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節
她這一聲,聲色俱厲。 殷紹冷眼旁觀,唇角勾起冷蔑的一抹笑。 而旁邊跪著的京兆府尹,瞬間已經汗濕夾背。 “把他帶進來?!遍_口說話的人,是宋太后。 院子里的奴才本來也都愣著,此時聞言,金子才快走過去將那小太監攙扶起來。 那小太監磕破了膝蓋,一瘸一拐的咬牙往里走。 “皇上——”元貴妃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更不相信殷梁會不顧她的生死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但方才那小太監的話她聽得清楚明白,此刻忍不住的就心里緊張。 皇帝抬手打斷她,面上還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只盯著那小太監狐疑道:“你說什么?你把方才的話再給朕重復一遍?!?/br> “是懷王殿下?!毙√O涕淚橫流,“懷王舉兵造反,現在已經帶人各處宮門統統圍住了?!?/br> “你這信口開河的奴才!”元貴妃一怒,也顧不得皇帝在場,沖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指著他罵道:“什么舉兵造反?懷王他久居京城,又沒領命監管軍隊,他哪兒來的兵?” 元貴妃又怒又氣,這一巴掌直接把那小太監打的眼冒金星。 小太監苦著一張臉,神色惶恐的跪下去,顫抖道:“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懷王殿下是真的反了。禁軍的趙大統領已經緊急調派了所有人,前去各處宮門支援?!?/br> 聽他這么說,就怎么都不像假的了。 元貴妃的臉色微微發白。 “呵——”皇帝聞言,卻是怒極反笑。 他這一笑笑的突然,一口氣沖撞上來,嗆到了喉嚨,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高金立趕緊過去給他撫著胸口順氣。 可是殷梁逼宮造反,他們在宮里的所有人都要受到威脅??! 劉皇后本來心頭一喜,此時卻又后怕了起來,暗中朝殷紹遞了個眼色。 殷紹面無表情,只悄然回她一個心安的表情。 在場的人,各有私心,一時間反而都是方寸大亂。 程妡便扭頭看向了那小太監問道:“貴妃娘娘說得對,懷王久居京城,也未受命掌管兵權,你還沒說,他到底哪里來的兵力,居然有實力舉兵造反?” 皇帝換過來一口氣,半靠在椅子上,也是目光陰鷙的盯著他。 那小太監惶恐不已,舌頭打結,使勁的垂下眼睛,“據說——是駐扎在城外的禁軍進城了……” 皇宮當值的禁軍不過兩萬,是每隔一個月就換一次的,剩下的八萬人,則是就近駐守在城外的。 這些人,都是皇帝用來守衛皇城帝都的王牌,現在反而作繭自縛了? 元貴妃聽到這里,剛要出口替殷梁辯駁的話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別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卻最明白。 而這時候,皇帝已經惡狠狠的一道目光橫過來。 威遠侯府的世子元杰就在禁軍這種擔任要職,皇帝是很清楚這一點的。 事情說到這個份上,一切就都已經明了了。 劉皇后的心中喜憂參半,擰眉看向了皇帝,“可是怎么會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禁軍都是直接聽陛下的命令行事的,又其實旁人能夠隨便策動的?” 他們現在人在宮里,對外面的情況都是眼前一抹黑。 皇帝黑著臉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皇上——”高金立一急,跺著腳嚷嚷,“快拿件大氅來?!?/br> 然后便追著皇帝的步子往外跑。 有內侍進去給皇帝取大氅。 這邊元貴妃和晉安郡主早就面無人色,一個跪著,一個站著,臉上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劉皇后卻是按耐不住了,站起來,“本宮也過去看看?!?/br> 元貴妃微微垂了眼睛,目光卻是凌亂的四下里亂飄。 “娘娘——”吉祥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話,用力的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千萬不要自亂陣腳。 殷梁為突然這么做,元貴妃是始料未及的。 現在她被困宮中,且不說殷梁最后到底能不成事,只她目前的這個處境,那就是兇多吉少的。 不行,一定不能坐以待斃。 吉祥的暗示她明白,一忽兒得先想辦法脫身,不管怎樣都不能呆在皇帝和殷紹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劉皇后追著皇帝匆匆離開了,可殷紹卻一直站在那里沒動。 元貴妃看著他落在視線里的那一角明黃的袍角,一顆心砰砰直跳,然后,就聽他冷冷的開口道:“老三這么能干,怎么都是貴妃娘娘教導有方,貴妃娘娘難道都不好奇宮門那邊的具體情況怎么樣了嗎?” 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丈夫,于情于理,這女人似乎都不該呆在這里的。 元貴妃的頭皮一麻,臉色僵硬的抬起頭。 吉祥和如意畏懼的,根本就更不敢去看殷紹的臉,這位太子殿下,本來就是個十分可怕的人。 元貴妃的嘴唇嗡動了幾次,最終都無話可說。 殷紹只冷笑著看她。 兩個人,互相對峙。 元貴妃漸漸地就覺得腳下虛浮,就要站不穩了,殷紹這時候卻又突然移開了目光,看向了跪在旁邊事不關己的程妡道:“程大小姐素來都巾幗不讓須眉,這樣的大場面,你不去湊熱鬧?” 逼宮而已,而且只看殷紹的這個表情,就知道他是胸有成竹的。 程妡微微一笑,一抖裙子站起來,揚眉道:“是啊,這樣的大場面是可遇不可求的,承蒙太子殿下抬愛,那臣女就陪著貴妃娘娘一道兒過去看看吧?!?/br> 殷紹他是不想親自押著元貴妃過去,所以才想著借她的手的,過不過程妡倒是無所謂。 “我——”元貴妃心中惱怒,可是張了張嘴,后面也不過是欲言又止。 “娘娘請吧!”程妡的神色如常,略一頷首,態度還算禮讓恭敬。 元貴妃的心里暗恨,但是殷紹面前,她又知道多說無益,便只就用力的捏了捏帕子,勉強的維持冷靜,舉步往外走去。 殷紹還是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目送了她二人離開。 然后,他重新收回了目光。 宋太后也一直高坐在主位上沒動,他的目光移過去,“皇祖母是要留在這里嗎?” “哀家的年紀大了,見不得那樣血腥的場面?!彼翁蟮?,神情冷靜,語氣卻是毫無起伏的,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她全無關系一般。 這個女人,就算這件事上沒有她的直接參與,但好歹大家共同被困宮中,她的命運也要受到擺布和牽連,她居然還是這樣一副處變不驚的神氣。 殷紹的心里,對她越發的防備,又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來人!”然后,他揚聲開口。 外面早就蓄勢待發的一隊禁軍侍衛快速圍攏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整個大殿的正門給堵死了。 南平公主和晉安郡主等人全都驚慌失措的回頭看去,殷紹卻不再理會這里的局面,大步往外走去,一面冷聲吩咐,“把這大殿給本宮守好了,在父皇回來之前,沒有本宮的命令,這里的人,一個也不能少!” 不能放走任何人,也不能讓任何人在這里提前了結了! 所有和殷梁有所勾結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但也不準他們自行了斷。 “是!”領頭的校尉恭敬的應了。 殷紹舉步跨出門去,站在殿外的夜色中方又轉身,冷然看著殿中的幾人道:“時間還早,你們不妨繼續的好好想想,回頭見了父皇,該要如何說話?!?/br> 言罷,就當真是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宋太后面無表情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始終是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 “皇祖母——”其他人都走了,南平公主才白著一張小臉有些畏懼的湊到她身邊,局促不安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宋太后并沒有排斥她的靠近,卻也沒說話,只是抬手輕輕的拍了兩下她的手背。 她面上神色一直淡然無比,可是站在身后的莊嬤嬤卻是目光冷凝,臉上透著明顯的郁結之氣—— 殷紹這是什么意思?表面上看,他要限制的是好殷梁有瓜葛的京兆府尹還有晉安郡主,可是不動聲色的,他卻也相當是將宋太后給扣住了。 而且偏偏現在的情況特殊,就算宋太后可以從這殿中走出去,可是所有的宮門都被亂軍封鎖了,最后還是要在這些人的限制之內的。 要出事了! 莊嬤嬤的心里,有一種鮮明的感覺。 她悄然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眼宋太后的側臉,斟酌再三,還是試著開口道:“太后,這殿中沉悶,您和南平公主要不要出去走走?” 這里的氣氛,的確是太壓抑了,壓抑的讓人緊張又害怕。 南平公主聞言,便有些期待的抬起眼睛看她。 宋太后面上還是那種冷淡的表情,輕聲道:“天晚了,南平累了就回寢宮去歇著吧?!?/br> 南平公主是有些高興的,但是扭頭一看那門口重兵森嚴守衛的陣仗,想著皇帝那邊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了,心里就還是緊張不已,咬著嘴唇掙扎了片刻,便還是挨著陪在了宋太后的身邊,“我不累,我——還是陪著皇祖母吧!” 這個女人的身上,有一種氣場,也有一種氣勢,能夠給人鼓舞,也能夠叫人覺得稍微安心些。 宋太后于是就沒再說什么。 * 皇帝帶著滿腔怒火,甚至都等不得高金立命人傳輦就風風火火的往西宮門的方向而去。 皇宮的三處宮門,南宮門是正門,守衛比另外的兩處都要多上一倍,而在首位實力相當的東側和西側宮門之間,據說殷梁主攻的是西門,只因為那里最偏僻,離著皇帝的寢宮算是比較遠的,能夠為他爭取到更多一點的時間。 “皇上!皇上您慢點,當心龍體!”高金立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皇帝的步伐。 后面數百禁軍侍衛護送,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穿行在御花園冬日凋零的枯木花草之間。 這一路碾壓而過,所過之處,便更是蕭條冷寂了下來。 皇帝一路快走過去,在西側宮門赫然在望的同時卻已然是聽到什么重重撞擊在一起的悶響。 轟隆隆的一聲,又一聲,似乎每一下撞擊聲起,都會帶著整個地面和宮墻也跟著震顫的抖上兩抖。 而這一聲又一聲,又好像是重擊在了皇帝的心口上,讓他氣血上涌,胸口和喉嚨都難受的利害。 “快!頂??!用力的頂??!”有人粗著嗓音大聲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