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他們看起來很專業,四五千米的雪山估計不在話下,阿里區域,有很多海拔六千以上的雪山,我估計他們是沖著那些去的。 第二撥人,是流動的散客,來來去去,人數不固定,都是些普通游客,特點很好區分,裝備不多,到處拍照,而且拍照技術還不是很高的那種。第三波人主要是些攝影的,西藏是個攝影師鐘愛的天堂,這些人大多不修邊幅,帶著沉重的攝像器材,一臉贊嘆又十分沉默。 第四波人當然是我們自己,我們比較受藏居的主人歡迎,因為我們是常住的,要待半個月,常住的總比散客好招待。 接下來的十多天,和之前一樣進行體能訓練,我們還在爬了最近的一個四千多米高的雪峰,雪峰上流淌著清冽的雪水,洗把臉,讓人從頭爽到腳。接著,我們又往更遠一些的雪峰出發,逐漸挑戰了兩座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峰,中途出了些狀況,好在有驚無險,也積累了不少進雪山的經驗,高原反應也逐漸變得難以察覺了。 半個月后,也就是五月初的時候,我們決定出發了。 我們要去的地方,位于龍木錯東北方的位置,從龍木錯,穿過一片無人區,會到達一個叫郭扎錯的地方。錯,在藏語中就是湖的意思。龍木錯和郭扎錯都是湖泊。 那片無人區是沒有路的,沿途有冰河雪峰、起伏的高原丘陵,越野車可以開一部分,但如果要深入的話,只能靠徒步,得走四、五天的時間。我們估算了一下整體路程,不出意外,至少也在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三個人的口糧都是個大問題,這使得我們三人的裝備必須得非常精而簡,即便如此,負重也相當大,但沒辦法,我們將要在山里待的時間跨度太長了。必要的御寒、應急、登山、宿營、食物、醫藥等等裝備,一樣都不能缺。 臨別前的早上,我們在藏居吃最后一頓早餐。吃早餐用的是很大的那種長條桌拼起來,食客都在一起。我之前所說的三撥人中,除了第二波是流動性的以外,第一波和第三波的人其實比較穩定。 第一波的那一行人,人數有八個,六男兩女,有小年輕,也有四十歲左右的壯年人。這幫人偶爾會消失幾天,然后又來這個藏居住宿,通過幾次的旁聽,我知道這是一支專業的登山探險隊,和我們一樣,這段時間同樣在猛爬雪山,但他們爬是為了熱身,早飯言談間,我聽他們談起一個叫卡馬魯峰的地方,似乎下一個目的地是那兒。 我有些好奇,側頭低聲問譚刃:“老板,卡馬魯在哪兒?很高嗎?” 譚刃淡淡的看了對面那伙人一眼,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世界排名第五的高峰,海拔8463”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珠穆朗瑪峰和它遙遙相望,算是鄰居?!?/br> 我頓時慫了,默默吃著自己那份早餐,糌粑、藏面、rou餅、酥油茶,還是挺豐盛的,我這人不挑食,只要不是太臟太惡心的東西,我都能吃下去,而且我覺得這玩意兒還挺好吃的。與此同時,對面那幫人的形象,在我心中也瞬間高大了起來。 接著,我們三人繼續吃早飯,時不時的聊一下路線,也沒聽對面那幫人說什么。就在我們快要吃完的時候,他們隊伍里那個三十多左右的漂亮女人突然對我說:“你好?!?/br> 我嘴里正塞著糌粑呢,聞言趕緊道:“尼嗨(你好)……” 譚刃順手在我腦袋上抽了一巴掌:“吃完再說話,帶你出門,八輩子臉面都丟光了?!?/br> 對面的女人撲哧一下:“哈哈,真有意思。沒事兒,這東西挺好吃的對嗎?是這樣的,我剛才好像聽你們提到龍木錯,怎么,你們也要去龍木錯嗎?”說的多,挨揍越多,我還是別吭聲好了。 周玄業點了點頭,笑道:“是啊,怎么了?” 那女人笑道:“我看你們的裝備都挺棒的,是要去爬5312嗎?” 7312我知道,無人區一帶靠東南的位置,有一片雪山帶,周邊還有很多冰河,那邊有很多沒有命名的雪峰,所以一些探險者就直接用高度來命名了。 周玄業道:“不是?!?/br> 我覺得有些好奇,5312,對這些人來說,難度似乎低了點兒,他們去那兒干嘛?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那女人笑道:“5312雖然不高,但地勢坡度非常大,相當險要,難度很高哦。那邊只有那座雪峰值得挑戰,所以,我以為你們是同道中人呢?!?/br> 周玄業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我們完善的裝備顯然引起了這波人的好奇,隊伍里的另一個年輕一些的姑娘又追問道:“不去5312,那你們去那兒?龍木錯周圍好像沒有值得挑戰的地方啊,你們這裝備,大材小用啦?!?/br> 周玄業是個比較受禮的人,再說,我們也不是去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因此他也就直說了:“我們要進郭扎錯北邊的雪域?!?/br> 此言一出,除了那些不太懂行的散客外,桌子上的其余人,包括幾個攝影師都愣了,目光全部盯著我們三人看,仿佛我們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第298章 穿越無人區 這伙人驚訝而古怪的臉色,讓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膝蓋,看樣子,他們都知道那個地方,但露出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這時,一個留著半長頭發的攝影師的攝影師說道:“郭扎錯我去過,非常的漂亮,但是,北區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你們去那兒干什么?”這一點我們當然知道,曾隊早在此之前,就跟我們講過那邊的情況。 那一帶雖然是無人區,但由于郭扎錯的景色非常壯美,又是很奇特的半咸半淡的湖水,因此也吸引了很多探險人士和攝影師的光顧。他們穿越無人區,到達海拔5080的郭扎錯攝影,但很少有人會往郭扎錯的北區而去。 那邊是一片非常大的雪域,雪峰聳立,平均海拔在六七千左右,內部還有很多大型的冰川遺跡,最為危險的是,那一帶雪域,有一種非常奇怪的磁場,所有電子設備進去后,都會失靈。 攝影師們往往就在郭扎錯一帶活動,很少有靠近北區的,因為一靠近,攝影器材就會出問題。 74年的時候,有一支專業的國家級測繪小組,那支隊伍曾經九闖“死亡之?!彼死敻纱笊衬?,十上“生命禁區”喀喇昆侖山,十二次進軍天山和阿爾泰山。 并且在北區也駐扎考察過一段時間,但最終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并沒有深入,據說現在,那里還有當年那支小組留下的遺跡。 周玄業回答了那個攝影師的問題,不過明顯是在說假話:“當然是為了挑戰?!边@個理由在一些喜歡探險的人看來是沒有漏洞的,挑戰超越本就是探險的一種理念。 因此,周玄業說完后,那個攝影師道:“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去做這樣的挑戰,我聽說七年前,也有一支國家級的測繪小組,進去后過了一年才走出來,人都瘋了?!?/br> 我不禁看了那個攝影師一眼,心說這人消息還很靈通,看他的打扮還有攝影器材的級別,看樣子是個有兩把刷子的人,我便問了一下他的名諱,他道:“可以叫我老趙?!?/br> 另一邊的那對人馬,在最初的震驚過后,也緩了下來,那個三十多歲左右的女人立刻興致勃勃的說道:“正好,你們去郭扎錯,咱們可以順一段路,哈哈,我可是很期待你們的挑戰結果哦?!?/br> 周玄業笑了笑,道:“我們吃完東西就準備出發,你們呢?” “一樣?!蹦桥苏f完,我們就敲定了順路的決定。畢竟龍木錯往郭扎錯一帶都是無人區,高原深谷、冰河險灘,還有各種各樣成群結隊的野生動物,很容易攻擊落單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多一點總是安全些的。 當下,我們兩撥人一邊吃早飯,一邊做了自我介紹。 經過了解,這支八人的探險隊,是上海一家戶外俱樂部的成員,這個俱樂部要求比較高,接收的都是達到專業登山級別的人員。此次八人的隊伍,人人都是戰果累累,都不是第一次進藏了。 其中最先跟我開口說話那女人,是隊伍中的副隊,領隊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隊伍里的人都以俱樂部的代號相稱,領隊叫‘雪豹’,副隊叫‘藍鷹’,余下的一堆也全是動物,聽得我有些迷糊,也對不上號,搞不清誰是誰。 好在這幫人有車,自駕來的,因此吃過早飯后,我們也沒租車,搭著他們的便車,上了219國道繼續前行。這段路的路況良好,車輛也稀少,行駛在新藏線上,半天也看不到一輛車,所以車速也很快。 中午時分,我們到達了龍木錯,雪豹他們直接把車子開進了草地里,發足馬力往前,沒多久便能眺望到一個非常大的湖泊。湖泊周圍的石灘在陽光下,都泛著一種晶亮的白色,遠遠一看,如同冰雪。 湛藍的湖泊倒映著天上的白云,遼闊的高原上,從遠處的雪山,刮來了陣陣帶著雪氣的涼風,不遠處的低洼地,一群野驢警惕的望著我們,不一會兒就跑的沒影兒。 那些晶亮的白色物質,是咸湖蒸發留下的鹽分,雪豹說,這個湖里的的礦物質非常豐富,其中蘊含的鋰含量全國第一。早些年政府不允許開采,但近年來似乎有些松口,據說已經有大型的開采公司拿下了它的開采權。 當然,這只是小道消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我想對于這個地方的生物來說,必然是一個很大的災難。這遠離人間的天堂湖泊,或許不久后就會迎來大型的機器和大量的燃油排放,屆時,恐怕就不能再見到這種鹽如雪、湖如鏡的場景了。 說到此處時,藍鷹感嘆道:“你說人這個東西,真是偉大又可恨,它能征服一切,南極、北極、青藏高原、珠穆朗瑪,能推山填海,建設出鋼鐵都市,但是它又毀了多少東西?” 我覺得挺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雪豹道:“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喜歡探險,渴望去無人區,只有在沒有人類的地方,才可以看到這個世界本來的面貌?!?/br> 這幫人不愧是專業探險隊的,話題一下子就跑偏了,開始例數自己的各次探險經歷,聽的我一愣一愣的,著實長了不少見識。 三個多小時后,海拔身高,地勢凸起,我們的越野車沒辦法再開了,便將車子停在了一條冰溝子旁邊。一下了車,就能感覺到一陣寒氣,冰溝里是不遠處的雪山上流下來的雪水,兩邊的草叢里漂浮著冰塊兒。 我捧水喝了一口,雪水十分甘洌、沁涼,冰溝在草地上,一路向前延伸,時寬時窄,空氣很干燥,時間久了讓人的鼻子有些刺痛,很不舒服。我從包里拿了面罩戴上,遮住口鼻,一行人背著裝備開始徒步。 這個無人區,跋涉過去大約需要兩天時間,雪豹他們和我們搭伴的行程約莫有八個多小時。 在高原地區,體力消耗越大,高原反應就越嚴重,所幸我在這兒已經適應了一個月,大大小小的雪山也爬了好幾座。這會兒也沒覺得吃力。至于其余人,就更是輕松了。 我覺得自己挺慫的,要知道當時下了飛機,周玄業和譚刃可是臉色都沒變下,就我自己出現高原反應了。用周玄業的話來說,我這種情況,在拉薩一類的地方玩玩是沒關系的,因為拉薩一帶海拔其實并不高,處于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位置,只有極少數人會出現反應。很不巧,我就是那個極少數人。 眾人吭哧吭哧的徒步,走走停停,雪豹他們還帶了簡單的攝像器材,所以還時不時的合個影,沿途可以看見很多的動物,白唇鹿、耗牛、黃羊、野驢等等,中途是還在一片高地上,看見了攀巖的羚羊,身姿輕巧靈動,讓人嘆為觀止。 藏區黑的比較晚,因此我們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扎營休息,晚上氣溫很低,由于這邊沒有什么大型的食rou動物,所以也沒有安排守夜,眾人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七點多左右,這邊的天才放亮,我們收拾行裝,走了三個多小時左右,攀上一片高地,便眺望到遠處一片云霧繚繞的雪峰,高聳挺拔,勢如刀削斧劈,云霧蒸騰,難以窺見真容。 雪豹沖我們揮了揮手,道:“你們往北,我們往東,就在這兒分手吧。祝你們好運?!?/br> 我道:“你們也是,祝你們好運?!?/br> 隊伍里代號灰熊的笑道:“我們這邊是小意思,倒是你們要小心吶,再會?!闭f完,我們兩撥人便就此分道揚鑣了。 就在八人轉身離開,我也打算走人時,一轉身,便突然看到前方不遠的山崖上,赫然趴著一個東西,定睛一看,我不由得驚呼出聲:“雪豹!” 這一聲比較大,在空曠的高原上傳的很廣,已經走出一段路的雪豹等人聞言停了下來,雪豹喊話道:“叫我干啥?” 我道:“不是叫你,是真的有雪豹!” 第299章 雪豹 那只雪豹,半爬在裸巖上,正側著頭看我們,脖子下面的白毛異常醒目,身上白底黑斑的皮毛,和裸露的高山巖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偽裝色,也不知在那兒待了多久,我們竟然一直沒發現。如果不是突然看見它脖子下面醒目的白毛,沒準兒還真被我忽略過去了。 那雪豹離我們還很遠,從這個位置看去,就顯得體型非常小,厚實的皮毛和粗大蓬松的尾巴,顯得非常漂亮。 野生高山雪豹可是瀕危動物,近年來已經很少發現了,據說主要是因為偷獵的。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兒發現一只,這時,藍鷹等人也被這雪豹吸引的走了回頭路。 這幾人不愧是經常在藏區活動的,藍鷹吃驚道:“真的是雪豹!不對啊,這玩意兒晝伏夜出,生活的地方至少在海拔五千左右,它怎么跑這兒來了?”我們現在所處的海拔有四千左右,并不是雪豹出沒的地段。 灰熊從背包里拿出望遠鏡去觀察,很快他就喊道:“嚯,它好像受傷了,肩胛上有血跡?!笔軅??雪豹可謂高原霸主了,誰能傷它?說話間,灰熊開始去調望遠鏡的距離,將倍數調到最大,看了會兒,他便抽了口涼氣,道:“好像、好像是槍傷?!?/br> 這話一出,讓我們都驚了一下,槍傷?瞬間我就反應過來:“難道有人打獵?” 譚刃皺眉道:“你怎么確定是槍傷?” 灰熊依舊拿著望遠鏡觀察,動也不動的說道:“我們經常在藏區走,看過很多被偷獵的人射殺的藏羚羊,身上的皮都被扒了,只剩下羚羊的尸體?,F在正好是羚羊和雪豹的妊娠期,雌性行動不便,容易追捕,正是偷獵的好時候?!?/br> 我以為只有那些原始森林里才有偷獵的行為,沒成想在這青藏高原上,竟然也有打獵的。 接著灰熊又說道:“這雪豹的肚子有些鼓,很可能懷著小豹子,八成是被偷獵的人趕到這兒的?!?/br> 我道:“偷獵的那么厲害?能趕雪豹?” 藍鷹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現在的打獵裝備高級的很,有一種爆炸劑,針對不同的動物,射出去爆炸后,會產生阻隔劑。動物一聞到那味兒,會以為前面有天敵或危險,就不敢往前跑了。這雪豹八成是被偷獵的逼下來的。不行,咱們趕緊通知保護區?!闭f完,立刻拿出了手機,這邊的信號并不是太好,打了好幾次都沒有打出去。 而那雪豹觀察了我們一陣,估計看我們沒有危險,便順著那巖石往上爬,幾下就沒影了。我摸出自己的望遠鏡看,巖石上只留下了一串血跡。 藍鷹還在堅持不懈的打電話,野生雪豹是一種很瀕危的動物,如果它受了槍傷,不救治,不將子彈弄出來,這只雪豹即便最后沒被偷獵的人追上,只怕也難逃一死。 我們幾人拿著望遠鏡四處觀察,沒多久,便見及遠處出現幾個模糊的人影?;倚苁掷锏耐h鏡倍數很大,他比我看得清楚,立刻道:“cao他大爺,果然是偷獵的,他們來了,好家伙,背上脹鼓鼓的,像是羚羊皮!” 隊伍里另一個年輕一些,代號就叫‘羚羊’的姑娘憤怒的跺腳,道:“太可恨了。這些偷獵的,專挑妊娠期打獵,一尸好幾命,不行,一定要逮住他們。藍鷹,你的電話打出去了沒有!” 藍鷹終于放棄了,攤了攤手,道:“不行,這里本來就是無人區,信號厲來就不好,要不用你們的電話試試?” 其余人又拿各自不同品牌的手機試了一下,都沒什么用,而那幫打獵的看起來卻顯得不慌不忙。 藍鷹觀察著那伙人,說:“雪豹留下的痕跡太重了,它現在受了傷,不能爬太高,這幫人勝券在握?!?/br> 隨著他們的逼近,望遠鏡中,我也能看清那幫人的模樣了。 一共四人,都是大漢,年約三四十歲左右,背上的包袱脹鼓鼓的,隱約露出一些毛皮。他們手里都端著獵槍,面容看起來很兇狠。 羚羊道:“那只能靠咱們自己了!”看樣子,他們是打算阻止這些偷獵者。這事兒我也挺憤怒的,偷獵已經使得很多動物走向滅絕,而這些偷獵者更可恨,為了獲得最大收益,竟然還專挑妊娠期的動物下手。 我不由對周玄業二人說道:“老板,周哥,咱們不能坐視不理,這也算是行善積德吧?” 周玄業也拿著望遠鏡,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說道:“他們手里有槍,只可智取,不可力敵?!?/br> 我道:“他們難道還敢對人開槍?” 此話一出,譚刃又是一巴掌直接抽到我后腦勺上,不咸不淡道:“在西藏消失一個人,誰會發現?” 雪豹對我說:“西藏是禁獵最嚴的地方之一,敢來這兒打獵的,都是為錢不要命的,你以為他們不敢殺人?”頓了頓,他又道:“老周說的對,只能智取,不能力敵。大家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