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節
宛瑤也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下一刻,喉嚨就被人捏住了。 殷紹的一張臉上,表情陰森恐怖,但他還在忍,雖然手指卡住了宛瑤的脖子,卻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控制,沒叫自己的手下著力。 他近距離的逼視宛瑤的眼睛,卻是緊抿著唇角,一語不發。 不得不說,就算宛瑤早就視死如歸了,面對這男人強大的氣場和幾乎能殺人的眼神,身子也是忍不住的抖了抖。 不過,她也很快的鎮定了下來。 殷紹就算不開口,她也不打算再隱瞞了。 笑了一笑,宛瑤就揚眉道:“娘娘生產的那天夜里,她不是偷偷的入府求見過殿下嗎?” 殷紹的神情震了震。 他是怎么都沒想到,宛瑤居然會知道這件事。 宛瑤看著他染上濃郁怒氣的眸子,并不畏懼,反而酣暢淋漓的繼續刺激他道:“當時不湊巧的很,安氏這賤人被太后宣進了宮,娘娘醒來,知道她的孩子沒有了,就也不顧身子的要進宮去。我當時怕她受不住那天寒地凍的天氣,就瞞著她偷偷的溜過來,想求您出面勸勸她?!?/br> 宛瑤說著,就感觸頗深的四下打量了一遍這間屋子,“殿下您應該不會不記得吧?那天晚上您就在這里,并且很奇怪的,院子里居然一個侍衛也沒有,所以我在門外都聽到了。宛茜來找您,她和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br> 那件事的真實內幕,除了馮玉河,也就楊平和蔣成海這兩個他的心腹侍衛知道了,因為事后他震怒刑訊宛瑤的時候必須要有人幫忙。否則的話,那樣一件堪稱奇恥大辱的事,就連身邊的人他都不會允許他們知道。 殷紹的臉色,一時鐵青,又一時漲紅,如果眼神能殺人,此刻宛瑤必定早就被他凌遲了。 他盯著她,因為隱忍過度,卡住她脖子的那只手,手指都明顯泛了白。 安意茹還是聽得云里霧里,瞧見殷紹這樣的表情,不由的更加奇怪,“那個丫頭不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嗎?她為什么會回來?還……” 還居然是找殷紹的? 并且—— 殷紹怎么會有興致去見那樣一個低賤的丫頭? 宛瑤的脖子受制,就有些艱難的轉頭看向了她,冷冷道:“那就要問你了啊,安意茹!” 安意茹驚了一下,被她的眼神盯著,頓時就毛骨悚然了起來。 殷紹擰了眉頭,也下意識的扭頭朝安意茹看過去。 安意茹碰觸到他視線,雖然知道那殺氣和怒氣都不是沖著她的,也還是忍不住的渾身打顫,強橫道:“她是廖氏的丫頭,我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 宛瑤諷刺的翻了個白眼,繼續道:“七年前,那晚在辰王府做客,淳貴妃吩咐她的婢女去給太子殿下和娘娘茶水里做手腳的話被宛茜無意中聽到了,可是那個賤人她忘恩負義,當時就存了外心死,并沒有將此事揭發出來,而等到殿下和娘娘相繼中招以后,娘娘感覺不適,她扶娘娘去后院休息的時候故意將娘娘安置在了別的房間,她自己李代桃僵,去了殿下歇息的廂房?!?/br> “什——什么?”安意茹勃然變色,猛地抬頭朝殷紹看去。 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她一直以為她那晚的計劃做得完美無缺了,成功的挑撥了殷紹和廖容紗的關系,并且也自認為廖容紗是她的手下敗將,被她給逼死的。 如果真如宛瑤所言,最后李代桃僵的人是宛茜那賤丫頭,那么——那么—— 安意茹只覺得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太可怕了! 如果那一晚殷紹房里的人不是廖容紗,那么—— 那么廖容紗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哪里來的? 宛瑤才不管他們兩個心中怎樣的憤恨和狼狽,只就自顧自的說道:“殿下您的脾氣從來都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宛茜她就算再想著攀龍附鳳也不敢直接求您的,所以事后她就趕緊躲了開去,本來還想利用娘娘和她之間的主仆情分去討個人情,請娘娘替她做主,成全了她的心思的,卻沒曾想都不等她開口求情,殿下您就為了此事大為震怒。陰錯陽差,那時候您就認定了是娘娘算計的您,娘娘她是您的結發妻子,您都猶且為了此事大發雷霆,可想而知,如果再叫您知道了當時屋子里的其實另有其人,您會怎么處置她?!?/br> 宛茜是在發現懷孕之后才找了借口請求離府的,而那段時間正好趕上殷紹和廖容紗之間的關系惡化,到了最嚴重的時候,再加上那段時間廖容紗的身體也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就是對身邊的這個丫頭都沒過分關注。宛茜說想出府嫁人了,她就給了一份嫁妝,直接將人給打發了。 宛瑤嘆了一聲,“算起來,宛茜還算是頗有些心計的,她知道,以她的出身,就算她有孕了,您也不會把她那個肚子看在眼里,可如果等到瓜熟蒂落,孩子生下來了,那就是兩回事了?!?/br> 所以在生下孩子之后,那個賤婢就又堂而皇之的找回了太子府來了? 安意茹聽到這里,幾乎是怒不可遏的嘶聲罵道:“那個賤婢,竟然這般的有恃無恐?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簡直不知死活?!?/br> “可不是嗎?”宛瑤深有同感的笑道,一字一頓,“就因為她太過異想天開,所以她死了??!” 說話間,宛瑤也才重新把目光移到了殷紹的臉上,完全不顧他臉色的繼續說道:“殿下您當然不知道,那晚宛茜她其實是帶著孩子一起來的。她的孩子,比小郡主要早出生幾天,當時她大概還以為只要她帶著孩子回來認祖歸宗就能母憑子貴了。因為以您的脾氣,一旦您知道是娘娘背叛了您,您盛怒之下必定不會放過娘娘,而她——作為您唯一的兒子的生母,就算身份不足以母儀天下,一個貴妾的位子得來總不算過分吧?只可惜她蠢啊,她蠢了一輩子,卻不知道您在盛怒之下,對知道了這么大秘密的人也是不會放過的。當時您都沒讓她把話說完……” 廖容紗雖然不是善茬,并且御下的手段極嚴,可是相對來說,卻不是個苛刻的主子,至少她不會把身邊的人當做出氣筒,有事沒事的隨意責罵,并且在其他人前面,也十分的護短。 就是因為這樣,宛茜的背叛,對宛瑤而言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甚至于如果宛茜就只是想要攀高枝,她都能夠理解,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那女人居然會處心積慮的選在了那樣一個時機回府來跟殷紹告密。 廖容紗難產,命在旦夕,那個節骨眼上,出任何的事情她都無力自保。 卻偏偏—— 是宛茜,這個曾經她善待過的貼身婢女過來捅刀子。 那女人也是歹毒至極,分明就是奔著殺人害人的目的來的。 而被一個低賤的婢女這樣的算計,就算最后她并沒有得逞,這對殷紹而言也是莫大的恥辱。 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只是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宛瑤。 辰王府里那一夜荒唐的真相,當初宛茜找上門來就迫不及待的跟他坦誠了,直接就告訴他,廖容紗的那個肚子來歷不明。 當時他也只聽了這一句就完全的無法忍受,他根本就不可能容得下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丫頭。 他的身邊,不缺女人,就算侍妾也都是出身清白的官宦人家的女兒。他不可能會對一個下賤的丫頭假以顏色,更何況—— 那賤人還膽敢算計他。 “既然她的話都沒說完,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終于稍稍穩定了情緒,殷紹從牙縫里擠出字來,“據本宮所知,廖氏身邊的你們這幾個丫頭全都是孤家寡人,沒什么親戚在?!?/br> 廖容紗的心機頗深,她選在身邊的丫頭都是這樣,孤家寡人,沒有牽絆,相對的可以被抓住利用的把柄就比較少。 宛瑤挑了挑眉頭,散漫的開口道:“因為那個口不能言的婆子啊?!?/br> 殷紹聞言一愣。 宛瑤就又頗為自得道:“殿下你一直以為她是我的人,對嗎?” 殷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又是驀然一沉。 宛瑤的臉上也突然帶了明顯的怨毒情緒,盯著他,憤恨說道:“那天宛茜被滅口之后,蔣成海就跟著進來復命,說他遵照太子殿下您的吩咐,已經把娘娘生下的女兒料理掉了。后來你又逼死了娘娘之后,第二天從宮里回來的時候我剛好看到那婆子抱著孩子在附近轉悠。當時她和宛茜是一路的心思,都等著飛上枝頭,可惜她并不知道宛茜已經被滅了口。當時我只是好奇,想過去問問是怎么回事,但那蠢笨的婦人卻居然以為我是宛茜吩咐出去接她進府的。殿下您是知道的,奴婢我雖不算聰明,但從一個蠢婦的口中套幾句話還是可以的,所以——我騙了她手里的孩子?!?/br> 這些隱秘的內情相繼曝出來,安意茹就只覺得腦中有驚雷陣陣而過,她就只是聽著,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把一切的內情都一股腦兒的抖露出來,宛瑤如釋重負。 她毫無畏懼的瞪著殷紹,故意一字一頓,有恃無恐的繼續刺激他,“殿下您現在該明白了吧?是我——是我換了那個孩子?;书L孫,那個死在您眼皮子底下的孩子——他是您的兒子,是宛茜那個賤人替您生下來的兒子?!?/br> “哈哈!”宛瑤說著,就找到了報復的快感一樣,突然大笑了起來,一直笑到了癲狂,淚花四濺。 殷紹卡在她喉嚨間的手,突然隱隱的抖了起來。 他不愿意相信宛瑤的話,也不想受這種刺激,或者他應該叫人去提那個婆子過來對峙的,可事實上就算他再怎么樣的抗拒,再潛意識里已經完全信了宛瑤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他暴怒的想要發作,卻覺得胸口一熱,喉間瞬間涌上來一股濃烈的腥甜氣息。 為了不讓自己過分的狼狽,他驟然撤手,手壓著胸口將那口濁氣強行吞咽下去。 安意茹見他臉色慘白的佝僂了腰身,驚慌失措的爬過去,“殿下您怎么了?” “是不是覺得很諷刺?”宛瑤后退了一步,看著他,仍是癲狂不已的笑,“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初你對小郡主下殺手的時候,應該是怎么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的吧?報應!這就是報應!” 殷紹用力的壓著胸口,只覺得她這笑聲刺耳,聽得分外難受。 “還有你!”宛瑤兀自笑了一陣,就是目光一厲,突然又看向了安意茹,指著她咒罵道:“安意茹,你這賤人和淳貴妃設計陷害娘娘,你們全都該受天打雷劈,你們全部都應該不得好死!” “你這賤婢!什么淳貴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卑惨馊銣喩砗姑关Q,根本不敢去看殷紹的臉色。 “你還裝什么裝?你現在都這個鬼樣子了,難道我還要污蔑你不成?”宛瑤冷冷說道:“是宛茜身邊的那個婆子親口告訴我的,淳貴妃和她那婢女說話的時候就承認了,她說是你請她幫忙的?!?/br> “你胡說八道!”安意茹驚慌的大聲反駁,“淳貴妃寵冠六宮,誰不知道她目中無人,就算你要污蔑我,也找個好點的借口。你時候淳貴妃是幫我做事的?她憑什么?” “憑什么?就憑她就算寵冠后宮,上頭還壓著一個皇后娘娘!”宛瑤不甘示弱的犀利反駁,“誰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待見你,并且百般刁難,而滾貴妃又不甘于受制于人,所以你們兩個臭味相投的女人就狼狽為jian,勾結在一起了。她答應幫你設計,讓娘娘在東宮失寵失勢,而作為報酬,你也答應會和她里應外合,想辦法對付皇后娘娘?!?/br> 安意茹聽了這些話,幾乎是魂飛魄散了。 她惴惴不安的扭頭去看殷紹:“殿下您聽我解釋,不是——” 話音未落,殷紹已經朝這邊沖了過來。 “啊——”安意茹慘叫一聲,使勁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出乎意料,殷紹卻沒動她,而是直接沖到宛瑤面前,再一次卡住了她的脖子。 不同于之前的遲疑和隱忍,這一次他下的就是死手。 “哈——”宛瑤的笑聲被他的手指給掐斷在了喉嚨里。 她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但是轉念卻只是一瞬,又萬念俱灰的放棄了。 “殺了我吧,掐死我吧!”她死死盯著殷紹,艱難發聲,但是眼睛里卻有熊熊火光,帶著大仇得報過后的快意,“我能活到今天,看著你們各自受到應得的報應,也是轉夠本了?!?/br> 這些年里,她受了多少折磨?從一開始隔三差五的言行拷問,再到后面暗無天日的囚禁,已經六年了,如果不是不甘心,如果不是為了等著看殷紹這一刻的下場,她早就自行了斷了,何苦要苦苦支撐? 而現在—— 真的是生無可戀了。 宛瑤在笑,笑的淚花四濺,但是面孔卻因為窒息而青紫一片,容顏扭曲。 殷紹這一刻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倒不是說他對殷桀這個兒子有多深的父子情份在,而是—— 他不能容忍被人這樣的戲耍,不能接受這樣的恥辱。 這個宛瑤,見證了他所有不為人知的狼狽。 他自己被一個卑賤的婢女設計,還沾了身,而他昭告天下明媒正娶回來的太子妃卻又懷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這一刻,他甚至都沒了心思去追究安意茹的居心叵測。 “本宮再問你最后一遍,廖氏的那個孩子——是誰的?”殷紹手下的力道莫名松懈了幾分,咬牙切齒道。 宛瑤無所畏懼,咬緊了牙關不吭聲。 他雖是痛恨殷紹,又憤恨他對廖容紗的無情,但是想到廖容紗那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心里也替她覺得委屈和尷尬。 宛瑤閉了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殷紹的眉頭皺了一下,雖然也是不甘心,但這會兒他是已經被刺激的完全失去理智了。 “不說是嗎?那你就去死吧!”他惡狠狠的說道,指下驟然發力,也沒了心思等宛瑤咽氣,直接就想掰斷對方的脖子。 千鈞一發。 突然砰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