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所以段嶺再次來投,牧曠達一定會接納。 段嶺也知道自己一旦再來投,牧曠達是一定會接納的。 “陛下……”段嶺說,“他知道太子的事了?!?/br> “這已經不重要了?!蹦習邕_輕描淡寫地答道,“死都死了,誰會去介意一個死人的想法?” “是?!倍螏X應道。 “你是個聰明人?!蹦習邕_說,“所以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只是有時候,你實在是聰明得過頭了,沒學走先學飛?!?/br> 段嶺不敢說話。 牧曠達又說:“還喜歡犯渾,收了你這么個徒弟,也不知是福是禍。昌流君呢?” “還在鄴城?!倍螏X說,“他求我替他在師父面前求個情?!?/br> “讓他回來吧?!蹦習邕_說,“天意使然,沒有辦法,那家伙和你一樣的會見風使舵?!?/br> 牧曠達嘆了口氣,話里有話,他早知道昌流君刺殺不成,為了保命,只得再投奔段嶺。 牧曠達起身,段嶺忙示意他坐,自己去燒開水。 “陛下沒殺了我?!蹦習邕_靜候水開,說,“你是不是很意外?” “是……是?!倍螏X只得硬著頭皮說。 “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可是王山吶,咱們師徒,有時候還是得敞開天窗說亮話?!蹦習邕_又說,“想往上爬是好的,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br> 段嶺忙道是。 牧曠達又說:“此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有下一次了?!?/br> 段嶺“嗯”了聲,牧曠達說:“以后也不要再提,來日到什么位置,全看你自己了?!?/br> 段嶺松了口氣,知道這最難的一關終于過了,點了點頭。 “長聘呢?”牧曠達問道。 “不知道?!倍螏X答道,“我盡力了?!?/br> 牧曠達意味深長地看著段嶺,說:“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哪兒?” 段嶺答了,牧曠達又說:“興許是死了?!?/br> “也或許在太子手里?!倍螏X說。 “不大可能?!蹦習邕_說,“若不是在姚侯手中,就是死了,但小心防范著些,總是好的。定軍山下救駕后,你就回去了?去淮陰了不曾?” “去了?!倍螏X答道。 “姚侯怎么說?”牧曠達又問。 “我不知道?!倍螏X答道,“武獨在淮陰養傷,過后不久就回了鄴城?!?/br> “你身邊是不是有人在給你出謀劃策?”牧曠達注視著段嶺,問道。 “是?!倍螏X說,“費宏德先生來了河北?!?/br> 牧曠達一臉釋然,說:“有些事不像是你這個年紀能想出來的?!?/br> 段嶺不敢接話,牧曠達陷入了沉思,正要開口時,段嶺恰到好處地接了話頭,說:“這次費先生會與昌流君一同回江州來?!?/br> 牧曠達還未問,便得到了回答,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段嶺尋思良久,而后道:“徒兒愿意去殺了謝宥?!?/br> 段嶺實在是豁出去了,李衍秋可以假死,謝宥當然也可以,但他知道牧曠達一定不會同意。 牧曠達冷笑道:“殺他?殺他做什么?等著被韓濱進來,取我項上人頭么?” 段嶺又不吭聲了,果然牧曠達的打算正在李衍秋的算計之中,這一君一臣,相互之間實在是太了解了。 “但你去見見謝宥,倒是可以的?!蹦習邕_喃喃道,“有些事,還是須得由你來出面,畢竟那一次救駕的人是你,謝宥應當會信你才是?!?/br> 段嶺沉默不語。 “不知道韓濱那邊怎么樣了?!蹦習邕_說,“希望咱們的假太子別太有氣魄,萬一勸服了韓濱,倒是麻煩,咱們就只能指望謝宥幫忙動手了?!?/br> 秋夜漸涼,黑暗平原上,有一塊地方燈光閃爍,被映得如同燈海。 蔡閆與郎俊俠、馮鐸、鄭彥四人身穿斗篷,在近百名黑甲軍的護送下接近城外軍營。 “何人擅闖——須先通傳!” 這是征北軍的主力軍陣營,昔年李漸鴻兵權被解,韓濱、韓賀兄弟帶的兩部歸于一部,調往西線;邊令白則帶領其中一部,調往東線。及至趙奎謀逆時,兩線兵力置換,后來趙奎身死,李漸鴻便帶著其中一部,前往上京去接段嶺。 李漸鴻駕崩后,殘部依舊歸于玉璧關下,由韓濱再次接收。 按道理,這五萬人不一定是朝廷的兵馬,卻都是李漸鴻曾經的手下。 “把這個交給韓將軍?!辈涕Z遞出玉璜,說,“他自然知道我是誰?!?/br> 守營兵入內通傳,片刻后,內里沖出一騎,正是韓濱,喝道:“恭迎太子殿下!” 周遭將士全部單膝跪地,列隊恭迎蔡閆進入。蔡閆吩咐黑甲軍士兵在外等候,又朝郎俊俠說:“你安排他們就地等待,鄭彥和他們在一起,你稍后進來?!?/br> 郎俊俠與鄭彥各自點頭,蔡閆便被迎進了大營里。 營中燈火通明,一眾高階將領等著,蔡閆也不知誰是韓濱,帶他進來的高大男人摘下頭盔,沉聲道:“末將韓濱,恭迎太子?!?/br> 韓濱要跪,蔡閆忙伸手去扶,讓他起來,笑了起來。 “韓叔叔?!辈涕Z做了個意料之外的舉動,伸手抱了下他。 韓濱嘆了口氣,偉岸身軀屹立。蔡閆與他分開后,朝一眾將軍說:“各位請不必拘禮?!?/br> 韓濱說:“若知殿下親自來迎,今日便先進城去了,實在該死?!?/br> 馮鐸開口道:“太子讀過唁信,知道韓將軍擔心有jian人把持朝政,為免將軍擔憂,這才親自過來見將軍一面?!?/br> 第206章 虛實 “各位都坐吧?!辈涕Z見眾人還站著,便示意都坐,韓濱亦過來坐下。蔡閆尋思良久,開口道:“今日與韓將軍乃是此生第一次見面,卻已如同舊識。當年將軍嶺下之事,乃是趙奎偽造皇令,各位依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過了就是過了,孤絕不追究?!?/br> 眾人聽聞這話,紛紛心頭大石落地,韓濱微微一笑,感激蔡閆恩情。 “當年王妃在軍中盤桓之時?!表n濱說,“我等還有過數面之緣,殿下夤夜來營,既有先皇果敢,赦我等叛主之罪,又有王妃豁達之心?!?/br> 這時候,郎俊俠揭開帳簾進來,韓濱又道:“哪怕是當年烏洛侯穆三次行刺先皇,王妃亦出言求情,饒了他的性命,烏洛侯穆,你還記得不?” “自當銘記?!崩煽b淡淡答道。 帳內眾將領俱笑了起來,韓濱便揮揮手,讓人都退出去,又出去吩咐上點酒菜,要與太子對酌。 “一別經年?!辈涕Z說,“烏洛侯穆,待會兒你也喝一杯吧?!?/br> 郎俊俠點點頭。 丞相府中,段嶺回到房中,只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武獨望向段嶺,眼中帶著詢問的神色,段嶺點了點頭,示意已經解決了?;氐皆簝?,武獨關上門,檢查四周,然后示意段嶺來看。 床后頭裝了個銅制的漏斗,漏斗后有根管子。 段嶺剛要開口問,武獨卻指指自己的耳朵,再指外頭,示意這是個竊聽用的。段嶺心道好險,牧曠達實在太陰了。不僅算得到他會重新投奔,更提前在他們房內裝上了竊聽用的銅管。 “他讓我根據情況,明天去見謝宥?!倍螏X在床邊說,并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字:【騙過了?!俊案鶕裁辞闆r?”武獨問,“他沒有怪你?” “他心里清楚得很?!倍螏X說,“我要是把這件事捅出去,內閣與謝宥一定會對付他,說不定要把謀害陛下的罪名扣在他頭上?!?/br> “不是他做的?”武獨皺眉道。 “我覺得不是?!倍螏X答道,“至少我看不出來。他讓我根據明天韓濱是否進城的可能,來決定見不見謝宥。要是韓濱進城,就一切按原計劃,到時他會解決掉謝宥。要是韓濱不進來,就得想辦法把太子是假的這件事透露給謝宥。讓他起疑?!?/br> “但你是他的人,謝宥會相信你么?”武獨問。 “他讓我告訴謝將軍,說是先帝遺命,讓我扳倒太子?!倍螏X答道,“再讓謝宥去問姚復,姚復可以給我做證,我確實趕來救過駕?!?/br> “那他謀逆的事就坐實了……” 密室內,牧曠達沉默地聽著段嶺與武獨的對話,管子里頭傳來兩人的對答。 “扣在假太子的頭上?!倍螏X的聲音傳來,說,“先帝已駕崩了,當初之事死無對證,姚復是最后才來的,對方又偽裝成河北軍,尸體上什么都搜不到,昌流君還跑了?!?/br> “姚侯又不是傻的?!蔽洫氄f,“鄭彥還活著呢,他不會說?” “鄭彥與姚侯是一伙的?!倍螏X笑道,“問題就在這里。姚侯一旦指認牧相才是幕后兇手,牧相就會說,姚復是想趁機對付自己,除掉自己后方便入主江州。到時候,韓濱還在城外,牧相就有理由召韓濱進來了?!?/br> 武獨:“……” “他媽的?!蔽洫氄f,“這虛虛實實的,一環扣著一環,你們讀書人的腦袋都是怎么長的?” “睡吧?!倍螏X疲憊道,“一切明天再說?!?/br> 武獨與段嶺便躺上床去,段嶺又說:“我知道他會再收留我一次的?!?/br> 武獨說:“待他把局勢平了以后,還指不定會不會殺你呢?!?/br> “到時候我求個外放回河北去,也就完了?!倍螏X隨口道,“天高皇帝遠的,手里又有兵,朝廷還得靠你打元人,怕他做甚?” 密室內,牧曠達放下竊聽管上的蓋子,這才放心離開。 武獨赤著肩背,段嶺用手指在他背上寫道:【鄭彥什么時候來?】他們與李衍秋議定,鄭彥每天會過來傳遞一次消息,千萬別撞上牧曠達,否則可就麻煩了。 【晚上我過去一次?!课洫氃诙螏X手臂上寫道,【讓他不要來了?!课洫氜D過身,與段嶺抱著,兩人耳鬢廝磨,段嶺便喘息起來,叫了幾聲,感覺到武獨灼熱的肌膚,生怕他傷口未愈,動作不敢太大,只讓武獨躺好,枕著他的大腿,側頭為他辦事。 武獨便呻吟起來,同時側頭看那竊聽的銅漏斗。 【已經走了吧?!慷螏X用手在武獨大腿內側寫道。 武獨便笑了起來,卻不回答,拇指推了推自己那高聳,段嶺坐到他腰上,小心地騎著。 片刻后,段嶺仍在喘息,武獨從身后抱住他,意猶未盡,似乎還想再來一次。段嶺卻側過頭,低聲道:“先休息吧,時間還有很多?!?/br> 武獨“嗯”了聲,便準備睡了,也不管牧曠達是否還在偷聽,按道理應當不會聽全套才對。 【姚復的嫌疑可摘?!课洫氃诙螏X背上寫道。 段嶺點了點頭,事實上從姚復趕過河面來接駕的那天,便可摘其嫌疑了。至少他不曾與牧曠達合謀。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想知道,姚復以前是否與牧曠達勾結過,畢竟這很難說;但韓濱,則是肯定的,他進城與否,將影響接下來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