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武獨,你留下來一會兒?!崩钛芮镎f,“若兒沒事的話,就回去歇著吧?!?/br> 段嶺知道李衍秋有話要吩咐,便自己回了房。 當夜狂風大作,段嶺足足等了大半夜,直到武獨回來,坐在榻上換靴子,才朝武獨問道:“那些話,四叔都問過你了?” “以前就反復問過許多次了?!蔽洫毚鸬?。 “今天說的什么?”段嶺又問。 武獨抬眼,看了眼段嶺,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說的什么?”段嶺忙追問道。 “讓我照顧好你?!蔽洫氄f,“都是些起居飲食的事?!?/br> 段嶺這才點了點頭。 李衍秋應當是與郎俊俠對過口供,那么接下來,自己回鄴城時,首要的是與耶律宗真取得聯系,盡力獲得牧曠達與韓唯庸勾結的證據。 翌日,段嶺起來時先去朝姚復與李瀟道別。姚箏依舊是那模樣,愛理不理的,不知昨天是否在郎俊俠處碰了釘子。 “四叔他說……” “他今天起得比你早?!崩顬t答道,“先一步回江州去了?!?/br> “???”段嶺沒想到李衍秋已經走了。 姚復留他吃過早飯,親自將他送出城來。臨走時,李瀟給段嶺準備了四車吃的用的,又讓一隊足有千人的淮陰軍護送,加上段嶺自己的手下,足有近兩千人。 李瀟把段嶺送到城外,拉著他的手,低聲道:“若兒,除非你姑丈派鄭彥送信,讓你回去,否則不要貿然回來?!?/br> 段嶺自小無母,雖與李瀟也不曾說幾句話,姑侄之間卻天生有種親近感,便忍不住與李瀟抱了抱。 “烏洛侯穆呢?”段嶺又問姚箏。 “大早就跟著四舅走了?!币~答道。 段嶺只得上車,依依不舍地與淮陰侯一家道別,沿著北路回去。 寒冬臘月,一輪暴風雪過去,北方的路封了不少地方,幸而近日天氣放晴,反而好走了些。段嶺來到定軍縣中,收編了在此等候的余下的河北軍,出門已近大半月,鄴城連軍隊都沒有了,只不知道變成什么樣。 秦瀧被押回江州,回去后還得重新安排任命河間城守將。 冬天一來,河北變成千里雪原,當鄴城出現在地平線上時,段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家了。 他催動奔霄,沖出了隊伍。 “喂!”武獨忙策馬追上來。段嶺放慢些許,兩人并肩在雪原上馳騁,茫茫平原上,天大地大,頓生自由的感覺。 “回家了!”段嶺朝武獨笑道。 淮陰再好,不過也是別人的家,只有這里,才是自己的家。武獨從背后趕上,一躍踏上馬背,飛撲向段嶺,落在他身后,駕馭奔霄,與他縱馬入城去。 “太守和校尉回來了!” “見過太守?!?/br> “太守大人,您可回來了!” 段嶺帶著一身雪進府,武獨還在外頭抖披風,眾人忙圍過來。林運齊說:“可等得好苦!每日提心吊膽的,四萬難民呢!” “又有人來了?”段嶺訝異道。 段嶺把軍隊全帶走,在城里的人可是怕得不行,四萬多難民,鬧起事來可不簡單。但有費宏德在,收拾這些人,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費宏德正在廳堂內側位喝茶,云淡風輕地朝段嶺點頭。沿途段嶺見城內一片安寧氣氛,顯然沒出什么事嘛。 “辦完了?”費宏德問。 “辦完了?!倍螏X點頭。官員們不等他叫,便紛紛進來了。 “十日前,我派人去河間調兵,秦將軍擅離職守,如今河間實在亂得很?!辟M宏德說。 “不礙事?!倍螏X說,“待會兒讓武獨帶人去接收了,重新指派一名副將?!?/br> 段嶺離開的這些時日里,城中又多了來投的一萬多人,總數竟有接近四萬,費宏德略施小計,從流民中選出些人來,組成民兵隊,讓他們互相檢舉,互相管束,又把人分了三六九等。 一時間難民們全部忙著內斗去了,自顧不暇,便難有心思對外。 “主公既然回來?!辟M宏德說,“便可將此條廢了,責我一番,罰我一年的月錢?!?/br> 段嶺哭笑不得,說:“當真難為先生了?!?/br> 費宏德刻意唱了個黑臉,讓段嶺唱白臉,段嶺便派人前去宣布廢去臨時條文,反正現在軍隊也回來了,凡事都可解決。 武獨抖完雪,進來說:“我這就派人去河間走一趟?!?/br> “過幾天再說吧?!倍螏X答道。 “須得盡快解決,河間守城官的人選你想好了沒有?”武獨說。 “就孫廷吧?!倍螏X說。 孫廷一怔,忙道:“太守大人,屬下只想跟著您辦事?!?/br> “不打緊?!倍螏X又說,“非常時期,你替我先把河間穩下來?!?/br> 段嶺本想把述律端也給孫廷派過去,但述律端應當不愿離開自己,便暫時先把河間交給孫廷打點,又說:“須得麻煩費先生,幫我看住河間一段時間?!?/br> “不妨?!辟M宏德答道,“能幫上忙,自然樂意?!?/br> 武獨說:“那便一起過去看看吧,反正兩城離得也近,不到一天腳程便到,現在出發,夜里正好抵達?!?/br> 于是段嶺讓林運齊起草文書,秦瀧擅離職守,包藏禍心,逃離河間,被武獨派兵抓住,送往江州審判。如今河間城由孫廷暫時擔任守城官。又想著什么時候把縣令也調回去,換上這邊的手下人,方便管轄。 費宏德得了文書,與林運齊一同去河間宣讀,孫廷便簡單地收拾行裝出發,剩下的,段嶺吩咐人再打點好后,與費宏德的所用之物為他們一同送去。以十天為限,費宏德幫他收拾住了,再一起回來。 秦瀧雖在河間有一定的威信,但人已經被抓了,他的那群山賊幫想必也沒剩幾個,讓費宏德去收買人心,段嶺是放心的,問題不大。 外頭施戚正在清點淮陰送來的東西,嚇了一跳,跑進來朝段嶺說:“太守,這么多金子,你們從哪兒打劫來的!” “說什么呢?!蔽洫毘獾?,“這本來就是太守的家當!” “里頭有多少錢?”段嶺自己一路上不方便,沒去開箱。 “足足一萬兩的金條!”施戚說。 段嶺險些碰倒了桌子,大叫道:“什么?一萬兩?!” 施戚轉身出去,拿著兩根金條進來,敲了敲,叮叮作響。段嶺突然就覺得似曾相識,十分訝異,看武獨。 “這是潼關的?”段嶺問。 “像是?!蔽洫毚鸬?,“怎么在……罷了?!?/br> 兩人對視片刻,段嶺想起姚復與西涼的關系。這幾十箱金條,走的時候已交接給新任潼關太守,牧曠達應該不敢動,那么是李衍秋派人去起出來的? 施戚帶人清點東西,武獨卻說:“這可是太守的,不是官庫里的,你別亂來?!?/br> 施戚忙道知道,就是看看,見見世面。 反正鄴城的官員也像是段嶺的家臣,除了林運齊之外,府里的事,段嶺一向不怎么瞞嚴狄、王鉦與施戚三人。開箱后,段嶺便一人分了一根金條,讓他們去兌成銀兩花用。再讓施戚拿八十兩黃金,派人追上費宏德與孫廷,讓他們拿到河間去用。 第191章 年節 總算回到家了,段嶺先是上山去泡過溫泉,再回來吃晚飯。做飯的換成了武獨,吃不到鄭彥的美味,卻有種家常的溫馨。段嶺只覺還是在河北愜意。這也許是他最后的閑散時光,來年一開春,事情將接踵而來,就沒這么簡單了。 快過年了,北方、中原一帶之前離開的人,又陸陸續續回來了些。段嶺便出了安置令,讓各家各戶在新城內落腳。 不少大戶還想拿回田地,段嶺卻改了土地令,將城外的一些新地劃給了他們,相應地也付了些補償。 第二天,費宏德派人回鄴城報告,河間情況良好,只是少了不少人。想必就是先前秦瀧帶去的非正規軍。至于牧曠達又是如何與秦瀧搭上線的,江州問清楚后,多半會有報告回來。 段嶺左思右想,總覺得李衍秋要做的事,很可能是要把蔡閆與牧曠達一網打盡。 他與武獨參詳良久,武獨最后說:“如果先設局讓太子與牧相聯合,讓他們踩進陷阱里,就是有可能的?!?/br> “最后怎么治罪呢?”段嶺說,“讓郎俊俠去做偽證?指認蔡閆是牧曠達的安排?” 武獨坐在主位上,段嶺則在一旁思考。 武獨最后說:“不管怎么樣,讓他們去籌備吧,把黑鍋扣在牧曠達頭上,朝廷反而更能接受一些。那天晚上,陛下說了一句話,叫我不要再讓你cao心了?!?/br> 雖說這事與段嶺息息相關,但與李衍秋相認后,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李衍秋要解決的最大問題。李衍秋和父親有著相同的執拗性子,他們兩兄弟,都有種當仁不讓的責任感。 說到底,假太子與牧曠達的事,皇帝在位,也輪不到段嶺自己去管。 “有封信你看看?!蔽洫氄f,“在你的嫁妝里找到的?!?/br> 段嶺:“……” 段嶺低頭看信,上面是李瀟的字,還有公主的御印。原來淮陰送來的禮物里,有兩大箱書,天文術數、農耕詩歌,包羅并有。李瀟的字簡直與李漸鴻的字一模一樣,段嶺便想起當年父親也說過五姑所學甚廣,說不定寫字就是李漸鴻教的。 在淮陰時,李瀟無暇與段嶺長談,沒過得幾日,他又忙著要走,只能以書信來說話。一來是箱中的金條,那年潼關一戰后,李衍秋得知消息,便派人去取出了山洞內的藏寶。 但李衍秋并不想將這筆錢歸入國庫,否則接下來就不好從江州本地士族募錢刮油水了,藏寶的存在,只有少數人知道。李衍秋對牧曠達的說辭是暫時保存在洞中。 而為了暫時避開牧曠達與朝中內閣耳目,李衍秋讓姚復通知西涼人秘密送到淮陰,存放在姚復的官庫中,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段嶺在河北需要用錢,李瀟的原話是先給你一些花用,余下的,五姑替你收著,隨時想要,寫個條子便可來支。用的詞也是“物歸原主”,但這物歸原主,就耐人尋味了,意思是“誰找到就是誰的”。 李瀟又寫了幾大頁紙,內里談及河北的治理,大多是水利農田、筑林工事等事宜,段嶺看完后不由得拍案叫絕,預備開春后便據此調整方向。 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河北與山東已暫時建立了商路,雖天寒地凍,道路難走,但只要開春后化冰,便可通商了。 段嶺預備把這一萬兩黃金全部以官貸的方式兌成銀后,慢慢地放出去,放到百姓手里,讓他們過日子用,秋收以后再還。 接著他又叫來述律端,述律端來到麾下已兩個多月,始終忠心耿耿,而且話很少,平日里與士卒吃在一處,住在一處,也未婚娶,有什么事,從來不對外說。 段嶺先是寫了一封信,讓他往遼國走一趟,帶給耶律宗真,順便捎點年禮過去,看看遼的情況。信中問及耶律宗真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并且討論到述律端之事。 來日若順利歸朝,還是得給述律端說一門親事,盡量讓他以太子專員的身份,回到遼國。 述律端接了信,便動身回中京去。 段嶺把事派完了,一身輕松,便想與武獨出去巡視巡視。 “喲,兜里有錢,腰板硬了?!蔽洫氄f。 段嶺嘿嘿笑,準備去散點財。武獨又說:“本來也想置買些年貨,預備過年了?!?/br> 不知不覺,已臨近年關,所有的事都已辦妥,總算能休息段時間,只不知江州那邊過得怎么樣了,李衍秋一個人在宮里過年,也甚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