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節
這個女人,真是奇怪。 說她有野心?也許是有一點吧,可是現在這個混亂的局面之下,她摻合個什么勁兒。 “難道還是因為宣王么?”最后,何鵬也只能是這么說。 畢竟這世上,像宋楚兮那樣的女人太少太少了,要拿男女之間爭風吃醋的那些事兒來解釋,那么有很多的事都反而比較容易解釋的通。 殷述的心思卻明顯沒放在此處,不知不覺間已經斂了神色道:“別管她了,再給我仔細的查一遍宣王府——本王總覺得,這位程大小姐的這種預感總是有跡可循的?!?/br> “是!”何鵬瞧見他的表情,也是不由的重視起來,趕忙肅然了神情,又轉身退下了。 這一趟,他再出去的時間就有點長,中午回來,殷述已經睡醒了一覺,但何鵬帶回來消息卻依舊平平。 昨夜事發之后,殷湛和宋楚兮一行就直接回府了。 今天一早,因為有皇帝發喪的訃告頒布,殷湛又進了一趟宮,卻也只是和宗族里的人見了一面,走個過場,敲定了皇帝的后事和太子登基一事的有關安排。 而宋楚兮則是一早就去了殷黎的院子,一直陪著那個小丫頭玩,再至于更具體的細節—— 畢竟殷湛的府邸也不是那么容易潛進去的,也掌握的不能太細致了。 所有的一切都沒什么特別的,皇帝駕崩之后,京城各方面倒是全部相安無事。 * 皇帝駕崩的訃告是由當日清晨發出。 因為事出突然,太子登基的儀典要往后拖延一日。 關于皇帝死因存在疑點的問題,自然要嚴嚴實實的捂住,不過皇權罔替罷了,百姓中間倒也沒什么大的反應。 殷紹派兵封鎖了宣王府,他倒是說到做到,只是限制了宋楚兮一個人的行動,對于殷湛和府中其他人的進出并沒有阻礙,雖然有不明真相的人私底下會議論兩句,但因為沒有具體正面的沖突,倒也沒起什么風波。 第三日,便是殷紹登基為帝的大日子。 從一大早開始,宗族里的人和朝廷百官就全程跟隨,去皇廟祭天,去皇陵祭祖,回宮之后又是一大串的繁文縟節,折騰了整整一天。 晚間,宮中再設國宴,慶新君繼位之喜。 開宴之前,殷紹回偏殿更衣—— 皇帝的寢殿他暫時不想搬過去,正著令禮部的人重新整理修葺,于是暫時就先移居別殿。 高金立仍是領的宮中大總管之職,服侍左右。 “國宴那邊都準備妥當了嗎?”殷紹隨口問道。 “是!全部備下了,請陛下放心!”高金立回,那神情卻多少透著幾分謹慎。 殷紹沒說什么,等侍候他更衣的宮婢們都退出去了,這才問道:“這兩天,殷湛和殷述那兩方面都有什么反應沒有?” “沒!”高金立回道:“兩邊的王府都有人盯著,兩家都沒什么異動,因為是先皇的喪期,大家都小心著呢,除了府里必要的采買,平時連仆從也都極少出門?!?/br> 話落,殷紹卻是沉默了一陣。 高金立偷偷抬眼去打量他的神情,他的面色倒是沒多少特殊的變化,只是眸色略顯幾分幽深,明顯是有在權衡什么事的。 這位新君,和上一位的成武帝也還是有所不同的,而且高金立又是剛來得他身邊,還沒完全拿捏住他的脾氣,故而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并不敢過分往他眼前湊。 殷紹沒說什么,整理好衣物,看時間差不多了,就乘坐步輦往宴會現場去。 走在路上的時候,正在閉目養神的殷紹才問了身邊高茂一句,“宣王府那邊——目前是個什么情況?” “沒什么!”高茂連忙收攝心神,恭敬的回,“屬下一直派人盯著,宣王今天是獨自赴宴的,王妃沒來。一道早他出門的時候小郡主倒是追到門口鬧了,后來就被王妃強行抱回府里去了。然后這一整天,宣王也沒回府,一直和文武百官在一起?!?/br> 這些事情,都是在殷紹的意料當中的。 現在他已經登基為帝,再不是成武帝當政的時候了,這整個皇宮都是他的勢力范圍,他要做什么,只需要一聲令下就能調動千軍萬馬。 殷湛這是防著他呢! 不把那女人和殷黎帶進宮? 可是他們真的以為只要那母女兩個人在宣王府里,他就無可奈何了嗎? 殷紹玩味著,冷笑一聲,終是沒有睜開眼。 這一路,輦車走得不快不慢,是踩著點兒,趕在國宴開始的時辰,他進得殿內。 彼時文武百官已經齊聚,見他到了,眾人忙不迭起身相迎。 這是新君繼位之后舉行的第一場國宴,又和除夕國宴的規矩不同,免不了又是一堆的繁文縟節。 殿中酒菜飄香,氣氛也算融洽。 殷述伸手去取了酒杯,準備接殷紹接下來要敬滿朝文武的這杯酒,不想才剛將杯子拿到手里,一直垂眸斂目站在他身后的何旭突然抬腳踩住了他光袖垂下來的袖口。 雖然殷述的手很穩,但那酒杯也是微微一晃,酒水落了兩滴出來。 殷述心頭一緊,馬上警覺,面上卻仍是含笑,不動聲色的側目。 身后何旭的面皮緊繃,示意他去看手里金杯。 主仆兩個倒是十分默契的,隱晦的一個眼神交流,就是和殷述鄰席而坐的殷淮都沒發現破綻。 殷述默默的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杯子。 那就是平時宮宴上會用的,很普通的金杯,里面酒水清冽,映著殿中燭火,悠悠蕩漾。 他只是看著,然后,突然的就是目光略一深沉。 “殿下——”上位的首位上,殷紹還在慷慨激昂的說著什么,何旭終是有些急了,低聲喚他。 殷述盯著那杯子,眼底光芒又再莫名的閃了閃,然后—— 竟是唇角勾起一抹笑。 上面殷紹說完了場面話,一舉杯道:“朕敬眾卿一杯,望日后君臣和睦,我北狄皇朝盛世不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下面群臣附和,九天震動。 有那么一個瞬間,何旭幾乎就要忍不住的劈手搶過殷述手里酒杯的,但卻被他以一個眼神制止。 何旭咬著牙,眼見著他若無其事的將一杯酒給仰頭飲盡。 場中宴會已開席,場面正要熱鬧起來,有宮婢上來給每桌續酒,然后突然凄厲的一聲尖叫響徹整個大殿。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循聲望去,卻見殷述居然撲倒在了桌子上,桌上酒水傾翻,跪在他幾案前面的宮婢頂著一臉的黑血,整個人都嚇傻了。 “殿下!”何旭低吼一聲,趕忙上前去扶起殷述,先是看了眼他的面色,然后二話不說的就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了藥丸給他強塞進嘴巴里,又捏著他的下巴灌了一口茶水。 殷述已然是臉色鐵青,昏迷不醒。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再沒有人有心情飲宴,而且殷述這樣的身份,也不能將他拖下去掩飾太平。 殷紹黑了臉,徑自從座位上起身快走過來,“怎么回事?小七怎么了?” “好像是中毒!”旁邊殷淮離得近,已經湊過來仔細查看了殷述的狀況,同樣也是黑了臉。 殷紹一記凌厲的眼波很過去,旁邊捧著酒壺的婢女哇的一聲就又大哭了起來,扔了酒壺,趴在地上磕頭,“皇上饒命!不是奴婢——奴婢_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我——我——” 說著,到底也只是恐懼,只是不住的磕頭。 “太醫呢!”殷紹冷聲道:“快傳太醫!” 這殿中本來就有太醫列席,只是座位排得靠近門口,聽了傳喚,馬上就有兩位太醫趕緊跑了過來。 他們進宮赴宴,肯定不會帶著藥箱和藥材,一位馬太醫一邊給醫術把脈,一邊吩咐內侍,“快去太醫院,取我的藥箱來?!?/br> 內侍不敢怠慢,一溜煙的跑了。 這時候,殷述這一席已經被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圍住了。 因為殷紹的臉色不好,也沒人敢公然議論什么,殿中氣氛一時緊張又壓抑得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馬太醫卻是給殷述反反復復的把脈了好幾回,愣是一時沒吭聲。 劉太后從旁看得急了,忙道:“太醫,你有話說話,這孩子到底怎么樣了?” “這——這——”馬太醫這才松開殷述的手腕,跪了下去,眼神拼命的閃躲,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回太后,康王殿下他——他——” 這太醫嚇成這樣,莫不是很嚴重? 殷淮剛要呵斥,卻聽那人群外圍有人語氣冷澈道:“馬太醫有什么不敢說的?看望中毒是真,可是這第一時間就服了解藥,又死不了人,更不需要你來擔待罪責,你還有什么難以啟齒的?” 眾人一頭霧水。 卻唯獨正扶著殷述的何旭,低著頭,咬緊了牙關在拼命的隱忍什么。 這開口說話的人,自然是殷湛。 眾人不約而同的轉身,卻見這滿殿之中,居然就只有他還安然坐在座位上,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悠然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看著這邊如遭雷擊的一群人。 “十一皇叔——”殷淮倒抽一口涼氣,心里倒是已經隱隱有些明白了,只是不好自己揣測,就試著開口。 殷紹卻是霍的再次轉頭,瞪了馬太醫一眼。 馬太醫渾身都跟著一抖,連忙一個響頭叩在地上,僵硬著脊背道:“是!康王殿下是有一瞬間的毒氣攻心,但是——但是體內毒素已經散得差不多了?!?/br> “這是什么意思?”劉太后不耐煩的怒斥。 “不是很明顯嗎?方才何旭喂他吃了點東西!”殷湛淡淡的開口,他今天倒是脾氣很好,居然很有耐性的替人解惑起來,說著,又強調,“而且,是第一時間!” 康王中毒,卻又在第一時間服用了解藥?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顯然不能是自導自演吧?因為太醫一診,馬上就露出破綻來了。 眾人一頭霧水,不約而同的紛紛扭頭朝殷述看去。 殷述因為毒氣攻心,此時還在昏迷不醒,于是理所應當的,眾人就又把目光移給了半抱著他的何旭。 何旭咬著牙,因為太過用力,腮幫子兩邊的肌rou都鼓起來了。 他低著頭,感覺到無數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終于還是一咬牙,狠心的將殷述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挪到旁邊躺著,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殷紹面前道:“是進宮之前奴才被殿下無故責難,一時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后來一念之差,念及主仆情義,所以——” 話音未落,卻被殷湛開口打斷。 他說:“這套說辭,拿來糊弄人倒也是可以的,不過現在本王人在這里,你還說這些?不覺得多余?” 他既然當中挑起了此事,就必定沒準備給任何人機會息事寧人的。 何旭也明白,更加用力的咬著牙,并不再強辯了。 殷紹看過去,盯著殷湛,目光冰冷,“十一皇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還是一五一十的把話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