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唐琳琳急的眼睛都紅了,啞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勉強睜開眼,看著她自責的臉,道:“要不是你拉我這一把,我已經掉下水里了,斷一條手算什么?!?/br> 旁邊的江璽這才說了句夸獎我的話:“算是個男人?!?/br> 唐琳琳不搭理他,盯著我的手臂:“得想辦法固定起來,怎么辦,沒有夾板。啊……有了?!彼砩嫌袃芍ж笆?,一支長一只短,她將匕首都從鞘里拔了出來,用兩支刀鞘做夾板,兩人合力將我的手給固定了。 這中間可沒有麻藥,痛苦就不必說了,還有大腿上的傷,血將整條腿都染紅了。兩人拿紗布包扎起來,手頭也沒有多余的消毒藥,整個空氣中浮動著一層血腥味兒,伴隨著我難以抑制的慘叫聲,我自己都覺得慘烈。 等一切做完,我整個人都去了半條命,躺在地上根本不能動。 江璽也折騰的累了,坐在一邊兒喘著粗氣,手電筒時不時的晃來晃去,我閉著眼睛,只覺得眼前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的。唐琳琳捏了顆消炎藥,道:“雖然沒什么大用,但蒼蠅也是rou,吃兩顆?!蔽液韲蹈傻囊?,嘴巴里似乎都沒有口水了,艱難的睜開眼,干吞了兩顆苦澀的消炎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唐琳琳和江璽在說話,但具體說什么也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似乎還有小安在叫我,可惜也聽不爭氣。我進入了一種極度的疲憊和虛弱中。在這種狀態下,時昏時醒,身體時而劇痛,時而又沒什么感覺,甚至偶爾,我還有一種奇特的輕松感。那種感覺,就仿佛一直束縛著我的東西消失了。 我整個‘人’,確切的說,應該是整個精神,都變得毫無重量,仿佛脫離了體外,甚至還能以一種奇怪的狀態,‘看見’周圍發生的事情。 我看見江璽的冷漠,在我昏迷后,唐琳琳更加勢單力孤。江璽不主動害人,偶爾會主動救人,但當他覺得這個人沒有救的價值,或者這個人會拖后腿的時候,就會視而不見。 比如此刻,我暈過去,他沒有對我和唐琳琳下毒手,但也并沒有幫助我們,而是自己打著手電筒往前走。 唐琳琳咬牙切齒,但這種情況下,卻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進入密宮,從這個地方出去。所以最后,唐琳琳將我背了起來。她個子比較矮,所以背起我時,我的腳都是拖在地上的,但好在她有力氣,背著我雖然有些吃力,但也不至于太狼狽。 再后來我也不知道了,因為我整個人又陷入了一種迷離的狀態中,也不知多久,或許很久,或許并沒有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一片橘黃色的光暈。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碩大的人臉。 那張人臉就懸在我上方,灰蒙蒙的。我剛剛醒來,意識還不太清楚,所以猛然一見這么巨大的一張人臉懸著,第一感覺竟然也不是害怕,而是:這臉怎么這么大? 等視線徹底聚焦后,我才發現,那人臉,其實是一只句芒鳥的臉,赫然是雕刻在頂部的深雕,仿佛活了過來似的,惟妙惟肖。 我下意識的想坐起來,但才動了一下,手臂上和大腿的疼痛就清晰的傳了過來,其余的部位,到不見得有多疼了。 緩了一陣,我沒急著坐起來,轉頭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一下子便看見靠在旁邊睡覺的唐琳琳以及坐在不遠處靠墻閉目養神的江璽。他似乎有所察覺,睜開眼看了我一眼,見我醒來,便走了過來,道:“到了?!?/br> 我腦子還有些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這句到了是什么意思:“這里是密宮?”江璽在我后背撐了一把,讓我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我才發現,周圍的光,來自于兩邊的火龍,而在我前方約莫十多米開外的地方,有一扇巨大的石門,此刻嚴絲合縫的閉著,沒有打開的跡象。 江璽指著那扇石門道:“東西就在后面?!?/br> 唐琳琳八成是太累了,沒有醒過來,我也不忍心叫醒她,便壓低了聲音問江璽:“我昏迷多久了?” 他道:“兩個時辰?!眱蓚€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也就是四個小時。 看樣子我昏迷的時間并不長。 江璽喉嚨滑動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極具侵略性的盯著那扇石門,道:“我們的體力,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必須得盡快進去?!?/br> 我道:“你打不開石門?” 江璽道:“石門的機關,需要三份鎖扣?!闭f話間,他掏出了兩樣東西,是兩塊鐵牌。其中一塊,赫然與我之前在泥土中挖出的一模一樣。 他拿著那兩樣東西,道:“這一塊是從你身上拿到的;這一塊,是我自己拿到的,還差第三塊,那一塊在家主手中?!?/br> 看樣子,他并沒有興趣知道我這塊鐵牌的來歷,不管來歷如何,反正東西是在他手中了。 “這么說,石門打不開?” 江璽沉默不語,片刻才道:“一定能打開?!边@句話,與其說是對我說的,不如說是他的自言自語。 我有些不明白,江璽這樣冷漠的性格,不像是那種會執著于金銀財寶的人,他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竟然如此執著于牝牡元膽珠?莫非那珠子,還有什么其它的作用? 我只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痛,不由得有些心底發虛,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或者說一個肯定的答案出現在我心里:這次事情大發了我,我即便活著離開這里,按照這情況這輩子八成也是半個殘廢了。 第248章 變臉 我和江璽說著話,唐琳琳被吵醒了,一見我醒來,趕緊圍了過來,有些警惕的看著江璽:“你又想干什么!”江璽壓根不搭理她,看了一眼就走到了石門前,不知在琢磨什么。 不等我開口,唐琳琳便壓低聲音道:“你暈過去沒多久,他就強行搜咱們的身了,那塊鎖扣都被他搜出去了。然后我才知道,這人之前救咱們,根本就沒安好心,他是看見我們闖出了鐵索陣,懷疑咱們身上有鎖扣,所以才一路帶著我們?!?/br> 我聽到此處,一直以來的疑惑才算弄明白了,之前我就在猜測這江璽前后態度轉變的原因,現在看來,卻是早已經盯上了我們。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佩服他,還是該罵他,這人的心機,未免也太深了。 見我不答話,唐琳琳又道:“中途你發高燒,差點兒死掉,然后那個狐仙又救了你一命,否則你當時恐怕就……” 狐仙? 這讓我有些吃驚,因為周玄業告誡過我,狐仙的力量醒來的越頻繁,對我來說就越糟糕,沒想到,在我昏迷的過程中,竟然還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可是,我自己為什么沒有感覺呢?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唐琳琳面露遲疑之色,但還是說道:“天天,你要堅持住,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別太受打擊了?!闭f著,從裝備包里摸出了一個隨身鏡,遞到我眼前一照。 霎時間,圓形的小鏡子里,照出了一張我既熟悉,又覺得陌生的臉。 那是我的臉,但此刻,明明應該是黑色的眼珠子,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暗青色,眼角上吊,顯得非常邪惡。我明明是面無表情的,但鏡子里面照射出的面相,卻給人一種相當邪祟和詭異的感覺,倒不是說丑,而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心里嗖嗖冒涼氣的感覺。 我一下子想起了傅老頭子當年所遭遇的情景,據說我剛生下來時,面相也是相當詭異和邪祟的,再加上時不時的小安還要來‘照顧’我一下,發生了諸多靈異事件,這樣一想,他當時把我給扔了,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理解了,因為我現在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自己都感覺到渾身有些發毛。 唐琳琳看著我的眼神很復雜,緩緩收起了鏡子,道:“后來,你的燒自動就退了,腿上的傷也恢復了許多……”難怪我覺得身體似乎沒有最初那么痛了。 頓了頓,她突然又問了句:“你還是天天嗎?” 我心里絕扥有些難受,即難受又無奈,老實說,看到鏡子里的那張面相詭異的臉時,我自己都有一種它是誰的感覺,特別是和鏡子中那雙青色的眼珠子對視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另一種生物的眼睛。 我真的還是我嗎? 當然是! 至少除了那張我自己看一眼都想抽的臉以外,我覺得自己本身是沒有什么變化的,于是我道:“是?!?/br> 她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道:“太好了……我簡直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我該怎么辦。咱們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回去!”我點了點頭,道:“得想辦法打開那扇石門,找到整個機關的樞紐?!?/br> 唐琳琳沉聲道:“你真的相信那里面有機關樞紐嗎?他已經不止騙了我們一次了?!?/br>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們現在有別的選擇嗎?就憑咱們兩個,是出不去的。但是,他既然來密宮奪寶,就肯定不是想死在這里的,跟著他咱們才有出路?!?/br> 唐琳琳咬牙切齒道:“真想有高跟鞋踩爆他的腦袋?!?/br> 我道:“不能僅圖一時痛快,忍吧?!碧屏樟拯c了點頭,沒再說話。此刻我雖然比之前的情況要好一些,但也不過是矮子里拔高而已,這會兒其實還是很難動彈。 我不想坐以待斃,便在唐琳琳的攙扶下咬牙站了起來,踱步走到了江璽身邊,也就是那扇大石門之下。 石門是灰白色的,嚴絲合縫,中間連一個頭發絲都進不去,工藝相當精湛。 在石門中央的位置,有一個三角花形的凹槽,內里遍布著大小不一,如同腦紋路一般的東西。這應該就是石門的鎖扣所在。這種機關之前聽江璽隨口提過。這并非只是單純的鎖扣,而是在凹槽下,還有很多精密的鐵片彈簧,可以測出鎖扣的重量。一但輕了或者重了,都無法打開,甚至可能觸發某些暗殺性的機關。 有了這一層保障,想要打開石門的人,就必須要拿到原配的鎖扣,否則就算你知道鎖扣的模樣,照著原樣打造一個,但沒有相應的重量,或者材質用的不對,都是徒勞。 我們此刻手里只有兩個,第三個在羽門的家主手中,顯然,如果通過正常的辦法,是無法打開石門的。 江璽雙手環胸,黑色的辮子垂在身后,自顧自的站在那里,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或許總有那么一部分人顯得另類,但這部分人身上,恰巧就擁有大多數人沒有的東西。 我不知道江璽究竟是個什么人,畢竟相處不深,但我知道,這人心里肯定裝著一件事,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必然非常深,因為在牢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死氣沉沉和難以抒發出來的壓抑情緒。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事,讓他的性格變得古怪而難以揣測,但我即便好奇,也只能是好奇而已。 片刻后,江璽道:“如果有炸藥就好了?!?/br> 唐琳琳道:“你這不是廢話嗎?上哪兒找炸藥?!?/br> 江璽沒說話,而是將手壓到了石門上,手臂上的肌rou鼓起,顯然是在用力往里推。這個動作自然是徒勞的,如果推能推開,還要鎖扣干什么。這應該只是江璽下意識的一個動作。 推了一會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對我說:“把你養的那只小鬼叫出來?!?/br> 又叫出來? 我警惕起來,道:“它太虛弱,不能再出來了?!弊铋_始小安被周玄業用司鬼劍砍了一劍,那時雖然受創,但出來的時候好歹還是個人形,后來就只剩下一顆腦袋,最后一次出來的時候,連腦袋都開始變得模模糊糊了。 我不知道江璽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利用小安,但如果再讓它出來,后果絕對不輕。 江璽皺眉道:“讓它去觀察一下石門后面的情況,研究石門內部的機括走向,只要弄清楚了,給我一定的時間,也能弄開?!?/br> 我道:“不可能?!?/br> 江璽道:“那你想在這里等死?或者說,你想你另外兩個同伴也死在這里?或許……他們已經死了?!?/br> “你閉嘴!”唐琳琳怒喝一聲,道:“你以為自己是閻王爺啊,你說死就死啊,周狐貍他們肯定還活著!”這丫頭平時雖然在背地里將周玄業和譚刃的祖宗問候了一遍又一遍,但關鍵時刻,還是一條心的。 江璽根本不理會唐琳琳,只對我說道:“一只小鬼,和幾條人命,孰輕孰重,你心里應該清楚?!?/br> “我當然清楚,但我不可能讓它送死,我相信我的兩個老板,我也相信,我們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出去?!?/br> 江璽發出一聲輕嗤,冷冷道:“白日做夢,你信不信我可以立刻送你們倆上西天?” “我信?!蔽业溃骸暗阋胨臀覀兩衔魈?,也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碧屏樟瞻纬隽素笆?,如同一只炸了毛的貓,眼神凝聚到了江璽身上,身體也明顯繃緊,蓄勢待發,一副明顯要拼命的模樣。 江璽見此情景,也不知在想什么,轉移了話題,道:“一只小鬼而已,對你而言這么重要嗎?這種小鬼,外面一抓一大把,而且小鬼中,以女鬼為優,陰煞氣也最重。這只小男鬼毫無用處,而且已經受了創,出去之后,我可以抓一只小女鬼給你?!?/br> 躲在神位里的小安突然喊道:“我有用!不許給弟弟抓小女鬼!”不過這次它沒有鉆出來,估計是虛弱到一定程度,確實不敢出來了。 我摸了摸神位,安撫了一下,道:“我養鬼不是為了借力,所以男鬼女鬼對我來說并沒有區別。我養它只是因為,它是我的大哥?!?/br> “大哥?”江璽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皺眉的表情。 我道:“它是我大哥,幼年早夭,我不可能利用它?!?/br> 江璽估計是看出了我的決心,只是看了我手里的神位一眼,沒再說什么。 小安見自己不會被拽出來了,這才小聲對我說:“弟弟,我會講故事,你不要把我扔了?!?/br> 為了照顧一只鬼的自尊心,我便道:“你的故事講的很厲害,如果你還活著,一定會成為一位作家?!?/br> 小安想了想,立刻道:“我現在也可以成為一位作家,回去后我就寫故事,你要給我發‘稿香’?!?/br> “……”我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249章 赤甲蟲 我不愿意利用小安,事情一時間陷入了僵局。江璽顯得有些煩躁起來,在石門前踱步兩圈,又轉頭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神位。這個姿勢讓我警惕起來,心說這小子不會來硬的吧?他要是來硬的,我和唐琳琳還真對付不了啊。 唐琳琳哼了一聲,不客氣的頂回去,道:“看什么看,別打歪主意,大不了咱們同歸于盡?!?/br> 江璽臉皮都沒動一下,冷冷的掃了我們一眼:“同歸于盡?我是來求生,不是來求死,想跟我同歸于盡,你還沒那個能耐?!闭f話間,便不在理我們,而是將那兩個鎖扣放了進去,緊接著便拿著匕首,在另一邊輕輕敲打,看樣子是在試探機關。 江璽是從牢里逃出來的,因此自身并沒有太多裝備,只攜帶著一個巴掌大隨身攜帶的錦囊包,估計還是跑出來時臨時偷的。那里面裝了很多奇奇怪怪,十分精細的東西,一看就是用來對付機關的。他從牢里跑出來,什么都來不及偷,就偷了這么一包玩意兒,明顯早就有預謀要來這地方奪寶,偏偏還拉上我們做墊背給他掃雷。 他從錦囊包里拿出了一個纖薄的銅黃色鐵片,開始慢慢的往凹槽里插,凝神靜視,一動不動,除了手腕微微移動著,連呼吸都壓制了。雖然沒人說話,但我和唐琳琳也知道,他這是無計可施,開始試著自己去破解機關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有些低,但這種時刻,不嘗試一下一切都是枉然,自然也不會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