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你們,去給我打魚;靜珠,去搬架子,馬車里還有我放的調料……”楚彌鳳根本不管別人,已經吩咐開了。 楚清露站一邊看半天,“你似乎提前就計劃好了?” 楚彌鳳抬頭,沉著地對上她的眼睛,不躲不閃,根本看不出心虛,“你什么意思?懷疑我什么?” 楚彌月一回頭,就發現楚彌鳳又和楚清露對上了,簡直欲哭無淚。 楚清露沒吭氣,只深深看了楚彌鳳一眼,就蹲到火架前幫忙。明明是楚彌鳳口氣不好在先,可現在,這姑娘卻一副被楚清露氣到的樣子,硬是拉著楚彌月坐上馬車,拉上車門,賭氣去了。 楚清露只覺得這個人有病,就不再理會了。靜珠拿著魚竿,試著上魚餌,半天做不好。楚清露看一會兒,覺得她太笨了,干脆自己上手。 靜珠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跑向馬車,“我去拿調料?!?/br> 楚清露并不在意,繼續在水邊幫忙釣魚。山雨欲來,河水中小魚紛紛游向岸前,躍出水面吐著泡泡。一尾尾靈動的魚兒在水中穿梭,水波圈圈。 楚彌月正在馬車中,勸說楚彌鳳不要這樣。她說得口干舌燥,楚彌鳳卻趴在半開的車窗前,看著外頭發呆,似是對楚彌月的話一點都沒聽進去。 “有人來了!”幾乎是楚彌鳳和車夫同時看到了遠方的一群黑影。 “駕馬車!快走!”楚彌鳳立刻命令,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什么?”楚彌月還沒反應過來。 靜珠已經幫著主子在命令車夫了,“姑娘的話你沒聽懂嗎?快駕馬車!” “發生什么事了?”楚彌月從楚彌鳳的表情中發現了不對勁,掙扎著撲到窗邊看去,然后立刻臉色大變,“這么多穿著破爛的……不好,是流民!逃竄到盛京的流民!” “快停車!”楚彌月高聲叫道,“露珠兒……” “不許停車!”楚彌鳳冷冷打斷。 “你瘋了!那是大批流民,剛逃到這里來的流民!你要把露珠兒扔下嗎?!你要她怎么辦,和那群餓瘋了的人對抗嗎?” “你才是瘋了!”楚彌鳳冷靜無比,拉住楚彌月的手,“現在停馬車,那群流民也會沖向我們。楚清露是弱女子,難道我和你就力大無窮了?你不要命了嗎?” “可是、露珠兒……” “我們先逃走!回去找長輩,讓下人再來找露珠兒?!?/br> 楚彌月不相信楚彌鳳的話,她惶恐地趴在窗口往后看。先前馬車走得悠閑,這會兒顛得卻極厲害,兩邊樹影以極快的速度向后掠去。 她看到水邊的少女站起了身,轉身看向馬車遠去方向,面容晦暗。 楚彌月攪著手帕,眼角不禁帶了淚,怔怔地看著被馬車遠遠甩下的白衣姑娘:烏發白衣,神色淡漠。 難以想象楚清露被丟下,會發生什么事。楚彌月惶恐又害怕,她數次想讓馬車停下,都被楚彌鳳制住。靜珠是楚彌鳳的人,車夫也是楚彌鳳的人,而楚彌月那么不安又遲疑——她與楚清露的交情,也并沒有到可以跟楚彌鳳對著干的程度啊。 可難道,就要眼睜睜等著楚清露遭受厄運嗎? ……天邊轟鳴,雷聲時遠時近,天色漸暗,端王府門緩緩開出一道小縫,守門小廝看到門前站著的黑衣青年時,一下子就清醒了—— “王、王、王爺!”您怎么悄然無聲地就回來了??? 明天是花朝節,傅青爵當然是回來見楚清露的。他專門為了花朝節準備了禮物,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想給露珠兒一個驚喜。 端王殿下到達楚家門戶,抬頭掃一眼高高的墻頭。他翻墻翻得熟門熟路,落地的動作輕便靈魅,向楚清露的房間摸去:在楚清露不知道的時候,他早翻了她家墻好多次,站在床邊看過她很多次;只是不讓她知道罷了。 傅青爵這次卻撲了個空:精致小巧的閨房,根本沒尋到楚清露的影子。 負責監視楚家動向的下屬萬沒想到歸期未到、端王便瞞過了所有人回京,面對著殿下的陰沉臉色,下屬急忙答,“楚姑娘跟著楚夫人去寒山寺求簽了?!?/br> 這本來都稱不上什么大事。露珠兒有事在,又不是必須等他回來,她也不知道他會提前回來。 傅青爵手指動了動,忍下心中的急躁不耐,沒把火氣發到下屬身上。他沉靜地望著空蕩蕩的少女閨房半天,一言不發,向外走去。腦中卻突有靈光閃過,讓他步子停住—— “我做姑娘時,有一年花朝節前夕,去山寺禮佛。若不是運氣好,就死在那里了。那是我遇到你前,最大的挫折?!?。 第29章 水底 天邊黑沉沉的,烏云翻滾,時有轟鳴之聲。風吹草動,便是水里魚兒也十分不安,從水上跳起,呼吸著難得的空氣。 楚清露慢慢從水邊站起,手里還握著那根魚竿,目光卻直直地看向飛快離自己遠去的馬車——那馬車像是在怕著自己,去得可真快。 簾子被馬車的顛簸動靜扯得飛開,其中,楚彌鳳的目光直直地與她對上。 那眼睛里有復雜情緒,壓抑、惘然、艱澀、惘然、興奮、激動、得意……各種情緒,就在那一雙眼睛里,近乎挑釁地看著她。 好像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但你能解你今日危機嗎?” 楚清露眸子瞠開,冷意從瞳心一點點外放。 陰云壓頂,發拂雪頰,有一批危險的流民向她趕來。這樣的危機下,白衣少女臉色都不曾變化,只緊緊地盯著楚彌鳳。 她眼眸冰冷又倨傲,一言不發,自是將漠然之情發揮到了極致。到這樣的時候,楚彌鳳也不見她如何慌張??墒浅迓犊聪蛩哪欠N眼神,銳利陰涼,寒氣滲人,有暴戾情緒在其中流竄。 她似乎在回應道——“你給我等著!” 楚彌鳳竟有些害怕,好像心里頭被狠狠刺中。她猛地放下簾子,隔斷楚清露望著自己的目光。她的手微微顫抖,心卻若萬流奔涌,負面情緒被她自行壓抑,想到的全是毀了楚清露后,自己會何等風光。 被壓了兩世??! 那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終有一日,自己也能算計到她!也能毀了她! 這種從骨rou血液里滲出的瘋狂戰栗,讓她心潮澎湃,想大哭大笑一場。她的全部心神,都想著楚清露若被毀掉,自己會如何如何……所有的風采都應該獨屬于自己!全部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