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紀魚在臉面和骨氣之間做著思想斗爭,十分糾結的時候,溫祁的車已經從她面前徑直開了過去,在晨曦中揚起一片灰塵。 她愣了。 是她太天真,現在溫祁怎么可能會主動幫她啊,陶小書都說了他很記仇了qaq。 紀魚鬧心地抓抓頭發,只好繼續站著等出租車。 真希望溫祁半路車壞,竟然一點情面都不留,就這么直接走了。好歹也認識這么久,客套一下會死嗎???! 溫祁穩當地開著車,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后視鏡上。紀魚著急等出租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縮成一個小點,消失不見。 他抿唇笑了笑,算下時間,紀魚早上肯定會遲到。這周是教導主任值周,如果紀魚被抓到遲到,代課老師的試用期大概也會結束吧。 幾分鐘后,溫祁到達學校。他準備倒車把車停進教學樓前的停車位里,卻在看到旁邊車位上教導主任的車后稍稍猶豫。 沉思了片刻,他轉動方向盤,把車身往旁邊移了一些,再踩下油門。 緊接著就是“呲”得一聲,兩部車的側邊親密接觸。 早讀預備鈴響起的時候,教導主任也急匆匆地趕到了事故現場。他一看到自己的愛車被溫祁蹭了,那叫一個心疼。 “哎喲,溫老師啊,你這倒車也太不小心了,這么寬的距離你怎么就偏偏擦到我的車了呢?” “估算錯左右距離,實在是對不起。我一看蹭到了,就趕緊給您打電話處理。修理費我會出的,您放心?!?/br> 溫祁站在旁邊,很抱歉的模樣。他主動提修理費,教導主任反而不好意思了:“這也不能說是修理費的事,唉,本來要去教室那邊巡視查勤,一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趕緊跑過來了?!?/br> “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要叫保險公司?” “一點擦到叫什么保險公司,而且我們又不是不熟,何必這么見外?!?/br> 教導主任擺著手,意思大概就是私了算了。 溫祁明白地點著頭,轉眸瞥見快速跑進教學樓里的紀魚后,就回過頭來對教導主任說:“修理費的事我會負責,主任你今天值周,還是先去忙吧?!?/br> “行,你現在倒車可要小心一點,別再擦到了。我回辦公室拿記錄本,還得去查勤呢?!?/br> 教導主任不大放心地瞧了瞧自己的車,也是奇怪一向做事穩當的溫祁今天怎么就這么不小心。 這么大的車位也能擦到,真的是技術堪憂啊。 溫祁目送著教導主任離去,隨后打開車門進去。重新倒車停車,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待停好車后,他坐在車里握著方向盤,沒有下車。 眼眸一點點加深,隨后就是輕微地嘆了口氣。本打算不管紀魚,可還是做不到。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心軟。 紀魚一路狂奔,到高一五班后,直接推門進來。 本該早讀的教室因為沒有老師在場而有些哄鬧,學生們看到紀魚這氣喘吁吁的樣子,都愣了一下,全班頓時安靜了幾秒。 紀魚疲憊地走到講臺前,沖他們擺擺手,說道:“讀書讀書?!?/br> 隨后她找了張凳子坐下來,平復著自己劇烈跳動著的心跳。真的是累慘了,堪比八百米考試啊,幸好值班老師還沒開始巡視。不然她被記遲到了,代課老師的工作就岌岌可危了。 她現在還在第一個月的試用期,沒有錯,連代課老師都有試用期?!纠淠槨?/br> 學生的讀書聲響起在耳畔,紀魚卻坐著放空了。 溫祁現在對她真的很冷漠,他對她不屑一顧的樣子……讓她感覺自己像抱著一盆心愛的仙人掌,靠近了就扎到自己,而稍微拿遠一點,心也會疼。 ☆、第四章 轉眼就到周日傍晚,正式搬辦公室的日子。 老師們整理收拾東西,幫忙打掃衛生,而紀魚卻傻傻地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動不敢動。 她本來還在想這么大一個辦公室,十來個人,排列組合一下,她和溫祁面對面的概率也不會很大??墒撬静桓蚁嘈胚@一點小概率還是降臨到了她身上。 就算現在溫祁并不在場,但當紀魚看到她對面桌上那一摞歷史書以及那異常眼熟的筆記本電腦時,她就已經猜到了結果。 不會錯的,坐在她對面的絕對是溫祁。她真的要跟她低頭不見抬頭見了,而且是一抬頭就能看到。 為什么她要這么遲過來啊……現在根本沒得選,只剩下這個座位了。 悲傷逆流成河。 “紀老師,你怎么一直站著,不喜歡這位置?” 拿著掃把掃地的董老師經過紀魚身邊,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奇怪地問。紀魚忙跟他擺手:“不是不是……” “你這位置靠窗,又向南,光線很好咧。剛才我就想坐這來著,只是……” 只是什么?! 紀魚感覺人生又有了希望,趕緊雙眼泛光地盯著董老師看,誰知董老師說:“我前些日子剛找算命先生算了算,說我今年北邊有財運,你看我差一點就要選錯地方了?!?/br> “……”紀魚干干地擠出一個笑容來,比哭還難看,“董老師,我覺得算命這東西有點玄乎,你年紀大了,還是找個光線好的地方比較好……” 其實她只是想跟他換個位置t^t。 然而董老師根本沒發覺紀魚那急切的渴求,晚自習的預備鈴響起后,他就放下掃把去自己座位上收拾作業本。 紀魚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無比哀怨。 到底是哪個算命先生給董老師算命的?!說出來,她保證不會打死他!什么北方有財運,扯淡!完全扯淡! 紀魚現在完全不能想象以后跟溫祁的相處日常,無論如何,說話前一定三思。萬一又說了句什么溫祁不愛聽的話,學校沒浴缸,可是有能淹死人的人工湖??!他把她扛起來扔進去了怎么辦?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上次的浴缸歷險記,讓紀魚感冒了好幾天,現在說話都還有鼻音。 還是在溫祁在場的時候閉嘴不說話好了,這樣總不會說錯話吧? 紀魚覺得自己這辦法很好,回過神來后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沒人了。 現在晚自習快開始了,那些老師大概都去坐班了。紀魚今天沒有安排坐班,要不是因為要搬辦公室,她也不會特意回來一趟。 不過要是早知道現在是這種情況,她下午就不會窩在家里看連續劇了,得不償失?。。?! 連續哀嘆幾聲后,紀魚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把自己前幾天在街上買的仙人掌盆栽小心地放置在桌角,想拉椅子過來坐時,突然被辦公桌下面的鍵盤托給勾住了裙子。 唉,學校又沒有配電腦,留著鍵盤托干什么。== 紀魚扯下自己的裙子,轉身去找螺絲刀,然后鉆進了桌子底下,認真研究怎么把鍵盤托拆掉。 晚自習前是半小時的晚讀,紀魚蹲在桌子底下,能聽到外面響亮又朗朗的讀書聲,還能聽到有人在背歷史:“內閣是皇權□□的產物,它維系看君主的絕對權力,保證了君主對全國有效的統治……” 她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嚴重偏科,其他學科全部不行,唯獨對歷史感興趣,文理分班的時候義無反顧地選了文科??上б婚T成績好沒什么用,文綜三門加起來的成績也只在中下游。 但是溫祁就不一樣了,他有理科生的腦子,地理完全不在話下,記憶力又好,政治和歷史更是信手拈來。 紀魚現在都還記得以前每次晚讀時,溫祁總會叮囑她別只顧著背歷史而忘了其他學科。 想到這的時候,紀魚突然愣住了。 曾經她默默地以溫祁為世界的中心,而以前的溫祁對她真的很好,可是現在…… 她只能把很多事埋在心里,畢竟現在一想起溫祁她就覺得小心肝在顫抖,莫名的恐懼。 紀魚拆下最后一顆螺絲釘,鍵盤托砰地一聲砸了下來,直接砸到了仰著腦袋的紀魚臉上。 好痛。 她痛得捂著臉,身邊驟然響起一個聲音:“誰在那?!” 猝不及防的聲音讓紀魚立刻僵住。下一秒,她就看到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放大無數倍的溫祁的臉。 紀魚完全嚇一跳,驚悚地往后退,但忘了自己蹲在桌子底下,后腦勺狠狠的撞到了桌腿。 嗷嗚,比剛才還痛?。?! 為什么溫祁會在這,他剛才不還不在嗎?!qaq 溫祁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下紀魚和她手里拿著的螺絲刀,以及地上被拆下來的鍵盤托,大概明白了她在做什么。 他直起身子,未說一字,抬起腳步離開。 紀魚看著他的大長腿消失在自己眼前后,才緩了一口氣。她繼續蹲在桌底,算著溫祁大概已經走出辦公室了后,她才灰溜溜地從桌子底下出來。 以后再也不拆東西了,被鍵盤托砸到臉不說,后腦勺還撞桌腿上了,痛死了(╯﹏╰)。 她出來后,撒氣似的把鍵盤托往自己桌上一扔,揉著后腦勺抬頭時,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溫祁還在?他剛才沒走嗎??。?! 溫祁看著紀魚的眼神沒什么變化,雙眸不起任何波瀾。他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就拉開椅子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完全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紀魚摸了摸鼻子,也拉開椅子坐下。她的眼神四處亂瞟,唯獨不敢往正前方看,因為……溫祁就坐在她對面?。。?! 這樣的猿糞她好害怕qaq。 誰都不敢(?)說話的辦公室,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紀魚拘謹得難受,而溫祁卻神情自若,手指在筆記本的鍵盤上敲打,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聲音。 打完字了,他就把筆記本移到旁邊,翻開教案本寫教案。 晚自習開始后的學校突然靜了下來,晚讀聲已經聽不到,只是這樣一種屬于學校的安靜會讓人微微晃神。 紀魚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溫祁就這樣和她坐在一塊,一起看書一起晚自習。 那時候的溫祁,好像連思考問題都眉眼帶笑,就像一泓清泉。而現在,清泉結了冰。他籠罩在冷色的日光燈下,側臉線條深刻,面上不帶一點笑意,冷然得讓人不敢接近。 她想靠近他,可是卻不再有那一腔孤勇。 兩張桌子之間只隔了一塊磨砂玻璃隔板,從紀魚這邊看過去,能隱約看到溫祁握著黑色水筆寫字。 溫祁是左撇子,打小就用左手寫字。他的右手扶著本子,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好看的幾乎可以去當手模。 正當紀魚在看得入神的時候,溫祁屈指扣了扣辦公桌,聲音明顯有些不耐煩。 “看夠沒有?還要看多久?” 紀魚倒吸一口氣,趕緊移開自己的視線,假裝沒聽到溫祁說話。 溫祁的眉梢微微挑起,眼眸里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但很快就被掩了去。 紀魚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時,只看到他沉著的一張臉。她下意識地咽咽口水,想起保命的八字箴言,就不敢說話了。 珍愛生命,遠離溫祁。 這話必須得時刻謹記,她不想被扔進人工湖游泳…… 溫祁看紀魚這緊閉著嘴巴的動作,已經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了。不說話是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