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節
他咬著牙,不說話,這時候劉皇后才匆匆自院子外面走進來,她也不講究,邊走邊道:“不是皇上請諸位來的,是本宮用皇上的名義傳的旨,事出突然,也是不得已,咱們都是一家人,本宮也就不和你們拐彎抹角,皇上——” 她說著,便就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又道:“駕崩了!” “??!”人群里的幾位公主,有人已經捂住了嘴巴驚叫起來。 但是男人們卻要鎮定很多,大家急吼吼的跟著她就往里走,很快就有人問道:“皇兄駕崩了?什么時候的事?” 想到之前劉皇后匆忙自宴會上離開的事,就難免有人多想和恐慌,臉色都變了。 如果皇帝是那個時候就去了,劉皇后不僅隱瞞不報,還把他們這些宗親都請來了這里—— 出身皇家,好像因心病和謹小慎微的心思都是與生俱來的。 眾人之中已經有種躁動不安的氣氛在無聲的擴散了。 劉皇后卻無暇他顧,走到臺階上,見他們大部分人都已經防備著止了步子,她才回頭說道:“本宮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說著,又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的頓了一下,然后仍是嘆氣道:“朝臣們都還在宮里,本宮不想引發恐慌,陛下的死因——總之你們進來看一眼將就明白了?!?/br> 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放下一路過來,倒是沒見到皇帝這寢宮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而且反正人都在這里了,就算劉皇后有什么陰謀,也不在乎是在院子里還在屋子里了。 這樣想著,眾人便有了些破罐破摔的膽氣,跟著往里走。 因為死因有了疑點,皇帝的遺體就沒人敢隨便挪動,眾人進去的時候,還是保持著那個怪異又恐怖的姿勢橫在龍床上。 “啊——這——”年歲小些的臨安公主當即慘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這——這——怎么會這樣?”男人們也面面相覷。 皇帝駕崩是一回事,死狀這么詭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屋子里除了女人們的哭泣聲就是男人們的抽氣聲,整個氣氛都陷入了恐慌。 劉皇后這會兒還算是鎮定的,她轉身環視眾人一眼,“那會兒金子去宴會上請了本宮過來,陛下就已經駕崩了,但是如諸位所見,這現場卻是古怪的很。本宮一個婦道人家,不管隨便亂傳消息,只得暫時安撫住文武百官,再請諸位宗親過來,一起看看拿個主意了?!?/br> 那條絲絳都還掛在皇帝的脖子上,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殷淮擰眉,狐疑道:“所以呢?父皇是怎么駕崩的?自縊?” 劉皇后沒說話,她不是第一個發現的,所以她抬頭看向了從外面跟進來的高金立。 高金立只覺得頭皮發麻,在場的人哪一個發點火他都受不住,他便說誰也沒敢看的趕緊跪下去,抖著聲音道:“陛下睡著的時候不讓奴才在這里,奴才守在外面,后來要進來叫陛下起床的時候就看見陛下人已經掛在那邊是橫梁上了?!?/br> 他抬手指了指。 眾人看過去,卻見那橫梁下面還橫倒了一把椅子。 就這個情況來看,好像就只能用自縊來解釋了。 “有什么想不開的呢!”年紀最長的是皇帝叔父郕王,他捻了捻胡子,但大家都知道皇帝本來就陽壽將盡,故而也不愿意多想追究,“既然是這樣——” “皇叔!”劉皇后打斷她,眉宇間都是憂慮之色的又回頭看了眼龍床上皇帝的遺體道:“陛下的死,本宮覺得有些蹊蹺?!?/br> 大家是沒覺得怎樣。 她已經指了指皇帝脖子上繞著的那條絲絳,“這個——高總管說他沒見過,而且本宮也問過陛下宮里服侍的宮婢了,竟也是沒一個人見過的?!?/br> “可這里是父皇的寢宮!”殷淮道,“會不會是哪位娘娘的?” 劉皇后沒說話。 殷紹這時候才開口,“父皇駕崩,總不能不叫后宮知情,子時之后百官就會出宮,這會兒也差不多少了,來人,過去前面等著,把嬪位以上的娘娘們都請過來,然后再把禮部尚書和內務府的大總管叫來?!?/br> 這便是要查這東西的來歷了。 金子顫巍巍的領命,帶了妥實的人手去辦。 宋楚兮這會兒的心里就有一種感覺—— 別人家的王妃幾乎都沒帶來,殷紹卻一定要殷湛把她領來?皇帝脖子上繞著的那玩意兒指定就是女人采用的,所以—— 這個局就是給她準備的? 想來也是,畢竟她是個女子,要制住她,可比直接對殷湛動手要容易的多了,而且她的身份背景還沒有殷湛那么硬氣和敏感,只要能把罪證做得鐵一點,還是好拿捏的。 并且—— 制住了她,便算是卡住了殷湛的命脈了,殷湛也要受到牽制和影響。 拿皇帝的命來布局做籌碼???這就是弒君大罪了! 夠狠! 宋楚兮越發覺得今天的這件事很有意思,明明是他們殷氏一脈的奪位之爭,到頭來居然第一個是拿她來開刀的。 她跟在殷湛身邊,只是事不關己的看著熱鬧,同時心里忍不住的琢磨—— 不管是殷紹還是殷述都應該不會做這么簡淺的局吧?她是什么人他們又不知道,他們以為隨便破個臟水就事半功倍了?難道看見他們提了刀過來她就會乖乖伸出脖子去給他們砍嗎? 殷湛側目看她,卻見她唇角居然還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倒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低聲的提醒道:“別大意!” “哦!”宋楚兮隨口應了聲便不再說話。 她倒是想看看這些人準備怎么把這個罪名栽給她。 寢殿中一片愁云慘霧的氣氛,有人嚶嚶低泣,有人唉聲嘆氣,一直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午夜過后外面才又有了響動。 金子帶了皇帝的嬪妃們過來,同行的還有禮部尚書和內務府的總管。 幾個女人一頭霧水的被推進來,見到龍床上的皇帝,頓時就覺得是天塌了,嚎啕著就要撲過去。 “攔下她們!”劉皇后怒喝。 馬上就有內侍上前將幾個女人攔住。 生養過的后妃倒是不愁的,橫豎皇帝死了,她們也能被封個太妃,一樣的過日子,但是沒有子嗣的,下場就不會怎么好看了。 幾個女人是有人想鬧的,可是太子殷紹的為人大家都知道,現在沒了皇帝撐腰,她們倒是知道夾起尾巴做人的,所以就只是跪在地上哭。 劉皇后被她們哭得心煩,沒呵斥道:“鬼叫什么,回頭還怕沒有你們為陛下哭的時候嗎?” 幾個女人被唬住,面面相覷。 她便就一抬下巴,示意高金立去把皇帝脖子上纏著的東西解下來,往幾個女人面前一甩道:“這東西,是你們誰的嗎?” 幾個女人看了看,全都茫然的搖頭。 高金立倒是懂事,也不等她再吩咐,就把東西送到了禮部侍郎和內務府總管面前道:“這東西質地料子不錯,看著不是凡品,兩位給看看,可能找到出處!” 宋楚兮本來是沒多想,此刻不經意的側目瞥過去一眼,突然覺得有點眼熟。 她微微擰了眉頭。 但她對穿戴的東西向來不怎么上心,一時倒是沒什么具體的印象。 那邊劉皇后已經說道:“如果分辨不出,那就去一宮一宮的問?!?/br> 金子才要領命去辦,那邊擰眉沉思了半晌的內務府總管突然道:“這是蠶絲混了金線織的,手藝精巧,很別致,宮里沒見過這種東西?!?/br> 他手里捏著那東西一點一點的看過去,最后手指落在末端一個繡紋上頓住,轉身走到宮燈前面仔細的看了看,隨后便是驚呼一聲,“這個——應該是南塘端木氏的標識吧!” “什么?”怎么扯上端木氏了?劉皇后快走兩步過去,查看之下更是滿心的疑團。 這時候,總不能說是赫連纓叫人拿了這東西進宮來勒死了皇帝吧?而端木氏的余孽,早就被鏟除一空了。 “看這成色,雖然保存的好,但也應該是前兩年的舊物了?!蹦莾葎崭目偣軐﹁b別這些東西是個行家,畢竟平時看得多了。 “這兩年的話,端木氏的人進京,也沒帶著女眷??!”劉皇后沉吟。 誠然,她這真的就只是有感而發的這么信口一說。 以前端木旸嫌女人麻煩,進京從不帶夫人的,后來家主之位被端木岐所奪,端木岐都沒成婚。 可是——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就都齊刷刷的落在了宋楚兮的面上。 宋楚兮倒是一時沒多想,事不關己的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眼,然后就哭笑不得,“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殷紹負手而立,這時候也才冷冷的看過來,道:“在京的所有人當中,應該就只有你才有資格用端木家出來的東西吧?” 就憑這區區一挑宮絳?又沒人在她殺人行兇的時候拿住她的手腕,就算她宋楚兮有嫌疑,還真的有人能憑這就要了她的命嗎? 既然又死不了人,那這是折騰的什么勁兒?難道—— 還有后招? 不過反正眼前的這個局面暫時是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這里了,倒是叫宋楚兮一時覺得尷尬了…… ☆、第032章 屠刀 “什么意思?”宋楚兮道,不慌不忙。 這里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安,也許還有人悲傷,可是這個死去的人和她半點關系也沒有,她甚至都不屑于偽裝什么表情,只是很隨意的開了口。 “前面幾年,能用端木家出來的東西的——這整個京城之內就只有你一個人!”殷紹說道。 他將那條宮絳抓在手里,走到她面前,逼視她的眼睛,“本宮和這里在場的諸位,需要你的一個解釋!” 宋楚兮看了眼他抓在手里的東西,這么仔細一看還真是眼熟。 這些東西,她雖然平時不怎么經心,但到底她的記性好,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這的確是她的東西。 三年前在太子府,那晚她用來翻墻進顏玥院子的那條宮絳,當時大意了,再回頭找的時候就沒見了。 當時她還擔心會惹出是非來,但是戒備著等了幾天,并沒有人找茬,所以也就就漸漸地淡忘了。 這東西—— 宋楚兮的心里其實還是很有些詫異的,不過人前演戲的功夫她素來一流,面上表情并無任何破綻。 她坦然的和殷紹對視,“你需要什么解釋?誠如你所說的,那時候帶著端木氏印記的東西我的確是在用,可就算是我有用過,那又怎么樣?” 她并不去碰那東西,從皇帝身上扯下來的,看著都覺得惡心。 她勾了勾唇,只是慢條斯理道:“這東西又不是從我的身上搜出來的,你憑什么就要說是和我有關?而且退一步講,就算這曾經是我的東西——可是都過去兩三年這么久了,我身邊的東西流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這東西又過了多少人的手都為未可知。就算太子殿下你再孝順,那也是要實事求是的查明真相的,你要做的,也不是只憑這上面一個端木家的印記就直接一口咬定了我,而是應該抽絲剝繭的逐一查問,看看這東西到底都過了哪些人的手不是嗎?” 她的語氣一直不徐不緩,居然也不憤怒,只是非常心平氣和的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