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節
那隨從回避他的目光,垂下了腦袋,赫連煜瞪了他半晌,突然冷冰冰道:“岳氏呢?” “???”隨從始料未及,還當自己聽錯了。 赫連煜面色冰冷,大步往外走,“不管她在哪里,想辦法找到,然后殺掉!” 他哥是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知道他無所畏懼,可是—— 他不怕,但他怕??! 真怕他想不開! 真的好想罵娘! 赫連煜氣哼哼的往外走,他那隨從三步并作兩步的跟上,還是一頭的霧水,難以置信的再次確認道:“北狄那邊,我們也按兵不動嗎?這次的機會絕佳——” “讓他們自己內斗去吧?!焙者B煜道,滿心的煩悶。 * 殷紹往彭澤邊境走得那一趟很順利,即墨勛也看出來了他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為難,所以在入彭澤邊境的前一天就大手一揮,先把成武帝還給了他。 這一路顛簸了幾天,皇帝的身體狀況本就不佳,此時便越發的糟糕了起來。 殷紹接了他,因為年關就在眼前,他并不能耽擱,便叫人盡量把馬車布置的舒適了,日夜兼程的趕路回京。 一路上,皇帝的脾氣不好,但好在他那精神更差,所以絕大多數時候都在昏昏沉沉的睡。 臘月二十八,一行人終于秘密抵京。 殷紹親自護送了皇帝回宮,一直到這時候,劉皇后和趙統領懸了十來天的心才慢慢的落了地。 “臣妾恭迎陛下!”其他的后妃都被蒙在鼓里,只有劉皇后帶了宮里人在皇帝的寢宮等候。 “嗯!”皇帝被兩個內侍攙扶著走得很慢,走著路,看上去都顫巍巍的昏昏欲睡。 他誰都沒理,只徑自的被迎進了寢殿。 高金立幾乎是喜極而泣的,但見他這個樣子,又不免戰戰兢兢。 內侍將他扶著進來內殿,皇帝坐在床沿上,殷紹和劉皇后一并進去,他卻是二話不說的直接跪了下去,請罪道:“年關將近,為了朝中諸事穩定,兒臣不得已才命人日夜趕路,讓父皇受累,還請父皇恕罪?!?/br> 皇帝也不言語。 他當街被擄,這件事被他自己視為奇恥大辱,胸口里總覺得憋了一口氣在,頂的難受。 他不說話,只是目光陰測測的盯著殷紹。 殷紹心里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是不顯,自覺將袖子里的那份血書契約逃出來,雙手呈上。 高金立不明所以,皇帝使了個眼色,他便上前接了。 皇帝將那一角布料握在手里,用力的攥著,指關節都隱隱的發白,半晌方才沙啞著嗓音道:“朕累了,你們退下吧?!?/br> 高金立趕忙上前幫他脫靴子更衣。 劉皇后略一思忖,試探道:“陛下,后天就是除夕了,今年的國宴——” “你是后宮之主,歷年不都是你cao持的嗎?照規矩辦就是!”皇帝不耐煩道,徑自躺在了床上。 劉皇后心中不悅,還想說什么,側目,卻見殷紹隱晦的沖她搖了搖頭,她便就將這口氣忍了。 母子兩個從皇帝的寢宮出來,走到無人處,劉皇后就現出幾分怒容來,“這一次還不多虧了你?他怎么如今還是這般態度?” 殷紹漫不經心的勾唇一笑,倒是不在意的,“隨便吧,反正就是這樣了,估計也沒幾天了?!?/br> 劉皇后看皇帝那樣子,自然也是覺得他沒多少時日了,只是這話說出來還是不妥的。 她緊張的匆忙四下掃了眼,見到四周無人,這才松了口氣道:“你有什么打算?我看皇上他近日的這個精神,已經不像是能主事的了,其他人都還好說,只殷述——他還被關著,如果沒人特意提起,當是也沒什么大的妨礙——” 皇帝只要不是公然開口廢黜太子,那么這局面就怎么說都是對殷紹有利的?;实垴{崩,殷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 “到底也是他的兒子,父皇越是這樣,難道還要計較算計這小事嗎?”殷紹卻是一反常態,這樣說道。 劉皇后本來已經在心中暗暗計劃著要怎么對皇帝封鎖有關殷述的消息,防止他突然想起來,此時聞言,不由的一怔。 她狐疑的抬頭去看殷紹。 殷紹只是笑笑,“除夕的國宴,也讓他出來吧,做得太明顯了,反而叫人猜忌?!?/br> 劉皇后一直都是最信服自己的這個兒子的,可是對他的這個決定還是心存疑慮,只盯著他,不肯松口。 “再怎么說,這一次他的命也是我撿回來的,好歹短期之內他得顧念著這層關系。沒關系,母后就照我說的去做吧,殷述那里,別再拘著他了,這大過年的日子里,父皇也不會計較的?!币蠼B還是沒有詳細解釋。 劉皇后見他心意已決,又再斟酌了一下,到底也是沒有堅持。 “那好吧!”她伸手摸了摸兒子的手臂,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是覺得瘦了些,于是道:“你也累了幾天了,回去休息吧?!?/br> “嗯!”殷紹點頭。 他沒先離開,劉皇后就帶了人轉身先走。 殷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待到她拐過了前面的路口,這才轉身出宮。 馮玉河聽聞他回京,趕緊親自帶了人過來,在宮門外等候。 “參見殿下!” “起來吧!”殷紹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翻身上馬,帶了自己人回府,一面道:“這幾天本宮不在,家里沒什么事吧?” “沒什么大事?!瘪T玉河道。 因為確實沒發生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他也就沒幾句話。 殷紹面無表情的打馬前行,想著方才在宮里皇帝的態度,心里就頻頻冷笑。 雖然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但他這個父皇才是一只怎么都養不熟的白眼狼吧? 他不遺余力的營救,現在這老頭子脫困之后卻只介意被他看到的那極為狼狽的一面,進而對他橫眉冷對。 自家父子,卻永遠都是外人。 但也好在他心里從來就沒有任何的期待,所以也無所謂。 * 接下來,這整個京城之內依舊風平浪靜。 番臣進京,進獻貢禮,所有一切的流程都和往年一樣,大家歡歡喜喜的準備過年。 大年三十,宋楚兮比平時早了些時候起床,親自過去了殷黎那里。 殷黎還是孩子心性,聽了外面的鞭炮聲也的一骨碌爬起來,穿了提前準備的新衣裳,早膳也不想用的就要出門。 宋楚兮來得及時,親自將她拎了過去。 彼時殷湛才剛起床梳洗,見她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倒是樂了,“就這么想出去玩?忘了今天要進宮嗎?” 殷黎爬到一張凳子上坐下,托腮看著他,不怎么高興道:“不能不去嗎?宮里又不好玩?!?/br> 不僅不好玩,而起還老愛出事。 不得不說,這小丫頭這會兒是真的有點心有余悸了。 國宴是在晚上,下午出發就行,宋楚兮就先找了身便服給殷湛穿了。 因為是過年,廚房今天就準備的格外隆重些。 晚上要在宮里赴宴,所以這一餐就算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的一頓團圓飯。 殷黎畢竟是個孩子,菜色豐盛,她吃得歡暢,倒也沒再想著一定要出去玩了。 吃了飯,看時間還早,殷湛就帶母女兩個出去逛了圈,看民間的慶典。 外面是真的熱鬧,斗升小民的日子,看似過得單調乏味,但是無爭無斗,迎接新年的喜悅心情卻要更真摯些。 殷黎一通亂跑,追著外面的孩子放炮仗。 宋楚兮也不管她,只和殷湛一起從遠處看著。 “你把她寵得真是無法無天了,這么瘋跑,都跟男孩子無差了!”看了半晌,宋楚兮也是無奈。 “以后大了懂事了,就過不了這么沒心沒肺的日子了,由她去吧?!币笳坎灰詾槿?。 宋楚兮笑笑,轉念想到了什么,就又扭頭去看他,“此后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不能回這里,你好歹也是在這里長大的,沒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的嗎?” 殷湛也從遠處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眼低笑意不變,抬手將被風吹到她面上的幾根亂發撥開,然后又握住她的手道:“其實他倒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只要我磊落坦蕩就是,你倒是不必這樣介懷的?!?/br> 宋楚兮心心念念,總還想著他當年和先帝之間的約定。 不過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你這算是恃寵而驕嗎?”于是她笑笑。 殷湛沒說話,只是攬了她的肩膀,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 這一刻的太平盛世,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如果可以,真的不愿就此離去,走進那片紙醉金迷的泥沼暗算中去。 下午,一家三口也是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進得宮,彼時離著正式開宴就只差了小半個時辰不到。 殷湛要帶殷黎去宗祠上香祭拜,宋楚兮沒跟,就在半路等著。 往宗祠這邊過來的御道比較偏,進宮赴宴的官員命婦不會經過,她一個人百無聊賴的低頭看著腳下燈影,正在失神的時候,突然一片大紅色的袍角飄入視線。 宋楚兮微微一愣,抬頭,卻見面前站著殷述。 她又是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此刻對上他清冷的一雙眸子,那感覺,竟然有點恍若隔世。 殷述定定的望著她。 宋楚兮緊民了唇角—— 他們之間,現在連寒暄的必要也沒有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但也只是片刻,殷述就冷淡的移開視線,同樣也是一語不發的錯開她身邊繼續往前行去。 一個錯身而過,終于—— 彼此間形同陌路。 宋楚兮聽著他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腳步自然也沒有停,漸行漸遠漸無聲。 這天殷湛在宗祠那邊滯留的時間略有些長,是踩著宴會開始的時間出來的。 一家人去到宴會上的時候,已經座無虛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