫,扳著蕭煜的肩膀把他一點一點地轉了過來,他一開始掙了一下,后來也就隨了她,就這樣被她扳了過來,同她面對著面躺著。 蕭煜仍然閉著眼睛不看她,她也沒去逼他,只將手探到被子里去,尋到了他凍得僵冷的手,然后輕輕拉過來,運起重火訣,將內力給他一股腦兒地灌進去。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只安靜地給他輸著內力。 等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暖和過來后,語琪才輕輕開了口,“對不起?!?/br> 蕭煜緩緩睜開眼睛,皺了皺眉,“你對不起我什么?” 語琪笑笑,“我也不知道,但先道歉總是沒錯的?!鳖D了頓,她湊過去,捏住他耳朵,“告訴我,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蕭煜涼涼地看她一眼,重新又閉上眼去,不去理她。 語琪本來想擰他耳朵的,可他耳朵不知怎的還沒暖過來,摸上去冰涼涼的,她只好用重火訣逼熱了手,給他捂耳朵。 蕭煜輕輕嘆一口氣,他仍然覺得她在里面得賞,自己卻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像個傻子一樣可笑,但被她這么來來回回地折騰了幾下,倒也生不出什么氣了。 語琪還在給他捂耳朵呢,一會兒沒注意,肩頭忽得一沉,轉過頭來,就看見他的下巴擱在自己肩上。她微微勾了唇角,覆在他耳朵上的手往后滑,手指沒入他的黑發中,輕輕地撫了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