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有吃有喝不挨餓,這日子就過得飛快。仗著今日天氣好,把那些蘑菇野菜什么的都統統攤在那里晾著,幾個丫鬟干,她也跟著幫忙。這些日子時常窩在屋子里不外出,她都覺得自己腿腳要生銹了,逮住干活的機會她就也跟著干,就當是鍛煉下身子。 將那些野菜蘑菇都攤在了巖石上,阿煙便拿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手。干了這么半響的活,兩手上黏黏的,沾了蘑菇上面的黏汁,也有野菜的綠色。 齊紈見了,忙過來道: “夫人,你進屋去吧,我燒些水,給你洗洗手?!?/br> 她和魯綺兩個人可是被蕭正峰好生叮囑過的,一定要精心伺候著夫人,可不能讓夫人受半點委屈??墒前煵⒉皇且粋€每天呆在屋子里不動的夫人,于是沒辦法,她每日里眼睛都盯著阿煙,生怕她有半分的不好。 阿煙瞇著眸子,望著這冬日里難得溫煦的陽光,搖頭笑道:“先不了,我在這里站一會兒吧?!?/br> 說著這個的時候,她把兩手揣到了袖子里,就這么站在陽光底下,遠望著萬寒山下遙遠的地方。 萬寒山之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可是她依然想看。 她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蕭正峰依然在錦江城附近,帶著人馬在附近抗擊北狄軍。 這個時候的他品級不夠高,權利也沒有太多,來了一個威武大將軍的兒子他必須聽令,他的建議人家也不采納,可是他骨子里到底一股血性,不愿意讓自己苦苦堅守的城池拱手相讓,不愿意讓曾經的手下敗將就這么進入大昭的境內。 她心疼這個男人,也擔心他,怕他唯恐有一個不好。 如今的這個男人,已經侵入了她的骨血,扎根在她心里。他有一分的不好,自己便疼上千分萬分。 這個時候,才會真正明白,什么是愛。 愛就是我明知道站在這里看不到你,可是我依然想看,想看著你挺拔威武的身影出現在那個山坳坳里,用那炙熱的眸光凝視著我,將我攔腰抱起。 愛就是我身處冰冷的萬寒山,只要想起你有力的臂膀和寬厚的大手,便覺得渾身溫暖,便覺得生活中充滿了希望。 愛就是我日夜的思念,轉輾反側不能入眠,沒有你的夜晚,就是睡不好。身體幾乎是饑渴地等待,等待著你刻骨銘心的疼愛。 阿煙在這難得一見的溫煦陽光下,一直站著,等到日頭落去時,依然是希望落空。 青楓上前勸道: “天冷了,夫人咱們進屋吧?!?/br> 一邊說著時,魯綺已經拿過來一件暖和的披風,為阿煙披上,裹住了她大半個身子。 阿煙笑著道: “好,進屋吧?!?/br> 進到屋里,荼白已經做好了飯,熬了粳米粥,里面放了山里獵的野羊rou的rou絲并今日的蘑菇碎絲。山里伙食簡單,這已經算是不錯了,阿煙接過來熱氣騰騰的碗,小心地品嘗著。 開始的時候荼白熬出來的這粥并不好喝,后來還是阿煙開始親自熬了幾次,大家都覺得好喝,于是荼白認真地跟著阿煙學,學了那么幾次,也就漸漸上道了。 幾口下去,軟糯熱乎的雜粥進了肚子,阿煙覺得渾身都舒服起來。 一時她吩咐幾個丫鬟道: “我也只能吃這一碗了,你們不必等,先把剩下的分了吧,免得等下涼了?!?/br> 待吃過飯后,阿煙便來到炕前,在魯綺的服侍下上了炕,蓋著錦被半坐在那里,隨意拿著一個冊子翻了翻。不過當然也不敢看太長時間,桐油燈實在太暗了,看時間長了怕傷眼睛。 山里的夜寒冷得很,寒風又開始呼嘯,遙遠的山坳坳里還有野獸的怪叫聲,桀桀的很是讓人提心吊膽。阿煙裹著錦被靠在炕頭,依然有些冷。柳黃見了,便越發往爐子里加了一些炭,把火燒得更旺,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來。旁邊的荼白小聲提醒道: “這么燒著有些浪費,我再取一塊冰來燒上吧?” 柳黃“嗯”了聲: “也好?!?/br> 齊紈聽到這話,笑道; “既如此,燒好了水后,我伺候夫人擦擦身子吧?” 山里實在太冷了,根本不敢洗澡,怕凍出病來,是以阿煙只會分段式地擦拭身子,先擦上半截,再擦下半截,這樣的話不會太冷。 青楓聽了也道好: “也是,那就干脆多燒一些水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有人說蕭將軍上輩子是渣男,現在必須辯解下,我覺得他不是。盡管我不會明著寫上輩子李和蕭為什么回走到那一步,不過從這一章開始,大家可以根據阿煙的現狀進行猜測對比了。 ☆、第166章 齊紈服侍著阿煙用熱水擦拭過了身子,又細心地用錦被幫阿煙蓋好了,拉下了帳子,這才出去了。 其實山里的日子雖然簡單,可是阿煙過得還算舒服。此時的阿煙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來一個綿羊油來。自從這仗打起來,大昭西越通向阿拉國這一個線路的商旅也被迫停了下來,是以這個綿羊油已經沒有了貨源。眼前這一瓶,已經是最后一瓶了,她舍不得用,一直留著呢。 此時阿煙心里卻有些癢癢,她來到這山上已經有月余了,這些日子身上已經遠不如以前那般細膩柔軟了。她原本是無所謂的,可是今天晌午在太陽底下曬著,望著山底下那蒼茫的遠處,不知道怎么,忽然有種直覺,也許他很快就會上山了,上山來找自己。 女為悅己者容,若是沒他,自己便是憔悴粗糙也無所謂,可是若他來,總是希望自己能更好,能讓他更喜歡。 于是阿煙打開綿羊油瓶,卻見由于太冷的緣故,里面玉白軟滑的脂膏竟然都結成了硬塊,根本倒不出來。沒奈何,她只好將那瓶子放在被子里暖著,暖了半響后才拿出來,果然見里面的白色硬塊有些活動了。她將瓶子扣在手心里,這么磕了幾次,才勉強出來一些香軟的脂膏。 她把這些脂膏在手心里哈氣,又用手摩挲了幾下,眼看著它們化成了晶瑩流淌的油脂,便開始輕輕地涂抹向身上各處。她心里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干,于是紅著臉將素日蕭正峰喜歡摩挲的地方都特意好好涂抹了。 這么做著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些羞恥,羞恥于自己內心深處的渴盼。 不過很快她就告訴自己,這是她的夫君,她想念他的撫摸和擁抱,這并沒有什么。 她還盼著她的夫君趕緊讓自己懷上孩子呢。 這一夜,阿煙把自己捯飭得柔軟水滑后,腦中不斷地回味著關于蕭正峰的種種情景,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隨意落拓地躺在落葉中的情景,再見他時,那個騎著高頭大馬直直地用灼熱的目目光盯著自己看的癡情男人,以及后來那個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為自己當上馬樁的男人。 以及,成親之后,兩個人之間的一點一滴,他的種種疼愛,他的細心體貼,他的熱情如火。 阿煙就這么想著那個男人,一會兒嘆聲氣,一會兒又忍不住想笑,過一會兒呢,又咬著唇惱他,這么翻來覆去,等到阿煙迷糊著閉上眼睛的,外面竟然都有野雞打鳴的聲音了。 這山里有野雞,你要捉它,是永遠也捉不住的,誰也不知道它們藏身在那里。 可是你如果不捉它們,天還沒亮它們就開始鼓噪地打起鳴來。 阿煙每每被這個聲音吵鬧得睡不著,如今倒好,一夜沒睡,好不容易合眼,竟被這個給攪擾了。 正煩惱著,忽而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阿煙忙起來,側耳傾聽,卻是蕭昌的聲音。 蕭昌最近這些日子一直是和守護在山中的侍衛們在一起的,如今怎么過來這邊?還是這個時候? 只聽到蕭昌壓低了聲音對青楓道: “剛才山下傳來消息,說是九少爺和北狄軍打起來了,十幾萬北狄軍把少爺圍困起來,已經打了兩日了,慘烈得很,怕是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少爺如今到底什么情況,這個消息你先別對夫人……” 蕭昌話說到這里,阿煙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幾乎栽倒在那里。 不過她到底知道自己不能暈的,當下迅速裹上大髦下了炕,來到門前,推門看著外面的兩個人,淡聲問道: “蕭昌,你過來回話吧?!?/br> 蕭昌是萬沒想到自己過來傳個消息竟然都被自家夫人逮個正著,他無奈地望了眼青楓,只好點頭道: “是?!?/br> 一時蕭昌進了屋,跪在那里回話。 “剛才你說的話,可是真的?是誰傳上來的消息?” 蕭昌無奈,只好回道: “是前來山上運量的后勤隊無意中說起的,具體情況我也并不知道?!?/br> 阿煙點頭,她知道如今蕭正峰花了大筆銀子購置的那批糧草都在山中藏著,所以在糧草短缺的時候,會有后勤隊悄悄地進山運糧。 她挑眉問道:“后勤隊的人現在在哪里?” 蕭昌愁眉苦臉地道: “昨夜上的山,如今已經下山去了。因了運糧隊上來的事,我并沒有睡好,是以才一早過來說起這事兒?!?/br> 阿煙點頭:“那個運糧隊的人怎么說的,你把原話給我復述一遍?!?/br> 蕭昌只好道:“其實也沒細說,只是因我見了,便問起如今將軍在哪里,對方說如今戰事吃緊,將軍和北狄軍打了幾場仗,都是大勝,于是那個沄狨惱了,放著一切不管不顧地要對付將軍,糾結了二十萬人馬把將軍包圍起來,雙方矢志要血戰一場的?!?/br> 阿煙聽著就皺眉: “沄狨帶來了北狄軍三十萬,前面打了幾次,不是約莫只剩下二十萬了么,怎么如今又打了一個月,還有二十萬?” 蕭昌嘆道: “據說是北狄王又派了他的弟弟鹍敳帶了十幾萬人馬前來支援,也是因為這個吧,沄狨才惱了,覺得面上無光,才把所有的火氣撒到咱將軍頭上?!?/br> 阿煙點頭,她就想著,她那男人可不是個沒本事的,不可能打了一個月還沒能讓對方損兵折將,卻原來是對方知道不敵,又派了兵馬增援。 如此一來,蕭正峰的壓力將會更大了。 不過她想到這個后,頓時沉下臉來,冷道: “你既得了山下這么多消息,怎么從來不見過來稟報?難道你家九少爺是你的爺,我就不是你的主母?” 青楓一見阿煙惱了,忙也跪在那里: “夫人,蕭昌并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怕夫人擔心罷了,再說這實在是將軍囑咐過的,報喜不報憂,要夫人好好地在山上養身子就行,不必cao心其他?!?/br> 阿煙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的牽腸掛肚,一時依然有些不悅,便淡問道: “除了這個,將軍還說什么了?” 蕭昌那邊見阿煙沉下臉來,只覺得她這把臉一沉,竟活生生有幾分他家少爺那股子氣勢,一時有些被鎮住了,便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都說了,最后卻是道: “少爺還說了,如果萬一夫人擔心起少爺來,非要問起來,就說這場仗他是必勝無疑的,一定會活著上山的,讓夫人放心?!?/br> 阿煙冷著臉,點頭道:“你先出去吧?!?/br> 一時那邊蕭昌出去了,阿煙怔怔的坐在炕頭上,心里真是又氣惱又甜蜜又擔心,氣惱的是他特意叮囑別人把消息瞞著自己,讓自己傻乎乎地在這里等著盼著,卻是什么都不知道,甜蜜的是他對自己實在是體貼入微,便是自己萬一發現了該如何說服自己都想好了,擔心的是萬一他有個好歹呢。 這男人,本是當世罕見的將才,只要兵馬在手,只要給他一片天地,他自能披荊斬棘,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自能揚名于天下讓所有的人都為之服膺。 可是他到底是凡人rou胎,刀槍無眼,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有個好歹,自己都是沒有辦法承受的。 此時的阿煙坐回炕上,抱著棉被,在那里怔了半響后,真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飛到山下,看看自己那心愛的男人到底是何情景。想著想著眼睛里都開始發潮,想著這男人只一心護著自己怕自己擔心,難道卻不明白,若是不知道消息,自己才越發會擔心嗎? 這個時候她自然是越發睡不著了,當下蜷縮著躺在那里,默默地等著天亮,腦中胡亂想象著各種情景。 后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糊著竟然再次睡過去,一睡過去,都是夢,夢里是一片刀光劍影的血海,很多黑影廝打著砍殺著,她赤著腳在血泊上慌亂地跑著,口里喊著蕭正峰的名字。 誰知道正跑著,便見前面一個男人穿著鎧甲,披著戰袍,手握著長劍,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