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好好照顧姑母!”宋楚兮也不多言,直接目不斜視的往外走。 碧云看一眼她不帶任何表情的冰冷面孔,莫名的,忽而就心驚了一瞬,匆忙的垂下了頭去。 宋楚兮帶了童五原路返回,直接出宮。 碧云退回了岳陽宮里守著,不多時,莊嬤嬤才從重華宮那邊匆忙的趕來,“娘娘怎么樣了?” “睡下了!”碧云小聲道。 “我聽說皇上傳召了四小姐連夜進宮?她——”莊嬤嬤左右看了眼,沒見到人不禁奇怪。 碧云的眉頭就皺的死緊,“四小姐已經來過了,可是娘娘沒精神,也沒說什么話,四小姐就先走了?!?/br> 宋太后果然還是沒有松口的。 莊嬤嬤重重的嘆了口氣,想了想就先揮退了碧云,自己去了后面。 宋太后自是沒有真的入睡的,聽聞她的腳步聲,就自行坐起來。 “娘娘您當心?!鼻f嬤嬤趕緊過去扶著她靠在了軟枕上。 宋太后面上神色淡淡的,“那邊都處理好了?” “娘娘放心吧,全都一把火燒了,什么麻煩也不會有的?!鼻f嬤嬤正色點頭,想了下,卻是神情猶豫的看著她,“娘娘,四小姐那里……您還是沒跟她透個底嗎?這眼見著風波日近,奴婢怕是——” 宋太后的眼神一黯,隨即苦澀的牽了下嘴角,“你叫哀家怎么開這個口?” 莊嬤嬤被她問的愣住了,默然垂下眼睛。 宋太后扭頭朝她看過來,“那孩子你也看到了,最是個重情義的,就眼前的這個局面,如果叫她知道了,還不是天翻地覆?她必定是要全力阻止的。她和楚琪不同,楚琪自幼得父親的言傳身教,心里還放著南塘的局面和整個家族的立場和利益,可是這個孩子——” 雖然她和宋楚兮之間交心的話也從來都說的不多,但是一個睿智的人面對另一個睿智的人,卻是很容易將一個人的性情看透的。 宋楚兮那個丫頭看似堅韌強硬,但其實私心很重,是非觀也不是那么樣的強烈,做起事情來,遵循本心喜惡的成分居多,要勉強她去顧全什么大局,她卻是未必肯于妥協的。 “可是總有東窗事發的一天的,奴婢是怕如果提前不給四小姐通氣兒的話——”莊嬤嬤還是心中憂慮不已。 “不會的?!彼翁髤s是篤定的搖頭,“沒了哀家擋在中間讓她為難,她那立場反而不會有什么問題……” “太后!”莊嬤嬤聞言,刷的就白了臉。 宋太后卻沒叫她再說下去,直接揮了揮手。 莊嬤嬤欲言又止的又看了他兩眼,卻也知道她的固執,見她閉上了眼,一副拒絕交談的態度,就只能是暗嘆一口氣,又退了下去。 一直陪著宋楚兮從宮里出來,回去的路上童五才得機會問道:“小姐,太后娘娘她還好嗎?” “嗯!”宋楚兮從岳陽宮出來就顯得心事重重,聞言也沒多大的反應。 童五見她如此,也就識趣的閉了嘴。 主仆一行回到宋府,自從殷梁登門之后,嚴華就更加警惕,一直親自守在門房。 “小姐回來了?!币娝貋?,嚴華才總算松了口氣。 “嗯!”宋楚兮淡淡點頭,把手里馬鞭扔給了童五,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怎么?出什么事了嗎?” 嚴華一五一十將事情的經過與她說了,宋楚兮一語不發的聽著,到了后面,眉頭卻是又皺越緊。 “事情就是這樣,宣王殿下離開之后,屬下想著還是不太放心,就叫人暗中跟著他了?!弊詈?,嚴華說道:“小姐,懷王會突然登門,這事情有貓膩啊?!?/br> “他那不過就是關心則亂,被人利用了?!彼纬獾?,眼底神色越發冰涼一片。 “可是后來懷王又走的十分匆忙……”嚴華不解,想想還是奇怪。 殷梁會急匆匆的就打道回府了,肯定是后來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局了,但是宋楚兮想想,還是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她了解殷湛,為了替她了卻后顧之憂,那人是極有可能會拋出一些別的信息去誤導的。 “他回宣王府了?”沉默了一陣,宋楚兮確認道。 “應該是的?!?/br> 宋楚兮略一思忖,轉身就又推門走了出去,“我出去一趟?!?/br> “小姐!”嚴華見她又利落的上了馬,不由的大為著急,童五則是不敢掉以輕心,趕緊也跟了出去。 宋楚兮策馬出了巷子就直奔了宣王府的方向。 夜深人靜,大街上空蕩蕩的一片,主仆幾個一路打馬疾行,四更有余,眼見著前面就是宣王府的大門了,身后卻又傳來一陣匆忙的馬蹄聲。 童五戒備著回頭張望,詫異道:“小姐,是嚴華追出來了?!?/br> 宋楚兮聞言也是大為奇怪,匆忙收住了韁繩,片刻之后嚴華就已經追了上來,“小姐!” “怎么?”宋楚兮擰眉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之前屬下派出去的人回來了,他們說宣王殿下沒有回來王府,半路上遇到他府里的人,他就直接改道進宮去了?!眹廊A道,神色略顯焦灼。 殷湛這個時候進宮去了? 皇帝今夜的計劃受挫,肯定是滿肚子的火氣,絕對沒那個心力召見他的,不用想也知道,這趟進宮肯定是他自己臨時起意的。 而且同樣也是幾乎不用想宋楚兮就能預見,殷湛這趟進宮,必定還是和她有關的。 這個人,是真的固執的很。 宋楚兮有些焦慮的擰眉不語。 “小姐?”童五和嚴華面面相覷,等了一會兒就又試著開口叫她。 “哦!”宋楚兮回過神來,用力的抿了抿唇角,就重新調轉馬頭,“嚴華你先回去吧,我——” 她也沒多解釋,轉身又再打馬重新奔了宮城的方向。 * 皇帝寢宮。 因為重華宮突起大火,整個后宮都慌亂的沸騰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壓不住的火勢吸引,皇帝這里精心準備的一個局,風聲被完全的蓋過去,反而成了一場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太醫院和欽天監的人匆忙的來了又去,整個寢宮里的氣氛冷凝又壓抑到了極致,就是高金立都有種如臨大敵一樣的感覺,低眉順眼的立在門邊,恨不能找個地縫鉆扣進去,眼不見為凈。 皇帝的面目冰冷又愣怔,一動不動的杵在那里已經有大半個時辰。 金子吞了口口水,探頭探腦的在外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走進來,輕聲道:“陛下——” 皇帝不回頭,也不吭聲。 金子被這氣氛壓著,有些想哭,還是勉強稟報道:“太后娘娘受了輕傷,但是太醫說并無妨礙……” 旁邊的高金立擠眉弄眼的趕緊給他使眼色,金子當然知道皇帝在等的是什么,只是不想說,但見實在是躲不過了,這才開口,“重華宮那邊……奴才也親自去確認過了,火勢實在太大……出動了好多御林軍,可是……可是幾乎還是都……都燒沒了……” 金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后面,皇帝甚至都沒開口說什么,他自己就先一寸一寸軟倒,伏在了地上。 皇帝腮邊的肌rou抽搐不止,霍的轉身,臉上表情猙獰的仿佛是要吃人。 高金立也趕緊跪下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那個妖婦!”皇帝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十分的壓抑,但是緊跟著下一刻,就完全事態的暴跳如雷,大罵道:“她居然敢放火燒宮?簡直狂妄!” 這座宮城,對整個北狄皇室而言,是多么神圣的一個存在?宋太后那妖婦,居然真就一把火把整個重華宮都燒了個干干凈凈?她這分明就是沒把自己看在眼里,也沒把整個北狄的朝廷看在眼里的。 皇帝這個時候,滿心的憤怒,他甚至都刻意忽略了這是宋太后為了應付他的陰招才絕地反擊的,他看在眼里的,就只是對方對他的對抗,和對他的皇權天威的無視和踐踏,只這一點,就足以叫他整個失控了。 高金立知道他在氣頭上,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勸的,只就使勁的把頭垂得很低。 皇帝暴躁的在屋子里飛快的來回轉了幾個圈,就像是被人鎖進了籠子里的困獸,找不到突破口,正在狂躁惱怒的時候,外面就又有一個小太監步履匆忙的小跑著進來,顫聲道:“陛下——” “什么事?”皇帝一下子嘶吼出來。 那小太監被嚇的腿軟,倉惶撲倒在地,帶著哭腔脫口道:“宣王殿下求見!” 皇帝愣了一愣。 這殿中氣氛一下子又冷凝到了極致。 高金立伏在地上,扭頭去給那小太監使眼色,低聲的又確認了一遍,“你說什么?” “是——是宣王殿下宮外侯旨,要求見陛下?!蹦切√O解釋,冷汗已然是流了滿臉。 “三更半夜的,他來做什么?”皇帝惱怒道,他本來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可是殷湛這個人,卻是叫他半點也不敢粗心大意的,斟酌片刻,他就冷著臉道:“傳吧!” “是!”那小太監如蒙大赦,答應著就趕緊跑了出去。 高金立拽了金子起身,又招呼了宮婢進來給皇帝更衣,收拾妥當了,外面殷湛也到了。 他深夜入宮,身上卻還穿著頭天白天進宮時候穿著的朝服,皇帝一眼看到,心里就先覺得怪異而警覺了起來。 “臣弟見過皇兄?!币笳繌牡钔膺M來,先拱手給皇帝行了禮。 皇帝冷著臉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冷沉著嗓音道:“你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緊事,非得在這大半夜的求見?” “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年節了,算下來,臣弟我這一趟在京中已經滯留了不短的時間,眼下的這個年,倒是不想留在這里過了,突然想起來了,就過來跟皇兄您請一道恩旨,不知道皇兄可否準我在年前離京,返回臨陽?”殷湛道。 他在皇帝面前,倒是從來不拘小節,直接就在下首找了張椅子坐下。 皇帝這一晚上都頭大如斗,哪里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來,一時便有點摸不著頭腦,只不悅的叱道:“年關將近,你卻要單獨離京回你的封地去?這是要*裸的駁朕的面子嗎?” “京城之地,本來就不是臣弟應該久留的?!币笳康?,面上神情冷淡。 他喝了口茶,又抬眸看了黃第一眼,那表情有些似笑非笑,“還有我方才過來的路上聽說皇兄抱恙?可有大的妨礙?” 那是一場鬧劇,一場笑話,皇帝最見不得有人提起這茬兒,當即就黑了臉,“無礙?!?/br> “那就好!”殷湛道,頓了一下,緊跟著卻是話鋒一轉,又再沉吟,“那明日的早朝,應該是可以如期進行的吧?” 合著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皇帝心頭的一口老血瞬間往上頂。 而高金立卻幾乎是眼前一暈。 皇帝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鐵青一片,殷湛卻是面不改色的看著他道:“南塘宋氏的事,是當初皇兄你當著臣弟的面許諾的,不是臣弟愿意多管閑事,只這到底是關乎我的一個面子,總不能出爾反爾。既然皇兄你的身體無恙,那臣弟也就放心了,天也很晚了,就不打擾了?!?/br> 他說著就起身要走。 皇帝被他這傲慢的態度徹底激怒,額角青筋暴起,從后面盯著他的背影,忽而暴怒的嘶吼道:“殷湛!你這是在逼朕嗎?” 殷湛頓住了腳步,回首看來,微微一笑,“皇兄為什么這樣說?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臣弟請求與您各退一步,做個交換罷了?!?/br> 皇帝愣了一愣,一時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南塘宋氏的那件事,是那日我當面允諾那個丫頭的,就算母后和黃兄你之間臨時起了沖突,讓您在這件事上有所為難,可是我的顏面還是要的,我總不能這樣堂而皇之的失信于人吧?”殷湛面不改色,直視他眼底的憤怒,“現在我讓一步,只要皇兄你前面允諾我的事情不反悔,那么即日起我便返回臨陽,再不朝手你朝中諸事,保證以后都不再給您添麻煩了,這樣不好嗎?” 這里的事情,只要殷湛一摻合,皇帝就格外的頭疼。 他居然肯給出這樣的保證來?就為了給區區宋楚兮的一個家主之位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