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等待中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簡直是度秒如年。在這種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況下,每堅持一秒都是一種挑戰。我不知道時間,也無暇去計數,只能用盡全部的精力和體力去穩住自己。 冰冷的地下水沖刷的久了,涼氣從皮膚滲透到肌rou,從肌rou侵入骨骼,將我整個人都凍僵了。這地下水的流速很奇怪,也不知是受什么影響,時高時低,偶爾水勢會忽然走高,打過來一個高的浪頭,將我腦袋跟著澆一下,那種在冬天里被冰水潑大腦的感覺,別提有多難受了。 譚刃依舊沒有醒,黑暗的地下河道里,只有地下水奔涌的聲音。 我調節著自己的呼吸,等待著周玄業的營救。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渾身的肌rou都開始麻木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那地下河水中,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由于大腦一直處于一種神經緊繃的狀態,因此那東西雖然很快就在視線里消失,但我可以很肯定,那絕對不是我看花了眼。視線里一閃而過的,是個黑漆漆的,帶著鱗片的東西。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那條巨蟒。 可是,周玄業說,那條巨蟒已經死了。 難道是什么大魚? 我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一些基本的知識還是清楚的。地下水由于地底壓力等各方面的原因,目前普遍認為,地下水中是不可能存在水生物的,比如魚蝦一類的東西,當然,微生物除外。 可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大家伙是怎么回事? 探照燈懸掛在繩索末端,垂在我的手臂處,水流的沖擊,使得我整個人時不時的搖晃一下,因此懸掛著手臂上的探照燈,也跟著搖晃起來。筆直的光束,晃動著照向我前方的水面,干凈透徹的地下水,以一種極致的純凈讓人心生震撼,光線透水很深,目光所及之處沒有看見任何生物。 或許,它是潛入深水里了? 看樣子,所謂的地下水中沒有生物的說法,也并不切實際。 不過,剛才它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從那一閃而過的鱗脊來看,就算是魚類,八成也是什么大魚,這地下水中雖然有生物,但想來也不會太多,會不會食物緊缺什么的? 不論如何,希望那玩意兒不要對我有興趣,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在這里等待救援。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cao蛋,越是怕什么,就越是來什么,就在燈光搖晃間,我忽然發現,透徹的地下水深處,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的朝著水面升了上來。 “咕嘟?!蔽衣犚娮约貉士谒穆曇?,心臟跟著砰砰跳起來,心里念叨:不管你是什么魚,咱們人不犯魚,魚最好也不犯人,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緊接著,讓人欲哭無淚的一幕出現了,我眼睜睜看著,那個黑影并非是直直往上升的,而是一邊上升一邊往我這里游,形成一個上揚的路線,這不顯然是奔著我來的嘛? 那玩意兒速度很快,我幾乎連罵娘的時間都沒有,那東西便噗的一聲鉆出了水面。一顆碩大的黑色的魚頭出現在我的眼前,它離我不過五米左右的距離,巨大的魚嘴微張著,露出里面鋒利的牙齒,一看就是吃人的! 霎時間,我驚的連呼吸都停頓了,恐懼和不知所措,讓這一刻仿佛定格了似的,使得我的眼前,只剩下了這顆魚頭。 它沒有眼睛,確切的說,是有眼睛的,但眼睛小的幾乎看不見,很顯然,生存在沒有光的古地下水道里,它的眼睛根本就沒有進化出來,或者說曾經有過,但已經退化了,碩大的腦袋兩側,只有花生米大的兩個黑點兒。 我立刻意識到,或許是我手里的光源吸引了它?視力退化,并不意味著全瞎,突如其來的光芒,反而容易刺激這些在黑暗中生活扥生物??上?,現在知道這一點似乎有些晚了,因為這條不知叫什么名堂的古怪大魚,魚嘴大張,布滿鋒利獠牙的嘴,猛地朝我咬了過來。 這一刻,人類的本能讓我只能躲。 不躲,難道等它一口咬掉我的頭? 然而,躲的后果,就是下一秒,我的身體便失去了重心,在水流的沖刷中,整個人從大魚嘴下被沖了出去! 整個過程,都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在這樣的幾秒鐘之下,估計除了超人,正常的人估計也和我是一個德性了。上一秒避過魚頭,下一秒就被地下水沖的在水里直翻跟頭。 地下水的流速非???,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便將我沖出了十多米,索性我手里一直緊緊拽著繩索,因此才沒有真的被沖走。 而此刻,我手里的繩索繃成了一條直線,成為了我唯一對抗水流沖刷的工具。 冰冷的地下水崩騰著,打在身上,濺起了大片的水花。我的身體在地下水的沖刷中沉沉浮浮,繩索在我的重量下也蹦的緊緊的,和打水口的邊緣劇烈的摩擦著。 這一刻,我感到有些絕望。 這樣下去,這原本就不是很堅韌的繩索,被磨斷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現在最讓我發狂的是,我雖然沒有被水流沖走,但譚刃卻不見了! 我那一躲,后方昏迷的譚刃,自然而然的就順勢滑到了地下水里!探照燈垂入了水中,這玩意兒是防水的,即便在水下,光線也很正,算是對的上它昂貴的價格了。 此刻,我雙手死死拽著繩索以防被水沖走,但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水流的沖擊中左右搖擺,就著這和我一起搖擺不定的燈光,我看見那條碩大的黑魚,腦袋一轉,又朝著我游了過來。 與此同時,我發現原本放置著譚刃的那個洞窟里,果然已經沒了人影了。 譚刃,沉到水下去了? 周玄業讓我守著他,可是……我把人給弄丟了…… 弄丟這個詞兒要好聽一些,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弄死了。一個昏迷的人,一個無法醒來的人,被扔進深不見底的地下河道里會有什么結果?除了死,別無它路。 黑魚顯然是對光源很敏感,它沒有潛入水下去吃現成的譚刃,而是又一次朝我又了過來。這玩意兒力道很大,尾部一擺,整個兒竄出好幾米,三秒不到的時間,碩大的身體就又一次逼近了。 這一次我沒有躲。 還能怎么躲? 躲無可躲,無需再躲!這一刻的自責和憤怒,讓我整個人都豁出去了,也顧不得去想什么淹死不淹死,逃命不逃命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譚刃沉到水里去了,譚刃死定了,他不能白死。 其實,我如果早一步順著繩索往上爬,還是有機會逃命的,但同伴被自己害死的刺激,讓我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滿腦子都只剩下報仇。 哪怕是死,也要拉上這個怪物給譚刃陪葬。 因此,它咬過來的瞬間,我猛地抽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從水里伸出,由下至上,朝著這怪物下顎骨的地方刺了上去。 這玩意兒的魚頭很大,表面堅硬,如果攻擊其它部位,估計是不奏效的。但我知道,魚頭的下方,是兩半腮骨交匯的地方,也是魚頭最柔軟的地方,就和人的咽喉一樣,是沒有骨頭保護的,從這個位置刺上去,絕對見血。 這魚太大。所以幾乎都不用瞄準,我這一刺,便猛地插了進去。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魚受到這刺激,張大的嘴咔嚓咬合在一起,上下兩道牙鋒,在離我鼻尖不到三厘米的距離合上了。 好險! 死里逃生,我整個人幾乎虛脫,唯有拽著繩索的手,出于人的本能,依舊死死的挽著,繩索勒緊了皮rou,手上的rou在在冷水和血液受阻的雙重刺激下,幾乎發青,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麻痹感。 我很懷疑,自己這條手會不會廢了。 不過,人都要死了,手廢不廢也就無所謂了。 這大魚吃痛闔上嘴,雖然沒有咬到我,但身體卻猛地掙扎起來,一顆碩大的魚頭擺動間,猛地擊中我的胸口,力道大的讓人幾乎吐血,我拽著繩索的手瞬間就脫力了,整個人順著水流就被撞了出去,手里攥著的匕首,也就著這股力道拔了出來。 最后的一眼,我只看到那魚下巴流出了一陣鮮紅的血液,接下來,就什么也看不見了,因為我被卷進了水流里,整個人打著跟頭,只有靠著不停地揮動四肢,才勉強沒有掉進深水里。 在這種掙扎中,我時不時的能將鼻子露出水面吸口氣,但往往吸不了太多,就又被浪頭給壓下水。 沒有了繩索,我的身體只能隨波逐流。沒有了探照燈,我的眼前很快變得一片黑暗。 第62章 擱淺 水,全是水。 呼吸變得極為困難起來,我在黑暗中,被水流沖刷著往前,不知道要被沖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能活多久。除了本能的掙扎以外,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條命算是活到頭了。 這種情況下,別說周玄業幾人,就算是專業的救援隊來了,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我此刻無法思考太多,身體的難受和思想的恐懼擊碎了一切,在這翻滾的水流中,時不時的,身體會撞上周邊的石壁。每一次撞上去,除了痛苦外,就是一種希望。 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強大,我總是試圖去抓住一些什么來穩住自己的身形,然而每次手伸出去,都是能摸到光滑的、毫無棱角的石壁。在這種沖刷中,我的身體漸漸僵硬了,肌rou漸漸無力了。 或許下一刻,當我無法掙扎,無法再冒出水面換息的時,就是死神來臨之時。 意識的最后一刻,我被激烈的水流狠狠的推搡出去,撞上了一片冰冷堅硬的東西,大腦也狠狠的磕了上去。雖然看不見,但我估計,自己應該撞上的是石頭。這一次撞擊,是力道最大的一次撞擊,因為石頭有些凸出來,直接就將我撞暈了。 我走上了和譚刃一樣的路,昏迷了過去。 一個在河水中昏迷的人會有什么后果,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處于一種‘死亡’一樣的狀態,沒有意識,沒有感覺,整個天地間都消失了,因此再一次睜開眼時,我覺得過了很久,大腦脹痛難擋,很長時間,我都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周圍黑漆漆的,我感覺自己身下是堅硬的潮濕的石板。 周圍沒有一點光。 只有巨大的水流聲。 我是誰?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在黑暗中想了很久,記憶才慢慢的回歸了脹痛難擋的大腦,我想,自己肯定是腦震蕩了。但接下來,我的心情是激動而緊張的,激動于自己沒有死,緊張的卻是不清楚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該怎么逃生。 我想,自己應該是在昏迷后,被地下水帶到了這個地方,這大約是個擱淺帶,萬幸有這么個落腳的地方。 這塊落腳地其實也有水,只是水很淺,我坐在地上,雙腿盤著,水勢剛好沒過大腿。 我試著站起來,但凍僵的身體和耗力過度的肌rou一陣酸軟,站起了一半,整個人又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水里。 “該死的?!蔽胰滩蛔〉土R一聲,緊接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會被水流帶到這個擱淺帶,那么譚刃會不會也被帶了過來?這個幾率其實很小,但在小的希望也是希望對不對?這個念頭一升起,我的心臟就砰的跳了下。 我必須的確認一下周圍的環境,或許譚刃就在我附近? 此刻,四下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需要光源。 對了,打火機! 沒錯,我身上有打火機。 那款一千多的防風打火機還在我兜里,這玩意兒外表是金屬密封的,絕對防水,應該還能用。我趕緊去摸自己的口袋,索性口袋是拉鏈式的,里面裝著的各種小東西,并沒有在水流的沖擊中遺失。 我摸到了那支救命打火機。 這打火機已經幫了我很多次了,一次是在鬼市里,一次是現在。當一個人處在文明社會時,是永遠無法體會到,小小一簇火苗所帶來的意義。此刻,這火苗就是救命之火。 我決定了,只要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買一支好的打火機,不能再用塑料的了。有些東西能省,有些東西絕對不能??!再窮也要買。 隨著打火石呲啦一聲響,筆直的火苗亮了起來。微弱的火光,驅散了無盡的黑暗,營造出了一小部分微溫暖的空間。我下意識的舒了口氣,發現嘴邊散發出了白霧,看樣子,這地方的溫度果然很低。 視線所見的地方,就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這是河道邊的一塊凸出的平臺,寬約有四五米左右,邊緣也被水打磨的很平滑,如果不是因為這里沒有什么尖銳的石頭,只怕我早就死翹翹了。 平臺外低內高,靠近邊緣的部位探入了水中,而我此刻,就很險要的擱淺在邊緣部位。如果在昏迷的過程中,我翻個身或者亂動一下,就很容易再一次回到河道里。 好險。 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顧不得其它,當先就往里縮。不管怎么樣,先到達安全地帶要緊。 靠里之后,腿腳總算不用泡在水里了,我開始舉高打火機,尋找譚刃的身影。 打火機的照明范圍并不大,而這個平臺雖然不寬,但卻很長,沿著石壁一路往下延伸,地下水也變得非常的湍急,水花四濺,周圍的一切都是陰冷而潮濕的。 我渾身的肌rou很僵,動作起來很困難,為了緩解這種僵硬,我將打火機放在身旁,快速的搓揉著自己的肌rou,順便脫了衣服將多余的水分擰干,雖然沒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濕衣服和低著水的濕衣服,還是有區別的。 我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所以這一切都是在哆哆嗦嗦中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的。做完這一切,為立刻拿著打火機,靠著最內側的位置開始順著平臺往下走。 此刻,我唯一尋找的,只是一個奇跡。 希望譚刃能跟我一樣好運。 然而,剛往下走七八步開外,視線中果然出現了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