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這邊雙方人手激戰,僵持廝殺了足有一刻鐘的工夫還不分輸贏。 對方是有備而來,絕對不會只準備了這樣的實力。 宋楚兮和殷湛的心里都清楚,但此刻他們處于劣勢,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的等。 果不其然,眼見著這里戰況膠著不下,前面那林子里就又傳來響動。 殷湛倒抽一口涼氣,卻也不見慌亂,只側目對身邊留下的幾個侍衛使了個眼色,低聲提醒了兩個字,“火把!” 那樹林里,片刻就沖出一隊弓箭手,同時高處的樹上也竄上去為數不少的一批人。 那些人也是訓練有素,絕不拖泥帶水,拉弓達箭,居然根本就不管這邊亂斗之中的還有一半是他們的自己人,直接亂箭齊發。 “啊——”慘叫聲瞬間響成一片。 但也好在是弓箭的射程有限,殷湛和宋楚兮這里幾乎不受波及。 “撤回來?!币笳砍林睦渎暶?。 慌亂了一瞬間的宣王府的侍衛們有了主心骨,飛快的鎮定下來,于是不再戀戰,棄開對手全部往這邊飛奔而來,雖然也有損傷,但比起那些因為過于震驚和難以置信而傷在自己人手上的黑衣人,這損失實在是微不足道。 “上!”見到殷湛的人往后撤離,弓箭手里的領頭人一揮手,再度下了命令。 一隊人整齊的就要往前壓進,這一瞬間卻又是變故突然,之前退到殷湛身后的幾個侍衛已經用隨身攜帶的烈酒和自己衣袍上撕裂下來的布料纏成了簡單的火把,十幾只火把運了內力使勁的朝那林子里甩過去。 冬天里的風聲很烈,再加上草木都被風干,就算前面才下了一場薄雪也沒能起到作用。 樹林里頓時就起了幾處大火,一眨眼的功夫就燒成了燎原之勢,就著干枯的樹枝往上竄去。 占據高位躲在樹上的弓箭手甚至都來不及下來就被困死了,有人抱著僥幸跳下來,卻在一瞬間就衣物著火,燒成了火人,哀嚎著四處奔走,撲到地上打滾。 那里迅速的亂成一片,就是先出了林子的弓箭手也有些亂了起來,下意識的閃身躲避慌不擇路撲過來的同伴和迅速擴散過來的火苗,一時半刻的居然誰都顧不得再攻擊。 殷湛也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趁亂一揚眉,“我們繞路?!?/br> 言罷,就抱著宋楚兮當先轉身。 樹林不大,而且附近就有一條大河,林子燒光了,火自然會滅掉,現在他們必須搶時間,趕在火勢燒到臨水那里之前先從那邊取道,回到官道上。 殷湛的這些侍衛配合是份額默契,也不用他吩咐,有人護衛著他和宋楚兮先走,也有人自覺的留下來斷后。 殷湛目的明確,抱著宋楚兮匆匆而行,順利的繞過了火舌席卷,穿過那片樹林的邊緣,回到了官道上。 “我們的馬車都在后面?!边@里京城和行宮兩邊不著,侍衛便有些心焦。 如果回去取車馬,那里十有*也有敵人在設伏,但如果沒有車馬,他們難道還能在殺手的追擊下徒步跑回京城嗎?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跑著回去都比冒險回去找坐騎更穩妥些。 侍衛們心急如焚,就只等著殷湛的一個命令。 殷湛卻幾乎沒有猶豫,只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宋楚兮就下了命令,“回去取車馬?!?/br> “王爺——”侍衛們大為意外,頭一次,對他的命令產生了質疑。 殷湛卻是不容分說,面容清冷的又重復了一遍,“回去!” 侍衛們面面相覷,卻是真的對他言聽計從,“是!” 他們的馬匹都扔在了那小樹林的外面,離著這里其實不是太遠。 一行人嚴防死守的戒備,護衛著殷湛匆忙的走在官道上,火勢正在迅速往這邊蔓延,卷起的濃煙嗆得人眼睛發疼。 宋楚兮安靜的靠在殷湛懷里。 有他在,她凡事都安心,而且這會兒她臉上身上都燒熱的利害,腦子重的很,要強橫著理智去思考會十分的難受。 眼皮打架,這一刻她就只想要沉沉睡去,但是在局面大定之前又不敢,只就用力的攥著殷湛的衣襟強撐著。 一路上倒是沒有任何的阻礙,說明對方根本就沒顧上去估算他們脫逃的路線,但他們這樣折返,卻就有了自投羅網的嫌疑。 “在前面!”突然,一個侍衛沉聲提醒。 眾人透過滾滾濃煙和沖天的火光看過去,前面黑壓壓的一片,有戰馬也有人群擋住了去路,因為被火光驚擾,馬群受了驚嚇,不住的嘶鳴,卻因為被綁在官道另一邊的樹上而無能為力。 那里亂糟糟的鬧成一片。 冷不防看到殷湛這一群人居然從官道上過來,便有人懷疑是自己眼花了,半夢半醒道:“那邊是——” 遠處被人群擁簇保護起來正在路邊焦躁指揮救火的少女循聲望來,突然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殷湛! 他是從火海的那邊逃出去了?可是怎么會?而且既然他逃出去了,又為什么要回來自投羅網? “郡主!”護衛在她身邊的侍衛干吞了口唾沫,緊張的戒備。 這天的天氣本來就不好,天色極為暗沉,眼前又是烈火濃煙交替,整個天地間都好像一片煉獄場,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 偏偏就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之下,那男人穿一身素錦長袍,面容冷峻的快不行來,明明步子匆忙,卻又給人一種極為沉著又冷靜的壓迫感。 晉安郡主不禁的皺了眉頭。 她是沒想到自己會需要和殷湛面對面,但既然對上了,那就沒有回避的余地了。 “十一皇叔?!彼淅湔f道,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一個侍衛款步往前走了兩步。 等在這里的人決然會是晉安郡主?這怎么會?又是為什么?他們趙王府和殷湛還有宋楚兮之間都是素無冤仇的。 “晉安?”殷湛止了步子,小心翼翼的將宋楚兮放下。 宋楚兮此刻頭重腳輕,腳底下根本就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腳才一落地就險些摔在地上。 殷湛面不改色,手下卻是大力一撐,將她扶住了,同時側目輕聲的問道:“還挺得住嗎?” 宋楚兮渾身的骨rou酸軟,連說話的力氣就覺得浪費,靠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沉沉的點了點頭。 殷湛倒是放心,直接就沒再管她,而是看向了對面的晉安郡主道:“如今你倒是翅膀硬了,都公然謀算到了本王的頭上?是要本王贊趙王兄一句教女有方嗎?” 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很冷,那種冷意從骨子里透出來,哪怕身側就被熊熊大火炙烤,晉安郡主也覺得有一股寒意從他的目光里刺透,直接貫穿封凍了自己的血rou。 可是得罪了殷湛的下場她很清楚,這一刻,她已經沒了后悔和懼怕的余地。 “皇叔,真的很抱歉?!泵嫔珜擂蔚某读顺蹲旖?,晉安公主并沒有刻意隱藏她由心而生的恐懼情緒,“不是我自不量力的要與你為敵的,我也是受人之托,我——” 她說著,神色便更加猶豫不決的看向了神志不清靠在殷湛身邊的宋楚兮,“是宋四小姐得罪了人,我也沒想到皇叔會為了她——” 似乎是真的非常不想得罪殷湛,她的話語無倫次,眼神閃躲,看上去局促的利害。 “既然前面是你不知道,那么現在你知道了也看到了,說吧,你現在還待要如何?”殷湛直言不諱的問道。 晉安郡主有些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看他,最后卻是遲疑的盯著宋楚兮,“皇叔,不該做我都已經做了,這位宋四小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不管怎樣我現在都將她給得罪了……皇叔您和她之間非親非故……”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底氣不足,十分的猶豫。 這就是她得罪了殷湛之后該有的正常反應,一點也不做作夸張。 殷湛面上表情卻是一直不動如山,沒有絲毫的改變,只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等著她繼續。 晉安公主和他對峙,根本就自知不是對手,僵持了片刻之后,她便終于心一橫,咬牙道:“反正不該做也都做了,皇叔,我不能留下后顧之憂,但同樣的,我也不想與你為敵,不如我們各自退一步,你把這宋楚兮交出來,我給您當面磕頭賠罪,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過。咱們才是一家人,和別要為了一個外人傷和氣呢?” 她這話說的倒是頗有幾分語重心長和低頭服軟的意思。 殷湛還是不為所動,只是目光冰冷的看著她。 不管是不是誤會,這一樣改變不了她對殷湛下手的事實,這會造成怎么樣的后果,晉安郡主其實是十分清楚的。 “皇叔——”深吸一口氣,晉安郡主的神情就轉為了無奈,但也只是那一瞬間,之前她臉上那些彷徨驚慌的表情就盡數斂去,變成了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冷然,“皇叔,雖說我不是誠心要與你為敵的,但有一句話還是真的——咱們自家人,是犯不著為了個外人傷和氣的?!?/br> 說著,她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了宋楚兮的身上,循循善誘的說道:“皇叔不妨想一想黎兒吧,和她比起來——黎兒才是皇叔你最在乎的人對吧?” 這句話,就是*裸的威脅。 殷湛的眼底的光芒幽暗一閃,他旁邊侍衛已經忍無可忍的站出來,怒斥道:“你動了小郡主?”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睍x安郡主道,她知道今天她和殷湛之間沒什么退路可走,所以便不再遮掩,“皇叔,雖然我不知道你會對這宋楚兮的事情這么上心,但既然察覺到她和你有所牽連,那么為了保險起見,我又怎么可能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貿然出手了?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好了,之前宋楚兮有難的消息就是我故意叫人放給你的,雖然沒指望你真的能找到她,但我那時的目的就是調虎離山,只要你離了行宮,你那個侍衛又對我不會設防,我要動作起來,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br> 這晉安公主的出現突然,在這之前的確是連殷湛也沒想到會是她在這里,他會執意回頭,就只是為了當面確認這人的身份而已。 晉安公主說話的時候胸有成竹,并且以她的身份,衛恒在不設防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會防范她,她要接近殷黎,這并不難。 殷湛觀察她的神色也沒有看出任何偽裝的跡象。 “王爺——”他身邊侍衛不由的焦灼起來。 晉安郡主見他不動,卻多少有點心急,便就又一揚眉道:“皇叔,我們之間真的沒必要鬧成這樣吧?我要的只是宋楚兮,終于你我之間,不過都是誤會罷了,你把人交出來,我便不會傷害黎兒,這你還需要考慮嗎?” 殷黎就是殷湛的掌上明珠,晉安公主壓根就不信她拿住了殷黎還控制不住殷湛,也正是因為拿住了這張王牌,方才她也才能在殷湛面前不輸陣仗。 而這一刻,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不過就是虛以委蛇的逼迫殷湛就范罷了。 既然已經成敵,不管是宋楚兮還是殷湛,就一個都不能放過,現在需要逐一擊破。 “你先把黎兒帶來?!惫黄淙?,短暫的權衡之后殷湛就開了口。 晉安公主的眼底隱晦的閃過一抹鄙薄的笑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皇叔,你可別怪我小人之心,您的手段我都清楚,這種情況下,我怎么可能將黎兒帶在身邊呢?不過我也絕對沒騙你,你不信,大可以叫人去行宮先行確認。不過么——” 說著,她又冷然一笑,看向了宋楚兮,“看她這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了吧,皇叔你覺得還有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嗎?” 宋楚兮的狀況是真的很不好,這會兒她已經神志不清,閉著眼,呼吸紊亂厚重的,幾乎整個人都掛在殷湛的臂彎里才勉強維持不倒。 宋楚兮就是個先天不足的病秧子,這樣被折騰一番,應該也就差不多要交代了。 殷湛垂眸看了眼靠在他臂彎里的女子,因為風寒,宋楚兮的面色燒紅,但那種病態的紅艷卻并沒有叫她多顯出幾分好顏色,看上去更像是一朵開到了荼蘼,即將凋敗的花。 她干澀的嘴唇模糊的嗡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一只手卻還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襟,將他的衣服拽的褶皺不堪。 “皇叔,我的耐性也有限,你真的還需要這樣的猶豫不決嗎?”晉安公主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松口,就又冷聲催促。 殷湛并不理會她,只一直側目盯著宋楚兮的臉,然后抬手用自己寬厚的手掌裹住了她抓在他襟口的那只手,他緩慢而仔細的,一點一點,可以說是十分專注的將她的指頭一根一根的剝離。 迷迷茫茫間,宋楚兮似是察覺到了一點不安定,眉頭就使勁的皺了一下。 殷湛將她的那只手攥在掌中又握了握,他雖然一直看著她的臉,但那眸色之間還是一片淡漠,最后,幾乎是毫無征兆,但也有可能是順理成章的必然,他扯著她的手,突然將她從身邊拽開,甩了出去。 晉安郡主的眼睛一亮,眼疾手快的閃身上前,但是宋楚兮這個時候知覺全無,根本就站不穩,還不等她撲到,就已經軟弱無力的直接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晉安郡主手下落空,心里也跟著落空了一瞬間。 但是這個過程過渡的極快,下一刻,她幾乎是沒有任何停滯的,直接抬腳從宋楚兮的軟倒在那里的身子上跨過,面目冷酷的厲聲道:“把他們拿下!” 她霍的抬手,指向了對面的殷湛。 殷湛這種人,是不能得罪的,一旦得罪了就不該個抱有幻想,只能竭盡全力的奮力一搏,斬草除根,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