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梁剛也是話剛一出口就發現自己失言,趕緊尷尬的垂下頭去,掩飾道:“屬下只是怕那宋家小姐難以掌控?!?/br> 梅妃的事,并不是梁剛的錯,殷梁也知道對他發火于事無補,就只冷著臉道:“算了,這件事也不急在一時,等先把眼前的事情了結了,本王再和母妃好好的計較一下吧?!?/br> 要促成殷述的好事,最好還是要通過元貴妃這個長輩來進行的,并不能冒進。 “如果殿下能掌握住宋家固然是好,只是皇上那里明顯有滅了南塘的心思的——”思量過后,梁剛還是覺得此事不妥。 “這已經不是目前最要緊的了?!币罅簠s是不以為然,目光之中隱隱有一絲冰冷的寒芒掠過,“父皇的圣心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你看太子那反應,他分明已經知道年初的巫蠱案與本王有關,你以為就憑宋承澤和南康姑母單方面的說辭就足以打消疑慮嗎?這個時候,他心里還指不定是在怎么盤算著要針對本王呢,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爭取到一切有利的局面,現在局面上徹底壓垮了他?!?/br> 皇帝的其它兒子都不得重視,這么多年以來也就只有他殷梁有能力和太子殷紹爭鋒了,只要推倒了殷紹這塊攔路石,皇帝就算知道他做了手腳,可心里再怎么不高興又能如何?總不能看著北狄的江山后繼無人吧? 為了能夠迎回梅妃,殷梁如今奪嫡的心智也愈發的堅韌起來。 梁剛也不敢過分多言或者潑冷水,就聽他又囑咐道:“一會兒你留下來,把這里的事情都妥善的處理善后——” 說著,四下里打量一眼,暗示道:“南康姑母這里里外都徹查一遍,若是有什么對咱們不利的線索,全部掐斷?!?/br> 做過的事都難免留下破綻的,如果南康公主提前有所打算,保不準就提早留下了對他不利的證據來。 “是!屬下明白?!绷簞傊斏鞯膽?,殷梁也就匆匆離開先進了宮。 之前他們兄弟幾人離開之后,皇帝說是去后殿小憩,但他被刺激的大了,滿肚子的火氣都沒發出來,自然不能安穩了心思入睡,只輾轉反側的瞇了會兒就又起身了。 殷紹和殷湛先一步回來,皇帝得了消息,幾乎是快步從后殿沖了出來,但是看到只有殷湛和殷紹兩個人的時候,他的臉色就忽的一沉,興致缺缺的坐在了椅子上道:“怎么,交代給你的事情還沒辦妥嗎?南康呢?” “是兒臣失職?!币蠼B跪了下去,請罪道:“宋承澤自知罪責難逃,狗急跳墻就走了極端,已經伏誅了?!?/br> 宋承澤早就該是個死人了,皇帝對此的興趣明顯而也不是很大,喝了口茶道:“嗯!那南康呢,不是讓你們帶她進宮來見朕嗎?” “南康姑母也——”殷紹遲疑道。 皇帝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個顫抖,外面就有一個內侍埋頭快步走進來道:“回稟陛下,宋家的四小姐宋楚兮在宮外求見?!?/br> 宋楚兮? 提起宋家的人,皇帝是哪一個也不待見的,臉色微微一沉,這才點了頭,“傳她進來吧!” 說罷,又扭頭對高金立道:“你去重華宮走一趟吧,請母后過來?!?/br> “是!”高金立領命去了,皇帝這才又重新看向了殷紹道:“方才你說什么?南康呢?朕不是叫你帶她來見朕嗎?” “父皇,南康姑母她也來不了了?!币蠼B道,面上露出幾分明顯沉痛的表情,“宋承澤自知無路可走之下走了極端,將姑母殺害了?!?/br> 皇帝這一次是真的吃驚不下,手里茶盞直接了落在了地上,碎瓷片濺了一地。 “陛下當心!”有內侍低呼。 皇帝已經猛地站起起來,盯著殷紹,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南康她怎么了?” “兒臣和老三奉命前去南康公主府協調此事,那宋承澤也親口承認京中發生的兩起巫蠱案都和他有關,他自知謀害父皇,大逆不道,再不生路,拒不肯妥協,當場自盡,并且在那之前還刺死了南康姑母?!币蠼B道,將事情的經過言簡意賅的做了交代。 “你是說宋承澤他——”皇帝大半夜的沒睡覺,腦子里亂糟糟的,這時候才如夢初醒。 他怒目圓瞪,往前沖了一步,本來是想發怒,最后卻不可思議的冷笑出聲,“你是說這兩起巫蠱案都和宋承澤有關?” 他自己兀自說著,視線又有些混亂的到處亂飄,最后就又失聲笑了出來,咬牙切齒道:“是了,是了,他從塞上軍中而來,那里離開著南蠻人的聚居地最近?!?/br> “姑母也承認是受了他的脅迫利用才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币蠼B道,有些痛心疾首的嘆一口氣。 皇帝這時候已經是怒極,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漲的通紅的怒罵道:“好好好!好一個宋承澤,好一個宋家,他們宋家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是根本就沒聽進去殷紹的話的,只沉浸在自己滔天的憤怒里,霍的抬頭,暴怒的沖著外面吼道:“宋楚兮呢?那個丫頭呢?叫給朕滾進來。他宋家的人真的豈有此理,居然膽大包天到了這種地步,她不是奏報說宋承澤死了嗎?這算什么?誆騙了朕,背地里卻幫著宋承澤秘密進京來謀害于朕嗎?”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性命為此受到了威脅,皇帝就惱羞成怒,腦子里根本就不會有第二個念頭。 高金立不在,殿內服侍的小太監手忙腳亂的往外跑,才跌跌撞撞的跨過門檻,迎面宋楚兮和殷梁兩個已經走了進來。 皇帝額角的青筋隱隱抽動,死死的盯著宋楚兮沐浴著午后的陽光而來。 他的敵意明顯,殺氣凜然,宋楚兮自然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但卻面不改色的走了進來。 “臣女宋楚兮,見過皇帝陛下?!备揪蜔o視皇帝的表情,宋楚兮徑自跪地請安。 “你還有臉到朕的跟前來?”皇帝怒道,脾氣從一開始就壓不住,指著她,氣急敗壞道:“你們宋家的人當真是好大的膽子,cao縱巫蠱邪術不說,竟還公然謀害于朕,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到了最后,他就直接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殷紹和殷梁都聽的頭皮發麻,只有宋楚兮面不改色的跪在。 皇帝越是看見她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干脆又再抬手一指,沖著外面嚷道:“來人!把這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拖出去砍了!” 殷湛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一直靜默不動的看著。 外面有兩個侍衛沖進來,他的目光卻突然橫過去,只淡淡的一眼,卻將兩個侍衛震懾在了當場。 宋楚兮瞅準了時機,已然開口問道:“陛下這是要為了我大哥的叛逆之舉遷怒于我嗎?” “你敢說你不知情?”皇帝冷哼了一聲,死死的盯著她,“說什么遷怒?你倒是撇的干凈?當初在你呈送給朕的奏章中是怎么寫的?宋承澤戰死?戰死?還一個戰死!得虧朕還將他當做忠君愛國的忠良之臣,沒想到他居然包藏禍心,你們兄妹兩個居然打著這樣的算盤,瞞天過海的助他脫逃隱藏身份,還妄圖加害于朕?” 皇帝越說越氣,越說越急,到了最后,臉上表情都幾乎控制不住的演變的猙獰,“你們南塘宋氏,當真是狼子野心!是想要謀害了太子,謀害了朕,然后趁虛而入,取我北狄的朝廷而代之嗎?” 這是個引子,他沒有不充分利用的道理。 宋承澤意圖弒君,這就是鐵證如山,所有的把柄和道理都是他的。 皇帝承認他有借題發揮之嫌,想要解決掉南塘宋氏這個心腹大患,但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陛下!”宋楚兮卻根本沒被他的雷霆之怒嚇唬住,反而從容鎮定的看著他,據理力爭,“您要因為我大哥大不義之舉遷怒臣女乃至于我們整個南塘宋氏,那么臣女無話可說,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宋承澤做的事都是他個人所為,臣女并未參與,提前也都并不知情,陛下若要將臣女也視作他的同謀來論處,那么臣女就要不服喊冤了,請陛下明鑒,還我南塘宋氏一個清白公道?!?/br> “你還狡辯!”皇帝怒道,左右一看,本來是想去抓桌上的茶碗扔她,這才又想起來茶碗已經被他失手打破了,就只能是暫時按捺下來,又再氣憤道:“宋承澤是你宋家的人,在塞上軍中主事多年,你說他是被南蠻人所殺,但他卻悄然現身于千里之外的京城之地,還施展邪術,意圖不軌?這件事你要怎么解釋?” “年初上奏的折子中,陛下要怪罪臣女的失察之責任,臣女也無可推脫,但當時康王殿下也在塞上軍中,宋承澤是被南蠻人唯獨誅殺了,這一點有目共睹,他也可以作證,并非是臣女的片面之詞,陛下若是還有懷疑,大可以宣康王殿下進宮對質,當面說明那時的具體情況?!?/br> 有關宋承澤一事的奏折,其實是殷述方面的先送抵京城的,后來宋楚兮才又以宋家軍的名義向朝廷上報了宋承澤的死訊和整個軍中的動態,例行公事。 皇帝被她反將一軍,一口氣噎在胸口,如鯁在喉。 宋楚兮也不管他,繼續說道:“宋承澤是我大哥,他的行為有所差池,我們宋家的人不敢置身事外,可是也請陛下公斷——您懷疑的是宋承澤他利用南蠻人的巫術對您圖謀不軌,那時候他坐鎮塞上軍中已,在輩分上又是臣女的兄長,而臣女不過區區一個女子,人微言輕,他的所作所為,哪里是容得臣女做主的?” 她一字一句,把話都說的很清楚,也不說是就要替自己脫罪開脫,只說是如果皇帝承認是“遷怒”她就自認倒霉,但是要她給宋承澤做的事情埋單? 門都沒有! “宋承澤犯下的是弒君大罪,的確不能輕縱,不過宋四小姐卻應當是與此事無關的,如果她也有這份心,那么今天在南康公主府里宋承澤意圖對太子不利的時候,她也就不必挺身相護了,由此可見,拋開宋承澤個人的所作所為不提,宋家人忠君愛國的心意還是值得肯定的?!币笳康拈_口說道。 宋承澤要害皇帝,宋楚兮卻挺身救護太子殷紹?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更加難看。 殷紹心里泛起絲絲冷笑,脊背筆直的跪在那里,面不改色的涼涼道:“是??!說起來本宮還要謝謝宋四小姐的袒護之恩呢?!?/br> “本來就的臣女的本分?!彼纬鈴纳迫缌?,倒也不見多少謙虛,說著,她又重新看向了皇帝,“陛下,宋承澤他的行為有失,危害社稷江山,臣女同為宋家人,不敢替他辯解開脫,而且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請陛下依律降罪處置,臣女和宋家的一干人等都絕無怨言。只是這件事的確是宋承澤的個人所為,請陛下念及塞上的宋家軍于邊塞苦寒之地抗擊敵寇多年的忠心,不要將他們連坐。還有我姑母久居宮中,對家族內部的事情也從來都是鞭長莫及,少有過問,也請陛下不要因此而遷怒姑母?!?/br> 她要保宋家的兵權,她要保宋太后,如果塞上那支被宋承澤統帥了多年的隊伍都可以堪稱無辜,皇帝又憑什么讓她一個區區女子來擔這件事的干系? 主要的是,今天她當眾出面維護了殷紹,不管出了多少力,總歸是立場擺明了,反而叫皇帝的不得不重視她的功勞。 可偏偏這一刻,皇帝就只想借著這個機會將整個宋氏一脈徹底擊垮。 “父皇,口說無憑,何況這是弒君大罪,又不是別的,今天宋四小姐對兒臣出面相護,兒臣是承她的情的,只是一碼歸一碼,昨夜寢宮之中搜出不潔之物的事情,還是應該徹查一遍的?!币蠼B和皇帝的目標一致,不過話雖這樣說,他心里卻是有數的,在這件事上,他們可以利用的空間和余地都有限。 皇帝心中飛快的略一思索,殷湛卻是再度開口道:“這些年,皇姐對本王也是諸多照拂,現在她不幸罹難,本王也于心不忍,想著是該對她盡一點心力的,既然皇兄要徹查此事,不如就交給臣弟來辦吧?!?/br> 皇帝打著制造假證據栽贓的算盤,這幾乎是心照不宣的。 “你久不理事,這件事——”就算不知道他是刻意維護宋楚兮的,但殷湛會和他作對卻是一定的,皇帝馬上就要開口駁回。 “就因為這件事茲事體大,所以才更不能馬虎,定要由我們皇家出一個人來親自盤查的?!币笳康?,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的看了殷紹一眼,“宋四小姐對太子有袒護之恩,為了公平起見,這事兒太子自當是要避嫌的?!?/br> 殷紹和皇帝是一丘之貉,他也不準殷紹沾手。 殷紹本來就知道宋楚兮刻意出面維護了他的意圖,現在在這里發揮了效力,他并不覺得意外,只就冷冷說道:“皇叔想的可真周到?!?/br> 殷湛也不接茬,皇帝卻是絕對不肯放過這次機會的,只是他不好太過明顯的駁回殷湛的所謂“好意”,被堵死了殷紹那邊的路,他就忽而隱晦的轉開視線,看向了跪在殷紹側后方的殷梁。 殷梁自是不能放過這個邀功的機會,對皇帝目的也是心領神會,連忙正色道:“是,此事怎敢勞動十一皇叔,還是交由侄兒去辦吧?!?/br> 他在這件事上算是局外人,因為在皇帝和其他人看來,他一和宋楚兮沒過節,二也和南康公主沒交情。 “嗯!”皇帝滿意的點點頭,“你是個穩妥的,由你去辦,朕也放心?!?/br> 說著,就又冷冷的看向了殷湛。 殷湛面上還是那么一副冷淡的表情,忽而就是沉吟一聲,對殷梁道:“懷王你確定你忙的過來?” “不過是查個案子罷了——”殷梁下意識的脫口回道。 對殷湛的陰損和手段,殷紹是深有體會的,此時便微微垂眸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來。 然后下一刻,果然就聽殷湛繼續說道:“本王聽說你的王妃歿了,這事情好像發生的有些突然,你真的確定你能忙的過來?” 他的語氣冷淡又散漫,怎么聽都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在里頭,但對于內心有鬼的殷梁來說,卻如是晴天霹靂。 殷梁的腦中轟然一道想來炸開,臉色不由的白了白。 皇帝是頭次聽見這事,頓時愣住,狐疑的重復道:“懷王妃……歿了?” 自己的王妃過世這么大的事,殷梁居然沉得住氣,大半天了都只字沒提,也不急著回府cao辦喪事? 皇帝眼底的神色,不由的就多了幾分探尋。 殷梁跪在那里,冷汗已經濕了后背。 ☆、第041章 神秘紙條,東窗事發 殷湛到底知道了什么? 殷梁的心里沒有底,但此時他能確定的是眼前的這件事已經成了燙手的山芋,他絕對不能接。 懷王妃過了的消息昨夜殷紹被傳召進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本來他也知道淮王府里的事情有貓膩,可是皇帝被人暗算了,他又深諳皇帝這人自私冷酷的用心,便沒敢提這個茬兒。 現在殷湛提起,那就剛剛好了。 “弟妹過了?”殷紹微微沉吟一聲,扭頭看向了殷梁。 “是!”殷梁道,盡力掩飾住心里的尷尬,流露出些許沉痛的表情道:“楊氏的身子一直不好,這父皇您也是知道的,最近天氣轉涼,她就又病下了,就在昨兒個晚上……” 殷梁說著一頓,然后有些頹廢的垂下眼睛,“本來不想在這個時候給父皇添亂的,可是——” 懷王妃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殷湛是不管他們兄弟父子之間私底下的小算盤的,直接就道:“不管怎么樣,死者為大,楊氏的后事也馬虎不得,懷王你真的確定還有額外的心思再去辦別的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