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爹……爹……”還是慕容清先發現慕容遠,小小的身子直往門口拱,拱得長安幾乎抱不穩。 若說看到慕容清長安是打心眼里喜歡,那看到慕容遠便是打心眼里抗拒了。這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拿什么態度去對待慕容遠。 “清兒好像很喜歡你?!蹦饺葸h從長安手中接過慕容清,細細打量著長安面部的表情。 長安眸子閃了幾閃,而后看著慕容遠,干笑道:“是嗎?她叫清兒?挺可愛的孩子?!?/br> “清兒從小沒有娘親,你若是有空,可常來王府陪陪她?!闭f完,又看著長安的臉,加了句:“今日的事是燕王府對不住你,你別害怕去燕王府李月初會對你怎樣,今日類似的事情我保證今后不會再發生了?!?/br> “謝三爺抬愛,只是,我一個女子總往你府中跑也不大像話,可以的話,您可以讓人把清兒帶去國公府??偤眠^我在王府進進出出?!遍L安謝絕了慕容遠的提議,清兒她是喜歡,但王府她卻是再不想去。 “嗯!這樣也不錯,我有時間會把清兒帶到國公府去,到時候就麻煩你陪她了?!蹦饺葸h竟就同意了長安的要求,甚至還要自己帶慕容清去國公府。 聽到慕容遠輕描淡寫定下來的話,長安想撞墻的心都有了。 ☆、第一十九章 李月初推長安落水一事,在國公府的干涉下由慕容遠徹底幽禁李月初告終,李月初搬到王府北苑,終身不得離開。綠意作為李月初的陪嫁丫頭,自然也是跟著李月初過去了。 險些害得長安淹死,卻只受幽禁的懲罰,對這結果自然是有人不滿意的,膽敢傷長安就是找死,可慕容遠都已經罰人了,明著里也不好說什么。 于是在臘月初八,燕王府眾人都忙的時候,一輕功與用毒皆出神入化的人潛進王府,斷了李月初一臂,斷的正是推長安入水的左手,可憐李月初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綠意在廚房聽到李月初的尖叫聲,匆忙趕過去,就見李月初面色蒼白如紙,睜得圓圓眼睛里滿是恐懼的看著房梁上,衣服上全是血,胳膊處的血還一直在往外溢。 “夫人?!本G意驚叫,到底是誰下這么狠的手?綠意顫著腿過去扶起已經失去意識的李月初,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人流這么多血。手忙腳亂的給她止血,可這血卻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得找大夫來,不找大夫夫人就死定了?!彼哉Z著,顧不得慕容遠所下不能讓她們主仆離開院子半步的死令疾奔出這方冷清的小院子。 幾個看門的侍衛都已倒在地上,顯然是被人迷暈了。 她跨過倒在地上的侍衛往東苑直奔過去,半步也不敢停下,半刻也不敢耽擱。 臘八,按著慕容遠的習慣,該是和慕容清在一起吃臘八粥,到得慕容遠的院子外,不意外的遭看門的侍衛攔了下來。 見侍衛攔著,綠意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哭起來:“求王爺救救我們家夫人!她遭人毒手斷了一臂,現在已經疼得昏死過去了,求王爺看在相爺的份上救救夫人?!?/br> “你去稟報王爺?!币娝砩蠞M是血,守門的侍衛也不敢耽擱,一年紀稍長的侍衛對著一年輕侍衛道。 慕容遠正在喂慕容清吃粥,聽得年輕侍衛的稟報,面上表情并無多大變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淡淡道:“找個大夫去北苑,別讓她死了就成?!?/br> “是!”侍衛領命下去。 “給我封鎖消息,這件事情,不準傳出去,特別是相國府與國公府?!?/br> 出門的時候年輕侍衛卻忍不住覺得身子發寒,枕邊的人遭此毒手,他的反應竟就這么的冷淡,仿佛月夫人是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樣。 待得侍衛走遠后,慕容遠才對一直候在身旁的紅菱道:“你去查查,看是誰做的?!?/br> 到底是誰?竟敢在他的府里動手,卻偏偏只針對李月初一個人? 慕容遠突然想到一個人,總是一身淺色衣裳,與長安同時出現的陳國六王爺許珩,他瞇了瞇眼,會是他么? ************* 好在大夫去的及時,李月初手臂是廢了,可那條命算是保住了,這件事情在慕容遠的施壓下也沒有傳出去,僅僅就府中的那么幾個人知道。 紅菱查到了人,不出慕容遠所料,正是許珩派去的人,陳國第一高手月音,下手以快準狠出名。 “要去找六王爺么?”府里的人無故被傷,若是不做出點反應,豈不是讓人覺得齊國燕王府懦弱? 慕容遠正在練字,神色淡淡:“不必?!?/br> 紅菱看著慕容遠許久,終是道:“屬下不理解?!?/br> 慕容遠的手頓了頓,看著紅菱道:“這也是她咎由自取,人總要為自己的過失付出點代價,就當有人幫本王懲治了她,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br> “是!”紅菱即便是再不通曉世故也知道了慕容遠也想給李月初一點教訓,只是他不方便動手,正好有人給他動了手。 “還有,你既然查到月音頭上了,就繼續盯著他?!痹乱舸巳耸墙虾蘸沼忻臍⑹?,后來不知何故隱退,直到前些日子,他得到專派出去找月音的探子傳回消息,他才知道月音現在竟專為許珩所用。只是他一直被養在許珩的府中,從來未出過門,今次,許珩帶著他來齊國,定是有所目的。 許珩幫長安抱不平傷了李月初,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計較,可若許珩有別的打算…… “爺最近對長安姑娘,似乎……有點不一樣?!弊陨洗伍L安落水后,慕容遠就三天兩頭讓她準備一些珍奇玩意兒送到國公府給長安姑娘,更是每天都帶著慕容清往國公府去找長安。即便長安只理慕容清,并不怎么搭理慕容遠,即使國公夫人每每看到慕容遠去都拿著掃把追著慕容遠打,他還是樂此不疲的往國公府跑。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爺對哪個姑娘那么上心過,即便是曾經的王妃也不曾。 “你也看出來了,你說她為什么就看不出來呢?”慕容遠似有些困惑。 他往國公府跑得那么勤,長安依舊對他不冷不熱。 “爺真的喜歡長安姑娘?”紅菱終是問出困擾在她心底好些日子的話。 “你覺得我像是一時興起么?”慕容遠聲音清清冷冷,紅菱聽不出其是喜是怒,慌忙低下頭道:“屬下知錯,只是屬下覺得,爺既然喜歡長安姑娘,為何不去求皇上賜婚?” “我喜歡她,是想有一天她能心甘情愿的跟著我?!彼皇菦]想過求父皇賜婚,只是如今的她還對他很是抗拒,若是太急進,他害怕會把她越推越遠。他并不想強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接近她,化解她的心結。 紅菱不再說話,心底卻暗暗為爺擔心,有許珩在長安身邊,長安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有心甘情愿跟著慕容遠的一天。 正為慕容遠擔心著,門外卻有規律的敲門聲,紅菱看了慕容遠一眼,得到示意前去開門,來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衙役的制服,臉上兩指寬的刀疤甚是駭人,他看了紅菱一眼,而后玩著身子在慕容遠跟前著什么。 慕容遠聽后,唇角浮現出一抹笑意,只是這笑意越看越讓人覺得冷,紅菱自覺地退下。 ************ 刑部大牢陰暗潮濕。 現已是深夜,幽暗狹窄的走廊里一前一后走著兩個人,前面的衙役手里的燈籠搖搖晃晃,后面的那人,頭上戴著黑色斗笠,一張臉隱在斗笠的陰影下叫人看不真切,他身上亦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整個人像是沒入了黑暗中。牢中沒有睡得囚犯紛紛看著這兩人,兩人走過這條狹窄的走廊,在最里頭那間牢房前停了下來。 衙役恭恭敬敬的打開牢房的門,黑衣人低頭鉆了進去,衙役乖乖在外守著。 能半夜被衙役恭恭敬敬引進來的人身份定然不低,不管他來是何故,懂事點兒的人都不會想去打探他來做什么,若一不小心可能就丟了性命,囚犯們紛紛躺下裝睡。 進得牢房,黑衣人看了眼被重重鐵鏈拴著正閉眼假寐的囚犯,他摘下斗笠,一張清俊淡雅的臉現了出來,正是慕容遠。 “考慮好了?”他明明笑著,卻讓人感覺像是地獄里走出來的索命無常。 “你卑鄙無恥?!鼻舴笇λ椭员?。 “若不卑鄙,怎么能讓你認罪?”慕容遠唇角笑意越發的深刻,毫不在意這人對他的辱罵。 “你勾結胡廣遠,偷換死囚謀取錢財,中飽私囊陷害無辜,遲早有一天你要遭報應的?!鼻舴革@然及其憤怒。 “就算我遭報應,你也看不到了,如果我是你,為了孩子的安全就不會去罵手握她性命的人,而是乖乖認罪畫押?!蹦饺葸h毫不在意死囚的辱罵,面上依舊溫潤,說出來的話確與表情絲毫不相符。 “那也是阿樂的孩子?!彼狼羲朴行┩讌f了,他明明那么在乎紀樂,卻拿她的孩子威脅他認罪,他根本不是人。 “但她不是我的孩子?!蹦饺葸h聲音徒然沉了下來。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彼狼粜娜缢阑?,他這一生都為紀樂活著,紀樂是他唯一的軟肋,他心不夠狠根本不能跟慕容遠對抗。 “這個你無需知道?!蹦饺葸h冷聲道。 他從小就總做著那個奇怪的夢,在他心底,夢中的那個女子才是他的妻子,娶紀樂,只是因為紀樂與夢中那女子有那么幾分相像,更因為紀樂小時候救過她一命,而他的家人卻毀了紀樂的國家,可他對紀樂沒有那種感覺,他很清楚紀樂不是那個人,他照顧紀樂,寵著紀樂,卻從來沒有碰過她。 所以在紀樂跟人私奔了以后,他便只想著她過得好就好,對于紀樂生的孩子,她把她留下,他會替她好好照顧著。她回來,他也依舊歡迎。 但該利用她們的時候,他也不會手軟。 “我能看看她們嗎?”囚犯原本就打算認罪,痛罵慕容遠也不過是想出出心底的那口怨氣,氣出完了,姿態自然也軟了下來。 “你行刑那天,我會帶著她們娘倆去看你?!蹦饺葸h音色很淡,仿佛并不覺得一個女人看著自己的情人被殺頭實踐很殘酷的事。 “慕容遠,你不是人?!鼻舴竸傑浵聛淼膽B度又硬了,如果真是要在那樣的情況下見他們母子,他情愿不要再見。 ☆、第二十章 畫舫一案查了一個多月毫無進展,卻在臘月二十那天突然了結。陳鈺認罪畫押,招認了是他擄走蕭如雪并殺了刑部尚書胡廣遠,判陳鈺來年二月初一處斬。 長安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去找了許珩,許珩和她都清楚,胡廣遠根本不是陳鈺所殺。 而許珩在前一天就從月音口中得知了消息,并且他很清楚慕容遠是用什么方法來讓陳鈺認罪的。 長安來找他時,他已經想好了要怎么安撫長安,慕容遠在朝中所做的事樁樁件件都是見不得人的,他不想讓長安知道太多官場的陰暗面,以前刺激長安報仇,只是想讓她能有活著的動力。他希望長安能好好活著,但卻并不希望長安卷進這黑暗臟亂的朝堂之中。報仇的事情,由他來就行,他早前就一直在暗中cao作,包括悅陽公主突如其來的病癥,包括國公夫人風癥發作時的胡言胡語,包括慕容遠殺胡廣元的動機,都是他先前就安排好的。為的就是給慕容遠重重一擊。 同時,陳鈺的認罪也讓慕容遠心底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對于拿捏人的軟肋,他向來是一拿一個準,當初把慕容清留下來也便是為了能有這一天。 ********** 蕭如雪自中毒后便一直在慕容遠府中修養,顧謹時常會來看她,慕容遠也默許了顧謹在府中進進出出,因為是??土?,所以現在顧謹來的時候府中的人也大多見怪不怪,由得他徑直往蕭如雪的院子里去。 今天,雪下得有些大,整個齊都銀裝素裹,顧謹得了好友從南疆帶回來的幾味珍貴藥材,就想著送過去給蕭如雪,想看著能不能對解她身上的毒有點作用。 一只腳還未踏進院子,他就聽得蕭如雪哭哭啼啼的聲音:“為了給你制造混亂,我假裝被打暈引起混亂,可你竟設計讓人真擄走我,還讓我中了這一生都解不開的毒,如今,事情完結了,你卻不顧我的生死要送走我?!?/br> 顧謹腦中嗡的一下,竟生生把腳頓住,往后退了兩步,透過墻上的鏤空往院子里看過去,卻見得蕭如雪緊緊抱著慕容遠,哭得梨花帶雨:“我不走,你答應過如果我幫你除掉胡廣遠你就娶我,如今你卻要出爾反爾?!?/br> 顧謹幾乎不敢相信那人是向來高傲的蕭如雪,她竟為了慕容遠卑微到如此地步。他沒料到當初畫舫事件竟是慕容遠早先就和蕭如雪設計好的,為的就是除掉胡廣遠。更不想蕭如雪竟會同意慕容遠如此荒誕的計劃。 “我對你無意?!蹦饺葸h的聲音平淡無波,掰開蕭如雪扣在他腰間的手,無情的道出事實,當初他還未發現長安便是他夢中的那個人,自然娶誰、又娶幾個都沒有關系,蕭如雪愛慕他,他也不討厭蕭如雪,所以在蕭如雪提出她幫他,他娶她的時候他沒有怎么考慮就答應了,現在,他不想府里有其他女人。 “我不求你喜歡我,只求能呆在你身邊就好?!笔捜缪┚o緊抓住慕容遠的衣袖,仿佛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你這又是何苦?地方我替你找好了,明日就會有人來幫你搬東西,我會讓陳大夫去照顧你的?!蹦饺葸h從蕭如雪手中抽出衣袖便打算離開,似鐵了心的要讓蕭如雪搬走。 “慕容遠,你別逼我?!笔捜缪┮娗竽饺葸h沒有用,神色一狠,竟從頭上拔下簪子刺向自己頸部。 顧謹見蕭如雪如此偏激,心中焦急,還未等他有所動機,慕容遠便疾步過去一把打掉蕭如雪手里的簪子,碧色玉簪落地。蕭如雪亦狼狽的坐在地上。 “你鬧夠了沒有?要死我也不攔你,但別死在我這兒?!蹦饺葸h徹底怒了,看著蕭如雪的眼神都帶了幾分不屑,以前的時候就沒覺得蕭如雪這么愛無理取鬧過,今日越看她哭越是覺得煩躁,說出口的話亦很傷人。 蕭如雪從來就知道慕容遠心狠,卻沒想到他的心能狠到如此地步,需要用你的時候就哄著你,不需要的時候棄之如履。不禁悲從心來。也許是悲到極致,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及其大聲。 顧謹手中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卻偏偏沒有勇氣往里面跨進一步。 蕭如雪笑著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走近慕容遠,笑得詭異至極:“我死是微不足道,但我在去畫舫之時特意留了書,這么些年我為你做過得那些臟事,樁樁件件都記在上面,若是我死了,你所做的一切就會被公諸于眾,到時候看是誰死得慘?!?/br> “你想怎么樣?”慕容遠緊握著拳,沒想向來順從他的蕭如雪會這樣算計他,氣氛又無可奈何,蕭如雪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一旦那些事情抖露,他前面那么些年所做得事就前功盡棄,甚至可能……。 “很簡單,紀樂不是走了么?我要做燕王妃?!本退闼牟辉偎@里,她也要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 “不行?!蹦饺葸h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那行,反正我死了也能拉你陪葬,黃泉路上有你作伴也值了!”蕭如雪也不管慕容遠面色有多難看,若是比起再也看不到他,她寧愿被他厭惡的留在他身邊。 “你個瘋子?!蹦饺葸h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自己竟被蕭如雪威脅了。 “呵……瘋子?你說的對,我早就瘋了?!笔捜缪┺D過頭看著慕容遠,容顏依舊清麗,卻笑得無比凄涼:“在你逼我以色侍人的時候我就瘋了?!彼敲聪矚g他,他卻逼著她去伺候那些老東西,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會瘋。 蕭如雪對慕容遠竟是執著到這個地步,顧謹將懷中當寶貝一樣的藥材放到地上,黯然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