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立德媳婦也是個有脾氣的,被大夫人這么一激,“蹭”的一下子就躍了起來:“既如此,你當我是不敢嗎?” 說著就要氣勢洶洶地去阿煙房中找茬。 這個時候,一旁有小廝和丫鬟們都悄悄地朝這邊看過來,雖不敢明目張膽圍觀,可其實也都偷偷看著熱鬧呢,聽到這話,都知道怕是有好戲要上場。 可是大夫人望著挽起袖子仿佛要沖向阿煙房中的立德媳婦,涼涼地道:“如今你九嬸嬸房中的姑娘,一個是德誠候家的嫡女,一個是博運侯家的次女,還有一個是五岳將軍家的幺女,你過去鬧騰一番,也能露個臉,說不得哪位姑娘便把你這事兒給家中父親說說,到時候這悍婦的名聲就此傳出去,或許還能進一次紅巾營,當一個女將軍呢?!?/br> 這話一出,那三夫人頓時臉色微變,她年紀大,自然也是見過世面的,知道大夫人口中說的這些,都是在京中有些權勢的,若是丟人丟到她們眼中,那才真是淪為笑柄呢。 而立德媳婦也不是傻子,聽說這個,滿肚子的氣頓時仿佛被人那么戳了一下,刺溜刺溜的氣兒就往外冒,整個人一下子癟在那里,邁出去一半的腿真是個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僵在那里半響,最后終于含羞忍恥地站定了,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我,我,我不去便是了!” 一旁的丫鬟仆婦見此,都不免想笑,可是又不敢,只能在這里生生忍著。 立德媳婦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地站在那里,真叫一個前不得后不得,恨得一口銀牙咬碎,也再說不得什么,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里生生地咽。 而這件事后來的發展則是,大夫人出了重金,為立德媳婦請了一個有名的大夫來瞧病,瞧來瞧去,也沒看出什么毛病,最后只是來了一句:平日里忌口少食吧。 這么一句話傳出去,以訛傳訛,竟然漸漸地成了:立德媳婦貪吃,堵了腸胃,這才鬧起了不舒服。 立德媳婦聽說這個話,自然又是氣苦得不行了,對阿煙是越發嫉恨。 ******************** 阿煙陪著幾個姑娘說了幾句悄悄話,其中不免說起上次去齊王府,看到的李明悅,幾個姑娘都有些唏噓。 何霏霏擰著眉頭道:“雖說她只是個庶出的,往日里我也不喜她,可到底是同窗一場,她怎么如今這么作踐自己,非要去給齊王做妾室呢?” 另一個姑娘笑道:“可不是么,這么一說,以后都不好意思去齊王府了,要不然王妃也讓她給咱們端茶遞水的,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阿煙嘆道:“那一日我也是不自在,不過想著各人自有各人福,這都是說不好的,興許人家便是非齊王不可呢!” 何霏霏低哼一聲,挑眉道:“可是人家齊王可未必心里有她??!我看她啊,真是個陽光道不走,非要走獨木橋,以后有她哭的?!?/br> 話雖然這么說,可是阿煙卻明白,李明悅這是盼著走當今皇貴妃那條路子呢,以后她若生個兒子,那便是燕王,那是有可能問鼎皇位的,便是只能生個女兒,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呢。 她這個人,想來是有些小聰明的,又記得前世的事兒,現在固然在王妃手底下伏低做小,可是難保將來不能慢慢籠絡了齊王的心,從此后一飛沖天,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一群姐妹在這里說著話的時候,蕭正峰這邊其實已經踏入院子里,剛一腳踏進門檻,便聽到里面有鶯鶯說笑之聲,很快便見阿煙身邊的小丫鬟跑過來,低聲對蕭正峰道: “九少爺,今日少奶奶房中的貴客還不曾離開呢?!?/br> 蕭正峰點點頭,想著阿煙的幾個閨蜜都是還未曾嫁出去的閨秀,自己這么進去自然是不妥,便回轉身,想著到哪個堂侄院中去坐一坐。 卻就在這個時候,恰好幾個姑娘要出門離開了的,一出院子,恰好看到了蕭正峰。 既然都這么撞上了,卻是也不好當做沒看到,當前分別上前見禮了。 幾個姑娘見了蕭正峰,先是唬了一跳,只覺得此人忒地高大結實,竟是要仰著臉兒才能看到的,這么一驚之后,忍不住悄悄地細細打量,卻見這男子劍眉挺鼻,身形挺拔,端得是氣勢威武,雖乍看有些過去粗獷的男兒氣概,可是舉手投足間倒也得當,心中都暗暗點頭。 更有何霏霏紅著臉笑,悄悄對阿煙道:“你挑得這個,我看著長得極好呢!也怪不得你提起他,便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第96章 待幾個姑娘離開后,阿煙回到屋,蕭正峰卻是坐在那里,伸著筆直修長的腿在那里問道:“適才你們嘰嘰喳喳的,都說些什么?” 阿煙輕笑一聲:“姑娘家的話,你問這些做什么!” 蕭正峰見她笑得嬌美明快,知道也沒什么不好的話,便不問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家這嬌娘往來都是權貴,男的俊俏女的嬌美,如今她下嫁給自己這么一個四等武將,見了以前的閨中密友,怕是有些抬不起頭呢?,F在看她這般模樣,并無任何異樣,便也放心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面的夕陽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屋內,為屋內蒙上一層淡淡的紅色紅暈,此時蕭正峰攬過身旁的嬌媚女子,卻見她面頰仿佛涂抹了一層上好的胭脂般,泛著粉潤的光澤。 他低啞地笑了,柔聲問道: “阿煙,再過幾日便要過年了,過了年,我就得離開了?!?/br> 阿煙聽著他這意思,知道是不打算帶著自己出去的,雖然心中早已料到,可不免有些失落,低聲問道: “你自己過去?” 蕭正峰拇指磨蹭著她姣好的肌膚,低聲道:“你這樣嬌軟的人兒,如果跟我去了邊關受苦,我怎忍心呢?!?/br> 阿煙聽著他語氣中那nongnong的疼寵憐惜,整個身子都覺得軟麻,靠在他膀子上:“可你以后若是在外戎守,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難道你我一直這般兩地分離嗎?” 她雖然不太記得上輩子關于蕭正峰的事兒,但也隱約知道,他果真是在邊疆駐扎了四五年的時間呢。 蕭正峰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微怔了下,望著懷中這讓男人家一腔鋼骨都能化作繞指柔的小女人,低啞地喃道: “你才進門幾日啊,我每晚都疼你,卻總是覺得疼不夠,只恨不得把你揉進我身子里才好呢。若是就此離開,長久不能相見,我自然是舍不得?!?/br> 阿煙聽著這話,卻是心里好似沒什么烘著一般,說不出的溫熱,她伸著膀子攬著這男人頸子,仰著臉兒凝視著他剛硬的下巴道: “你既不舍我,那我便不離開你,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br> 蕭正峰啞然一笑,低頭去親她的臉頰和唇舌,男人家渾厚粗啞的聲音在口齒中含糊地溢出: “你這樣子,讓我怎舍得放你在家里?!?/br> 說著這話時,錦賬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來,蕭正峰抱著懷中這總是招惹人的嬌媚人兒,就此滾進了床榻里面。 外面的幾個丫鬟早已經明白事兒了的,當下青楓拿手指示意云封和燕鎖不要發出聲音,然后躡手躡腳地退出去了。 錦賬里地動山搖了好半響,這才平息下來。只聽里面男人的聲音粗噶低沉地道: “其實原也想過,我在邊疆再守幾年,盼著能得點軍功,到時候便棄戎離軍,看看尋個機會,得個燕京城里的武將官職,雖然沒什么出息,好歹能守著你。也盼著這幾年能多得點賞金,到時候攢下來,回來開幾個鋪子,購置些田地?!?/br> 女子聲音迷離嬌軟得猶如乳鶯,慵懶地道:“怎地忽然提起這個?” 男人低聲道:“你這樣的人兒下嫁給我,怕是別人都以為你要跟著我吃苦頭的??墒窃趺慈绦淖屇愠园敕挚囝^,總是要設法打拼,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br> 女子低嘆,輕輕翻了個身,摟著男人粗壯的腰桿道:“你原是個武將,合該征戰沙場,方能一展抱負,若是回到燕京城里,每日里練兵,倒是埋沒了你呢?!?/br> 男人卻低啞一笑,道:“這你放心,我心中早已經有所籌劃的。便是回到京中,將來也必能飛黃騰達封妻蔭子,為你謀得一個錦繡榮華?!?/br> 女人嬌聲哼了下:“你當我嫁你,是圖這錦繡富貴的日子嗎?” 男人越發笑了,摟著女人,用略有些胡子渣的下巴去磨蹭女人鮮嫩的肌膚,女人便躲閃,如此鬧騰一番,才聽得那錦賬里男人正色道: “我知你不是的,只是我不忍心你受苦罷了。我蕭正峰一心將你娶進門,自然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br> 這種話,女人家聽在耳中,自然是感動萬分。天底下有男子千千萬,有窮的有富的,有權傾天下的也有家徒四壁的,可是無論怎么樣的男人,他擁有多少是他的,他愿意給你幾分,那才是你的。 這男人,卻是對女人疼惜到骨子里的。 阿煙怔怔凝視著這雄偉健壯的男子,心中何嘗不是感動,不過她默了半響后,終于道: “夫君,你說得話,阿煙自然是喜歡??墒怯幸患?,阿煙卻要你記住?!?/br> 蕭正峰見她嫵媚的小臉上有鄭重其事之色,當下也點頭道:“好,你說?!?/br> 阿煙輕笑一聲,那一笑間,蕭正峰只覺得那明明清澈水潤的眼眸里,仿佛藏了nongnong的滄桑和無奈。 他的心,在這一刻狠狠地抽疼了下。 阿煙輕輕地道:“夫君,我原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今生所求,其實無非是白首一心,平安到老。你認為邊關困苦艱辛,對于我來說是吃苦受累,我卻未必這么覺得。你只以為我是嬌生慣養的閨秀,卻不知我愿隨你同甘共苦,愿與你永不相離?!?/br> 微一個停頓,她又道:“借用你昔日的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但凡陪在你身邊,便已覺甘之如飴?!?/br> 蕭正峰聽著她這番話,卻是震撼不已,低首凝視著懷中人兒鮮嫩紅潤的唇兒,想著她猶如冰雪堆徹一般的嬌嫩,自己有時候都怕太過用力把她弄壞的,她竟然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世間男兒能得一個絕色女子的多之又多,可是能聽這絕色女子說出這么一番暖人心扉話語的,其實少之又少。他蕭正峰何其有幸,能娶顧煙進門,又得顧煙如此傾心追隨。 一時喉頭哽咽,粗糲的大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肩頭,最后終于忍不住,猛然將她摟在懷里,狠狠地把她那曼妙柔軟的身子往自己胸膛里摟。 “我的阿煙……”他低下頭,一下一下地去親她紅潤臉頰,她柔順的頭發,她玉白的頸子,喉嚨中一聲聲地喚著:“阿煙……” ************************** 當阿煙躺在蕭正峰懷中,聽著那一聲聲讓人心都化開的“小煙兒”時,有小廝急匆匆地來到了云居院,說是白鹿露露出事了。 青楓聽到這個消息,倒是一驚,忙問了端詳,卻竟然是露露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倒在那里,口吐白沫,仿佛中了毒一般。 青楓知道自家姑娘對露露是極為喜愛的,那又是姑爺送給姑娘的定親禮,若是就此出了事兒,總非吉兆,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便跑去敲了正屋的門。 阿煙此時渾身骨頭都是懶的,聽得敲門,勉強問道:“青楓?” 青楓聽著那聲音,知道這別說是個男人,怕是自己都要酥了半截,也難怪姑爺時時忍不住,大白天便關起門來疼惜自家姑娘。只是露露的事兒非同小可,只好硬著頭皮道: “剛才喂養白鹿的小廝過來,說是露露和茂茂忽然倒在那里,口吐白沫,我瞧著事情不對,才過來打擾下姑娘和姑爺?!?/br> 阿煙一聽這話,頓時原本的那慵懶和舒適全都一消而散了,忙問道:“到底怎么了,可請了獸醫?” 青楓也是著急:“我也是剛得了信,還不知道呢!” 阿煙聽著,難免有些著急,忙要穿衣,蕭正峰從旁一邊利索地穿上衣袍,一邊安慰阿煙道: “第五言福久居深山,整日與鳥獸為伍,他最懂如何醫治走獸,若是有個不妥,我速速請他過來便是,你不必擔心?!?/br>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讓阿煙原本慌亂的心稍微定了下來,她點點頭:“嗯,我知道的,咱們先過去看看吧?!?/br> 一時蕭正峰陪同阿煙一起過去看露露和茂茂,卻見茂茂已經口吐白沫地倒在那里,奄奄一息地掙扎著,而露露情況還好些,只是躺在那里哀聲鳴叫著,呦呦的聲音充滿了乞憐和凄涼。 阿煙這些日子每每過來照料兩只白鹿,早已經把它們當做寶貝一般疼愛著,如今看到這樣,心中發疼,眼淚都險些落下來。 其實蕭家對這對白鹿是極為看重的,這是連皇宮里都未必有的白鹿,是以蕭大夫人那邊得了消息,也馬上趕過來了,一看這情勢,知道不妙,忙問那小廝:“可請了大夫?” 小廝也是嚇得面無血色:“請了,請了,馬上就到?!?/br> 蕭正峰皺眉,吩咐身旁的長隨道:“速去大名山下,請一位我的朋友?!?/br> 他又詳細地對那長隨說了第五言福所住的茅屋的地點,并叮囑了一番,這長隨當下忙騎馬出門去了。 而這個時候,適才請的獸醫也到了,他來了后,對著兩只白鹿檢查了一番后,終于皺眉道:“這應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br> 蕭大夫人一聽這話,厲聲問那小廝:“到底是給這兩只白鹿吃了什么?” 小廝嚇得渾身都發抖,跪在那里哭道:“大夫人啊,我每日里都是喂些早已經準備好的草料,今日實在沒喂其他的呢?!?/br> 這個時候已經有其他媳婦兒孫等知道了消息,圍了過來,其中便有一個聲音忽而道:“今日九少奶奶不是帶著幾位貴女來到此間,喂過兩只白鹿吃什么東西嗎?” 眾人一聽到這句話,不由嘩然,紛紛望向阿煙。 阿煙無視那一道道疑惑的目光,目光直直地穿過人群,卻見剛才說出那話的倒是自己認識的,立仁媳婦。 她心中冷笑一聲,淡淡地對那獸醫道:“大夫,麻煩你先幫著這兩只白鹿清洗下腸胃,設法救治。我顧煙付出一切代價,都要這對白鹿活著,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br> 她話雖然輕淡,可是其中卻是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決然。 獸醫見她如此,也是不敢輕慢,忙連連點頭,細心查看,開始拿了藥物進行救治。 阿煙卻又轉身問那小廝:“今日除了我,還有誰來過這里,你仔細回想一下,一時想不起來沒關系,可以慢慢想。只是你卻要記住,若是你有半分謊言,我可饒你,蕭家的家法未必能饒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