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節
宋楚兮也沒在意,只稍后就重新收拾了散亂的思緒道:“他到底把文馨藏在了哪里?” “你說呢?”殷湛反問,卻是賣了個關子。 宋楚兮這會兒都還有些頭重腳輕,實在沒什么力氣動腦子,就用力的抿緊了唇角。 她高燒燒了半天,口干舌燥,本來嘴唇就有些開裂,此時用力一大,那唇上便有一滴血珠滾落了下來,落在了她潔白的衣襟上,醒目非常,只她自己不曾察覺。 殷湛的眉頭又是一皺,下意識的就想用手里帕子卻捂她的唇,但是手只堪堪抬起來,卻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忽而情深向前。 彼時宋楚兮正聚精會神的想事情,冷不防眼前一大片陰影壓下來,她本能就要往后閃躲,殷湛卻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順勢抬手左手的手臂勾住了她的頸后,斷了她的退路。 他的唇壓上來,探出舌尖細致輕緩的自她微微發燙的唇上舔過。 動作很慢,很有些纏綿悱惻的味道,一點一點將她唇上殘留的血跡抹掉,又描摹著她的唇形,將她唇上因為干渴而堆起的褶皺撫平,又恢復了獨屬于少女的那種瑩潤和柔軟。 他的鼻尖一直貼著她的摩挲,雖然沒有過分的探尋什么,但只是這樣,兩個人的呼吸交融,那種曖昧的氣息也擋不住的在空氣中緩慢的擴散。 宋楚兮人在病中,腦子里也比較容易發空。 殷湛的手臂壓在她頸后,她整個人就全身緊繃,完全的僵硬住了。 她起初是想要拒絕他的,但因為他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會顯得她小題大做,反而進退兩難,幾乎是有些無所適從的。就只覺得兩個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這屋子里燥熱的利害。殷湛又似乎是有意的磨蹭著不肯退開,以至于不知不覺之中她就又出了一身的汗,剛被他用濕帕子擦過的掌心里,都是濕漉漉的一片。 其實這稱不上一個吻,但殷湛自己卻像是上了癮,反復的描摹著她唇瓣的形狀一個人嬉戲了許久。 宋楚兮全程緊張,開始的時候因為沒太當回事,便沒有過分動作,可是他一直不退,她就逐漸的尷尬起來,后面感覺到呼吸升溫,便稍稍刻意的屏住了,這樣一來,就直接憋的紅了臉。 殷湛是在注意到她緩慢變化的臉色的時候才彎了彎唇角,撤了壓在她頸后的那只手的。 彼時宋楚兮身上已經濕漉漉的黏了一層汗,紅著臉倉促的大口喘氣。 殷湛探手出去,宋楚兮一驚,唯恐他又要趁機耍流氓,趕緊抬手要擋開他,他卻執意拉過被子,將她裹了個嚴實。 “熱——”宋楚兮本來就身上熱,下意識的想要掙脫。 他便連同被子一起將她攏入懷中抱住,一面把下巴壓在她頸邊,低聲的警告道:“別亂動,捂一捂,把汗發出來燒就該退了?!?/br> 只是為了給她捂汗退燒的?宋楚兮怎么都覺得這理由牽強。 不過就算他是耍無賴,便宜既然都已經被占了,宋楚兮從來都識時務,不會再回頭算賬反而增加自己的尷尬。 她老實的靠在他懷里,只仰頭去看他的臉,“我之前問你話呢,你查到文馨的下落了?” “我沒去查!”殷湛道,終于入了正題,唇角彎起的那個弧度諷刺的意味十分明顯,“文馨公主對他來說算是至關重要的,殷紹的眼線又不容小覷,為了保險起見,把人送出去,路上反而更容易暴露,所以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更安全。再者了——這京城之內人口眾多,想要隱藏一個人的行蹤,反而更容易些?!?/br> 道理的確是那個道理,當時文馨失蹤的地方離著行宮最近,為了避開殷湛和宋楚兮的耳目,殷梁要么就是立刻把人遠遠地送走了,要么就秘密將她弄回京城來藏起來。 并且,他既然留著文馨另有目的,就自然要把人放在他能隨時見到的地方了,否則又怎么能夠放心? “可是這京城這么大,他能把人藏在哪里?”宋楚兮還是狐疑。 在正事上,她就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殷湛垂眸看她一眼,無奈,只能嘆了口氣道:“自然是放在一個守衛森嚴,并且受他控制,所有其他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了?!?/br> 宋楚兮略一思忖,便是猛地提了口氣,“是京兆府!” “嗯!”殷湛點頭,漫不經心的扯了她的一縷發絲在指尖上把玩,“對外只要說是關押的要犯,他就能堂而皇之的把人藏在那里了。并且京兆府受他的管轄,京兆府衙門的地牢,算作是他的私牢也不為過?!?/br> 殷湛能想到這一點,那么殷紹那里—— “殷紹他——”宋楚兮沉吟著,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氣。 殷湛面上的神情冷淡,只盯著對面墻根底下的宮燈,“我沒讓人告訴他,這本來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之間的江山大位之爭,他能想得到,并且搶到人,那是他的本事。反之,如果他自己轉不過這個彎來,錯失了良機,也就怨不得我了?!?/br> 比起殷梁來,其實殷紹才是他們面前更加棘手的敵人。 只是—— “懷王——唉!”宋楚兮惋惜的種種嘆了口氣,搖頭道:“我本來還指望著他能爭氣點,多和殷紹過上幾招的,現在看來他是指望不上了?!?/br> 別的都不提,只殷梁這一次對他們兩人下殺手的事,這就是她絕對不會忍的,就算殷湛不摻合,回頭她緩過勁來,也必定馬上追究的。 宋楚兮這言談之間雖然沒有點明,但她對殷紹卻明顯是有信心的,幾乎已經認定了殷紹一定已經趁機提走了文馨公主。 不知道為什么,殷湛的心里,突然就有些發悶。 他的面孔沉寂下來,忽而就沉默了。 宋楚兮被捂在被子了,又被他限制住,動不得,渾身都熱的難受,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還是仰頭去看殷湛的臉,“我沒什么事了?!?/br> 殷湛的手臂圈著她,不想隨便移動,直接就貼了臉頰過去,又試了試她腮邊的溫度,面無表情道:“再忍忍吧?!?/br> 宋楚兮知道自己抗衡不得他的力氣,心中無奈,便只能轉移了話題引開自己的注意力,“那會兒我聽你們說我姑母進宮去了,她——” “怎么,你對她還沒信心嗎?”殷湛笑問道。 宋楚兮唇邊所有的就只有苦澀,“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br> 宋太后當然有自保的能力,可這一次她主動找到了皇帝的面前,這已經是一個主動挑釁的訊號了。 宋楚兮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就是想不通,阿——” 她脫口想說“阿岐”,但是突然想到現在兩人之間的立場尷尬,就臨時改了口道:“端木岐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悠悠眾口,開始我也一直以為他是不想讓南塘背負叛臣的惡名,想利用姑母和成武帝之間來挑撥是非,然后找到可以名正言順發難的突破口,以贏得一個好名聲的??扇绻揪筒辉诤踹@些,那么他又為什么還要大費周章的再從姑母的身上做文章?” 實在是太奇怪了! 從傍晚對端木岐的試探中宋楚兮已經可以確定,宋太后是真的和他之間有過約定,要替他來挑起皇帝和南塘之間的戰火的。 可是—— 為什么? 如果他不從宋太后著手,直接發難的話,不是更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反而勝算更大? 這件事,是宋楚兮百思不解的。 “別想這么多了,你都還病著?!币笳縿竦溃骸敖褚故菚惺掳l生,但還不至于這就輪到太后的身上去,你先休息,先把病養好了,等明天風波停了,進宮去當面問個究竟就是?!?/br> 宋太后既然都已經打算要開始行動了,那么這時候應該也就沒必要再繼續瞞著宋楚兮了吧?總不能讓宋楚兮一直蒙在鼓里,因為端木氏要起事,宋家的立場也尤為重要。 宋楚兮點點頭,但隨后想起了什么,卻又瞬間繃緊了身子,“懷王詛咒發誓的那些話并不可信,萬一殷紹那邊沒能得手,他要去而復返……” “有我在呢,你還不放心?”殷湛笑笑,扶著她躺下,給她掖好被腳,“你先休息,把病養好了再說別的,嗯?” 眼前的這個局面,殷湛當是可以完全掌控的。 所以宋楚兮不是很擔心,雖然還有話想說,但是見他面上期許的神色,她便就識趣的閉了嘴,安靜的閉上眼睛。 殷湛也沒馬上離開,就坐在旁邊守著她。 宋楚兮精神不濟,闔上眼睛,本以為今晚這樣的局面之下她是不可能安心睡覺的,卻也意料之外的很快進了夢鄉。 殷湛聽著她略顯厚重的呼吸緩緩平穩了,眼底本來柔和平靜的光芒也一寸一寸毫無征兆的突然收冷。 他起身,走出了門外。 “王爺——”衛恒一直守在院子里,趕緊迎上來,錯過他往他身后看了眼,“四小姐睡了?” “嗯!”殷湛冷聲問道:“殷梁那里,兩手準備都做好了?” “是的。王爺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毙l恒點頭,“小郡主這會兒已經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暫避了,這宅子外面的守衛也都沒有撤走,懷王就算是想要去而復返,想要強行動手,也要估量好他自己的分量?!?/br> “十有*他是不會回來了?!币笳繀s是這樣說道,面孔冰涼的看著天際黑的透徹的夜色,“其實本王倒是希望他今天能殺個回馬槍的,那樣——”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只眼底的神色又再那一瞬間轉為極端的厭倦和憎惡。 端木岐和宋太后到底都在圖謀什么?如果殷梁真的去而復返,他到時候可以借這里的危機再最后試探一遍端木岐的反應,只不過事實上—— 卻是希望渺茫了。 * 皇宮。 皇帝寢殿。 劉皇后因為“突發奇想”恩準文馨公主跟著外出散心一事而被宋太后大肆的斥責,都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就直接罵了個狗血淋頭。 劉皇后心里不痛快,但這里的局面復雜,只不過就是丟些面子罷了,她便就咬牙強忍著,態度恭順的認罪,“是!是臣妾考慮不周。當時也是想著那孩子大病初愈,她又久困宮中,一時的于心不忍,這才讓她跟著南平他們一起出宮走走的。是臣妾的疏忽釀成了今日的打錯,母后責罵的有理,臣妾不敢辯駁?!?/br> 她這樣毫無怨言的攬下了所有的責任,反而是叫宋太后不好再繼續借題發揮了。 旁邊的皇帝黑著臉看了半天,這便開口道:“皇后是有考慮不周的地方,但她也只是無心之失,母后教訓她兩句也就是了,不要為了個外人而傷了自家和氣?!?/br> “自家和氣?”若在往常,宋太后是肯定要給他面子,直接作罷的,但這一次不然,“但是晉安說此事可能和兮兒有關的時候,皇帝你是怎么說的?文馨那丫頭是彭澤皇室中人,現在讓她在天京這里失了蹤,這是多大的事情?劉氏身為皇后,一國之母,竟是連這么一點分寸也沒有?” 宋太后這就是借題發揮的,劉皇后的心里苦不堪言,卻不敢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只就一個勁兒的自責道:“此事的確是臣妾考慮不周,請母后息怒,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br> 宋太后就是不依不饒,她這隱隱的也有些扛不住了,此時便是目色一厲,霍的扭頭看向了京兆府尹,“這里是京城,天子腳下,文馨被劫這是多大的事,你這個父母官是怎么當的?什么結果也沒有,就好意思跑到皇上面前來復命嗎?我看是來領罪的還差不多?!?/br> “娘娘,事出突然,我府衙的差役一聽到報案就第一時間趕過去了,實在是……”京兆府尹也是緊張的滿頭大汗。 “都給哀家住嘴!”宋太后怒然拍案,“你們一個皇后,一個從二品的當朝大員,出了事除了互相攀咬推卸責任,還會做些別的嗎?也不嫌寒磣?” 劉皇后憤恨的咬緊牙關,閉了嘴巴,這一刻,她是真把這老太婆恨到了極致了。 “皇帝——”宋太后神色冷然的重又看向了皇帝,“既然京兆府尹無能,這件事可是不能耽擱的,既然這個做奴才的差事辦不利索,梁兒那個做主子的就不好再躲清閑了?!?/br> 劉皇后聞言一驚,猛地抬頭朝她看去。 她一直以為宋太后就是針對她的,但是關鍵時刻她卻話鋒一轉,又把事情推到了殷梁身上? 如果這件差事交給了殷梁去辦,那么這個所謂的交代,殷梁又要怎么給? 元氏母子,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劉皇后的心中,突然便多了幾分快意,為了不叫情緒外露,她卻掩飾的垂下了眼睛,唇角泛起絲絲冷笑。 宋太后逼的太緊,皇帝又被她的身份限制,心口更是被一口氣堵得難受。 晉安郡主見狀,雖然知道這里沒她說話的份兒,也再按耐不住,硬著頭皮道:“皇祖母,我絕對不是信口雌黃,文馨公主失蹤一事絕不簡單,就算交給了懷王哥哥去追查,也只是叫他為難罷了?!?/br> 橫豎今天她是逃不過了,也不在乎得罪宋太后多一點。 宋太后朝她看過去一眼,突然道:“聽說你這丫頭沖撞了老十一?” 晉安郡主的臉色一白,弱聲道:“孫女只是情非得已,當時的情況是——” “不就是為了文馨那么個外族的女子嗎?”宋太后卻不肯聽她說,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就為了那么個女子的下落,晉安都要對她皇叔下殺手,梁兒就擔不起這件案子的關系了?” 這件事,是晉安郡主先給鬧大的,現在一發不可收拾,也怪不得別人。 晉安郡主的臉色慘白,嘴唇嗡動了幾次都沒能說出話來—— 她沒打算坑殷梁,可宋太后非要執意如此,她卻是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