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李衍秋輪番召見大臣們,各個好言撫慰一番。太子一回來,陛下的脾氣也好了許多,不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似乎完全忘了,先前還打算借韓濱篡位之機,把老臣全部清洗一番,抄他們的家,誅他們的族。 “殿下呢?”李衍秋來到東宮,四處找段嶺。 “在花園里?!毙l士答道。 “種花?”李衍秋問。 “沒有?!毙l士說,“在發呆?!?/br> 李衍秋當真煩死了烏洛侯穆,活著的時候不做好事,死了以后還讓人心里梗著根刺。 段嶺正在花園里坐著發呆,武獨與他對坐,額頭碰額頭地笑著說話逗他,段嶺勉強笑笑,眼里卻是悲傷的。 他曾經想到過,最后一切也許會是這樣,然而當它來臨時,自己卻仍然無法接受。 “皇兒?!崩钛芮锟跉庵袔е焸渲?。 段嶺抬起頭,與李衍秋對視,繼而又低下眼去。 “四叔?!倍螏X低聲說。 李衍秋原本心中有氣,然而看段嶺這副模樣,氣卻沒來由地消了,只覺心里酸楚。 武獨行了禮,李衍秋便坐在段嶺面前,手掌覆上他的側臉,摸了摸他。段嶺握著李衍秋的手,有點愧疚。 “你怎么不來看我?”李衍秋說。 “是我不好?!倍螏X勉強笑了笑。 李衍秋牽著段嶺,走到花園里,秋季黃葉紛飛,又到深秋時節。 “政務你不想辦,也就算了?!崩钛芮镎f,“使節你總得去見見,入冬道路難走,他們不多時就要回去了?!?/br> “好?!倍螏X說,“我這就去?!?/br> 李衍秋似乎想開導段嶺幾句,但想了想,便又作罷,而后說:“你每日過來陪四叔一起用晚飯成不?” 段嶺忙點頭,又有侍衛趕來,朝李衍秋小聲稟告,李衍秋知道有事,便只好走了。牧曠達下獄,國無宰輔,大多事都要帝君親政,李衍秋忙得不可開交,段嶺想想也是不應該,只得準備收拾心情,做自己該做的事。 “哭了沒有?”臨走時,李衍秋小聲問。 “那天回來時哭過?!蔽洫殬O低聲道,“后來睡著了,再醒來后,便有些精神恍惚,三天了?!?/br> 李衍秋說:“你自己看著辦,若再這樣,玉璜我就要收回來了?!?/br> 李衍秋向來沒什么規矩,許了手下的東西也可收回。武獨無奈,知道這是暗示,只得點頭。 第227章 清算 段嶺回到房中,吩咐士兵去把折子給自己拿點過來,然而對著折子,卻又發了一下午的呆。 武獨一臉不耐煩,看著送折子的黑甲軍侍衛,并外頭站崗放哨的,還有花園里掃落葉的……謝宥把太監統統換了,安排到宮中的,全是身高八尺、身材勻稱、容貌英俊的年輕男人。 昔時大陳曾有執金吾一職,后并入黑甲軍中,甄選的俱是要上殿聽命的侍衛,個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且十分自律,不茍言笑?,F在全部派到了東宮,也不知道謝宥是什么意思。 “都出去!”武獨看到就火起,尋思要不要找個借口把他們毒死,段嶺又說:“你成天和侍衛們發火做什么?” 武獨只得不作聲了,臭著臉。段嶺看看武獨,自己的傷感只得先放一邊,問:“又怎么了?” 武獨說:“我要走了?!?/br> 段嶺問:“去哪兒?” 武獨也不說話,段嶺的眼眶突然就紅了,問:“怎么了?為什么這么說?” 武獨眼看段嶺差點就哭了,忙道:“沒有的事,我是要去辦點事,一刻鐘就回來?!?/br> “哦那你去吧?!倍螏X說,“辦什么事?” “沒什么?!蔽洫氄f,“配點藥,給你調理喝?!?/br> 段嶺點點頭,武獨轉身出來,嘆了口氣,在走廊里頭看了半天鳥兒,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侍衛、太監、宮女經過,紛紛朝武獨鞠躬。武獨可謂是大陳開國以來升官最快的人了,從武將跳成文官不說,三年內還一躍位居太子太師,從無品升到正一品,哪怕是三元及第的天才也沒他這官運。 站了一會兒,武獨又回去,陪段嶺批奏折,段嶺看武獨,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拿書,武獨便起來給他使喚。 到得入夜,武獨便領著段嶺,去和李衍秋用晚飯。段嶺吃晚飯時,武獨在旁伺候,鄭彥則依舊在一旁,姚復和五公主也在,大家閑話幾句,都知郎俊俠死后,段嶺還沒走出來。 李瀟幾次要勸,都被姚復打哈哈阻住。 “皇兒,昌流君你打算怎么處置?”李瀟最后說。 放昌流君進宮吧,畢竟是牧曠達從前的家臣,昌流君怎么表忠心,眾人也是不放心的;讓他住在城里,也是不妥。 “他一直陪著牧磬呢?!倍螏X說。 “牧家的人不可留著?!崩顬t說,“難免以后出什么岔子?!?/br> “不要cao心了?!崩钛芮镎f,“那小子能做出什么事來?” 李衍秋也不過問段嶺的安排,那天過后,得知段嶺把牧磬關在牧錦之曾經住的地方,并派人看著,又讓昌流君陪著,便不再多說。 反正該死的都死了,也不怕牧磬能翻出什么風浪。 “還有,”李瀟說,“那群蠻子,都放回去吧,留的時間長了,也是惹事。天氣冷,我和你姑丈也該回了?!?/br> 段嶺點頭,知道李瀟這話是說給李衍秋聽的。 李衍秋說:“過完年再回吧?!?/br> 姚復伸了個懶腰,說:“明年開春還有不少事,只怕又要打了,須得小心提防才是?!?/br> “不會的?!倍螏X說,“我和拔都約了三年呢?!?/br> “不打自然是最好?!崩顬t說。 晚飯過后,段嶺分析幾句局勢,心情漸恢復了些,又與武獨沿御花園回東宮去,新殿里重新布置過,燈火通明,十分溫暖。費宏德作為東宮幕僚,暫住在宮內,不久后就要招賓客了。 還有許多人要見,段嶺夜間躺在榻上,輾轉反側,想起郎俊俠,又忍不住地難過。 他本想赦了他的罪,為什么卻要這樣?那天在殿上,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只要他開口,君無戲言,李衍秋必不會駁自己。 武獨回來后脫下武袍,換上了一身刺客的夜行服。 “去哪兒?”段嶺問。 “出去一趟?!蔽洫毾笛鼛?,說,“去么?” 段嶺:“?” 武獨給段嶺穿上靴子,用虎襖將他裹著,牽著他的手出去,把他橫抱起來,躍上屋檐。 深秋漸涼,武獨躍過太和殿頂,牽著段嶺的手,來到西殿原本東宮的院內,落在院中。 房內點著燈,冷風吹過,卷起紗簾,室中放著一具棺材。 段嶺:“……” 那是郎俊俠的靈堂,武獨長長出了一口氣,站在棺材前,抱著雙臂,側頭看那棺材。 “你做什么?”段嶺要阻止武獨,武獨卻抽出烈光劍,斬開棺材的木榫,推開棺蓋,讓段嶺看。 郎俊俠的棺材里躺著一截木頭,以及一把青鋒劍。 段嶺:“……” “他沒死?!”段嶺震驚道。 “噓?!蔽洫毎櫭嫉?,取出青鋒劍,說,“這是白虎堂的東西,須得收回來?!?/br> “你為什么不說?!”段嶺驚訝道。 武獨說:“我猜的。這藥是陛下找我要的,要了兩份?!?/br> 段嶺:“……” 段嶺只覺頭皮發麻,一時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郎俊俠沒有死!悲的卻是那天自己又被他耍了一道,不由得怒火滔天。 武獨說:“我就知道沒死,現在呢?不必再臭著一張臉了吧?!?/br> 段嶺氣歸氣,卻還是笑了起來,答道:“嗯?!?/br> 武獨把棺蓋再推上去,說:“走了?!?/br> 段嶺回頭看了一眼,追上武獨,現在卻輪到武獨生氣了。 “哎?!倍螏X去牽武獨的手,武獨卻不讓牽,說:“我出宮去住了?!?/br> “去哪兒???”段嶺愕然道。 “我是太子太師?!蔽洫氄f,“是大臣,又不是侍衛,一個大臣住宮里,像什么樣子?” 段嶺拉著他的衣袖,說:“你別氣了?!?/br> 武獨撣開段嶺的手要走,段嶺改而扯他褲子,武獨的褲子差點被扯下來,忙用手提著。兩人拉拉扯扯,回到東宮,武獨又去換衣服。 “別這樣?!倍螏X郁悶道。 武獨正在換衣服,又要走,段嶺說:“外頭沒你的官邸,你去哪兒???” “去丞相府?!蔽洫氄f,“依舊住我那破院子?!?/br> 武獨剛脫了夜行服,一身單衣,段嶺便撲上去,抱著他的腰。 “什么時候我要是死了……” 段嶺猛地堵住他的唇,不讓他說這句話,繼而迅速地寬衣解帶,不片刻便脫得赤條條的,站在武獨面前。 少年的肌膚白皙,身體勻稱,就這么暴露在武獨的注視之下,那視覺沖擊力一時讓武獨說不出話來。段嶺又不住朝武獨懷里鉆,武獨登時口干舌燥,先前說的什么都忘了,只是抱著他躺上床去。 “你就是……欠收拾……” “唔啊啊……別……” 武獨足足一夜,把場子討回來后,心道算那廝跑得快,否則定要他假死變真死。直到天亮時,段嶺才疲憊地睡著。 翌日,段嶺的精神恢復了許多,也開始有說有笑了。武獨雖然不樂意,卻只得安慰自己,算了,還活著也有活著的好,免得成天要與個死人爭。 “磬兒在里頭嗎?” 三天后,段嶺來到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