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說著,人家就要趕她離開。 李明悅見此,冷笑一聲: “你知道什么,我是齊王身邊的李夫人,齊王的庶長子便是我生下的,你竟然敢在這里攔住我?” 那小廝頓時無奈:“這位姑奶奶啊,夫人啊,祖宗啊,你就饒了小的吧,我實在不知道什么是齊王的庶長子,更不知道什么李夫人,你有事就干事,沒事就滾蛋,行不?別為難我們小的!” 李明悅氣惱交加,不過氣了片刻后,她也就平靜下來了,知道在這里墨跡也沒用。 她必須想辦法見到齊王才行。 也于是她拄著拐杖蹣跚在齊王的府邸門前,這條街道還算繁華的,有來往的車馬駝子等。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著陽光底下這些人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歡喜。 心尖兒那里便一陣刺痛,她無力地坐在了墻角那里,想著這一路來自己所受的苦痛。 其實這輩子她是幸運的,至少沒像上一次那般失去了生育子嗣的能力,至少她生下了齊王的庶長子。 可是想起她曾經歷的那一切,依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兩眸甚至變得呆滯起來。 她臟污的手緊緊地攥住那根拐杖,攥得手指尖幾乎掐進了堅硬的拐杖里,攥得渾身都發起抖來。 那是噩夢一般的經歷,任何一個女人遭遇了這種事兒,怕是都要崩潰地寧愿死去。 然而她不能死,她是李明悅,是上天的寵兒,是重生一次的人。 她該活著,活著等到齊王登基的那一天,等到她寵冠后宮的那一天。 甚至她必須看著她的親生骨rou登上那個至高的位置。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李明悅把嘴唇咬出血來,流著淚努力地告訴自己,一切總歸會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阿煙坐著馬車恰好路過這條街道。今日天好,她想著采買些食材,熬燉些羹湯給蕭正峰。 這兩年在邊關,他也吃了不少苦頭,起早貪黑地忙,甚至幾夜不合眼地那么熬著,打起仗來更是拿著血rou之軀去拼搏,身上一手摸過去,都是疤,新的舊的交錯著。 看著他這個樣子,哪里能不心疼呢。 她總怕他以后年紀大了會落下一身傷病,便想著用些食補的法子為他慢慢調理身子,趁著年紀,趕緊調過來,別受老來罪。 也就在這個時候吧,她隨意掃過街上,看到了窩縮在墻角里那個瑟瑟抖著的叫花子。 本來是一眼過去,并沒在意,不過后來她意識到了什么不對。 那個女人有點眼熟,于是忙命停下了馬車,她翹頭看過去。 也是李明悅這人幸運,恰好李明悅這個時候抬起頭來,阿煙一眼便知,這是李明悅,那個當了齊王小妾的李明悅。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2章 其實對于李明悅,阿煙曾經是同情的,甚至同情到了開始懷疑,蕭正峰這個人當年到底是怎么對待這個女人,以至于這個女人寧愿做妾,也再也不愿意嫁他為妻。 可是經歷了這么多事,她回憶起來,不免是輕輕一個嘆息。 如今的她只心疼上一輩子的那個男人。 邊關苦寒,可是苦寒的何至是她李明悅。 當她抱怨寒涼荒蠻的時候,可曾想到那個男人身上在腥風血雨中闖蕩后所留下的交錯疤痕?一將功成萬骨枯,蕭正峰能夠威名赫赫地成為一代名將,能夠不成為別人腳底下踩踏著的那累累白骨,他難道不是應該付出了很多很多嗎? 當她嫌棄那個男人粗魯地不懂得體貼的時候,可曾想到過那個男人幾夜不宿地不睡覺,熬紅了兩眼地在那里布置防守在那里奮力拼搏? 萬寒山那么的冷,不光是李明悅會覺得冷,顧煙也會覺得冷,蕭正峰可也會冷啊。 也許蕭正峰并不如對待自己那般對李明悅體貼入微,可是面對那樣苦寒的境地,一個女人原不該只去抱怨男人沒有給與多少,總是要想想那個為她擋住了腥風血雨的男人又需要什么。 天底下的夫妻,本該是相濡以沫,彼此體貼的。 那個男人便是擁有天底下最強悍的力量,他也會疲倦。 阿煙想起了曾經自己的那個夢里,在面對女人無休止的爭吵時,男人疲倦的雙眸。 她知道,上輩子的那個蕭正峰累了。 可惜沒有人會給他按按腿腳,幫他搓洗背脊,更不會有人為他調理羹湯。 她甚至開始后悔了,后悔當那個功成名就的平西侯在自己身后三次出言挽留的時候,為什么她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她愿意無名無分地留在他身邊,去照料那個疲倦勞累心力交瘁的蕭正峰。 她愛這個男人,他的傷,就痛在自己心里。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阿煙,面對蕭正峰上輩子的這位夫人,是沒有怨沒有恨,沒有醋意更沒有嫉妒,當然也沒有惋惜和同情。 路就在腳底下,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即使一個男人不愛你,可是他能為你不留下任何子嗣,能夠容忍你所有的無理取鬧,至少他給了你正妻應有的尊重。 下了馬車的阿煙,走到了那個兩眼期待地望著她的李明悅,輕笑了下: “李夫人?” 李明悅看定了阿煙,忙爬起來,一把就要去拉住阿煙的手: “蕭夫人,幫我,我進不去齊王府了!” 阿煙抬起頭,看了看遠處齊王府緊閉的大門,淡道: “你別急,這幾天齊王出門在外,也是忙得很。如今王府里的人都不認識你,你便是去了,也處境尷尬。你先隨我回去府中,安置下來,等到明日齊王回來,你洗漱過后再去見他,豈不是更好?” 盡管她對這個女人已經沒有絲毫感覺,不過念在當日錦江城外的送別,她依然不忍她如此落魄地去見齊王。 齊王那是什么人,以后的九族至尊,今日便是被德順帝諸般加害,郁郁不得志,可是身邊也有個雙魚陪著伴著呢。如果讓他看到李明悅這落魄的情景,說不得就此對她僅有的一點憐愛就沒了呢。 李明悅聽了這個,淚幾乎都落了下來,哽咽著點頭,感激地道: “蕭夫人,你說得我都明白,謝謝你!” 這一刻,她是真心感激這個女人此時的那點體貼。 ************************** 這下子阿煙的采買也只好作罷,吩咐了青楓,告訴她各樣菜色,讓她去干了。而阿煙自己則是帶著李明悅回了府,今天蕭正峰也不在家,倒是恰好。 她吩咐了蜀綿去給李明悅做些好吃的,又讓齊紈打來熱水取來衣物,給李明悅換洗了。做這些的時候阿煙特意留了個心意,讓齊紈只取些尋常樸素的衣服和首飾來,免得這李明悅看了后心里不是滋味。 畢竟兩個女人,分別在兩輩子跟著同一個男人,上一個覺得自己受盡了委屈,這一個生活得美滿滋潤,李明悅這個人并不是胸懷寬廣的,怕是看了心里嫉妒。 不過即使阿煙這般防備小心,李明悅在穿戴整齊,狼吞虎咽一番后,開始四處打量阿煙家的花廳。 “這剛打完仗,你這府里并沒遭劫?” 李明悅可是記得,昔年打過仗后,她和蕭正峰的住處被洗劫一空,當時她坐在那里哭得難受,蕭正峰卻只是淡淡挑眉道:“別為了這點子事兒哭了?!?/br> 她覺得這男人不理解她的心思,覺得自己委屈了。 如今看著阿煙依舊能夠住得如此優雅從容,不免心生詫異。 阿煙敏銳地感覺到了什么,輕笑一聲,不在意地道: “你看這里擺得倒是好看,其實都是樣子貨,假的,前幾日府里招待孟將軍和成公子,郝嬤嬤嫌這花廳里冷清,便帶著小廝蕭榮出去,兩個人也不知道哪里淘來的一堆東西,沒花幾個銀子!” 李明悅聽了這個,才吐了一口氣,一時打量著阿煙身上,見阿煙身上素凈,頭上也沒什么頭面,只是臉色紅潤,光彩照人而已。 她側頭,抿唇想著該怎么去開口問,沉吟片刻,終于忍不住道: “你的孩子呢?當日你不是也懷了身子嗎?” 如今看著那腰肢,倒依舊纖細,不像是生了孩子的樣子,想來是在這戰亂之中流產了吧? 流產了后,再也無法生育? 李明悅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是對的,阿煙到底是從了自己的老路子吧? 阿煙感覺到這女人言語中的期待,心中又笑又嘆,想著只一時好心,卻當了那個農夫,把個毒蛇召回家里?早知道就該裝作沒認出來,就此扔她在那里,讓她苦等兩日,被齊王看到這般落魄的模樣。 當下心里暗暗告誡自己,從此后和這李明悅劃清界限,萬萬不能再有所接觸,不然少不得哪日就被這個人下了絆子。 不過此時,她輕笑了下,挑眉淡道: “是的,懷了身子,生了呢?!?/br> 李明悅一聽這話,滿腹的期待頓時破滅了一般,酸澀地望著阿煙: “是個女兒還是兒子?” 阿煙端起一杯香茗輕輕品著:“是個女兒,丫頭片子?!?/br> 李明悅總算是舒了一口氣,眉眼間的幸災樂禍一閃而逝后,同情地安慰阿煙道: “頭一胎是女兒也沒什么,只要保住身子,以后總算是還能生?!?/br> 不過心里到底想著,阿煙生了個孩子又如何,到底是女兒,不像自己,一舉得男。 阿煙見李明悅眉眼間的得意幾乎無法掩飾,想笑,卻努力繃住了,又故意道: “為了這么個丫頭,當日生得時候可受了罪,險些把命都搭進去。以后還要不要,也不好說,不行的話就去蕭家其他房里抱養一個吧,左右蕭家子嗣多?!?/br> 這些話,可是戳中了李明悅上一輩子的痛楚,也讓她猜測阿煙從此后是再也不能生了。 她點頭,腦中回憶著自己上一輩子不得不去抱養一個,然而總覺得那些都不如人意的情景,挑眉淡淡地道: “蕭夫人,雖然抱得不如自己生的,可是只要將軍他能容下,那也是好的,總比沒得抱強?!?/br> 阿煙順著她的話點頭:“可不是么?!?/br>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話后,阿煙便以身子不好精力不濟暫且告辭了,只留了個丫鬟在這里照應著李明悅 ,將她安置下來。 回到自己房中,一旁跟著的郝嬤嬤和齊紈想起剛才的情景來,不免都想笑。 荼白和柳黃這些小丫鬟性情活潑,更是忍不住道:“也不知道這位李夫人怎么了,咱家夫人好好地把她帶回來,讓她拾掇干凈了,又派人告訴齊王那邊她的下落,她倒好,言語間竟然是盼著咱家夫人不好?!?/br> 柳黃深表同意,憤慨地道: “可不是么,看她那言語,竟以為咱家夫人不能生了,更以為咱家將軍多嫌棄咱們家糯姐呢!” 誰都知道,如今將軍疼夫人,更是寵著糯姐兒,把那小寶貝看得比自己眼珠子更重要呢。平日里回到家,便是再累再忙,都要特意抱著糯姐兒在院子里轉悠一圈兒,并逗弄一番。 郝嬤嬤聽著幾個小丫鬟在這里說道,便甭下臉來道: “這過日子的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怎么認為那是她的事兒,咱們且別管她。你們以后記住,以后少說話多做事,特別是在外人面前,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心里都要有個譜?!?/br> 荼白柳黃等人也不是傻的,自然是明白郝嬤嬤話中的意思,那位李夫人既然認為自家花廳里的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她就這么認為唄。既然人家認為自家夫人可憐兮兮不能再生育子嗣,那她也就這么認為唄,反正左右和自家夫人沒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