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
宋楚兮的心里警覺,但她本身也不怕是任何人的圈套,只想一探究竟。 主仆兩個匆匆趕到后門,彼時那受傷的錢老頭已經被門房的小廝抬進來了,和茯苓兩個依靠著墻角坐著。 茯苓扶著他,不住的垂淚,那老者卻顯然已經昏死過去了,臉色蒼白,燈光下很有些詭異嚇人。 彼時已經有一個略通醫術的侍衛過來了,隔著衣服大致的瞧了眼那老者的傷口。 “人怎么樣了?”宋楚兮擰眉問道。 “箭頭插入比較深,傷的不輕,很兇險?!蹦鞘绦l道,狐疑的就扭頭看向了茯苓。 宋楚兮神色冷淡的站著,并沒有表態,那茯苓就撲過來,涕淚橫流的扯著她的裙子哀求道:“這位小姐,您行行好,我們是走投無路了,我伯父受了重傷,您行行好,救救他吧,求您了,以后我當牛做馬的報答您?!?/br> 這丫頭身上的衣裳雖然是舊料子了,但是袖子里露出來里衣卻很新,而且頭上戴一支銀釵的質地也不算太粗劣,明顯平時手頭是寬裕的,而她的這身裝束—— 明顯也是為了逃難才有意為之的。 童五一眼看到,馬上就朝宋楚兮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宋楚兮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只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丫頭,慢慢道:“我不是不能救你們,只是能與不能的,你總要讓我先做個選擇不是?” 茯苓的哭聲戛然而止,一時間有點沒明白她的意思。 宋楚兮就繞過她去,款步走到那老者跟前,又盯著他的臉看了眼,繼續漫不經心的說道:“如果我救了你們,最后你們卻叫我惹禍上身,我又何苦呢?所以你想要我施以援手,那就先給我露個底吧,你們是哪里來的?又是什么身份?” “我們——我們——”茯苓知道她會問,卻不想回答,目光閃躲著回避了,“我們是城外山上的獵戶,我伯父他——” “童五,把他們丟出去!”宋楚兮根本就沒耐性聽她說完,轉身就走。 她這翻臉無情的功夫,無論是誰都招架不住,茯苓的心里一空,趕緊撲過去,從后面抱住她的大腿,哀求道:“這位小姐您行行好,你救救我們吧,求您了。我們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我可以保證——” “你們的真實身份?!彼纬庖膊宦犓龔U話,直接再次打斷,“我最后再問一遍,你如實說了,我覺得你們可以救,自然會施以援手,否則的話——” 她說著一頓,唇角勾起的那一個弧度就更顯得冷酷,俯視那茯苓的面孔道:“你不說,我放著你們不管,回頭追殺你們的人找到了,你們一樣是死。給我撂了你們的底牌,保不準我一時好心就真的拉你們一把了。橫豎你們面前的本來就是一條死路,說與不說,有區別嗎?” 茯苓的心里顫抖不已。 她得罪的人是懷王殷梁,的確是如宋楚兮所言,怎么都是個死的。 宋楚兮不管他們,他們只會死的更快,而如果如實說了—— 保不準宋楚兮還能幫她瞞一瞞的。 “我——我們——”茯苓咬著嘴唇,但是因為事關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她還是猶豫不決。 宋楚兮也不催她,又過了好一會兒,茯苓終究還是做了決定,一咬牙道:“不敢欺瞞小姐,我們是懷王府的家奴,因為——因為得罪了主子,又不想被責罰,所以這才——” 她這樣說著,雖然隱藏了事實的嚴重性,但也是越說越絕望的—— 就憑他們是殷梁要找的人,這天底下,好像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他們施以援手了吧? 涪陵說著,又恐懼的落起淚來。 “小姐——”童五隱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神色凝重的看向了宋楚兮。 如果他們真是被懷王府的追擊受傷的,那就絕對不會是如這丫頭所言,只是得罪了主子的。 這其中—— 應該是有什么大事的。 可是這兩個人這么巧就找到了她的府上來求救?宋楚兮卻不得不小心應付。 童五顯然也是有顧慮的,可是殷梁的人—— 難道是殷紹設下的什么圈套嗎? 宋楚兮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就遲疑了下來。 “小姐,這人的情況不太好?!蹦沁吔锹淅锏氖绦l突然焦急道。 茯苓回頭看了眼,淚如雨下,匆忙的就給宋楚兮磕頭,“小姐,求求您了,您救救我們吧,奴婢感恩戴德——” 受了傷的那人看著年紀一大把了,應該不會是什么死士之類,就算他是被人用來設局的棋子,想必也是被逼無奈的。 那茯苓磕了兩個頭,額頭上已經青紫一片,滿臉的絕望。 宋楚兮抿唇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帶他們進去吧?!?/br> 茯苓是沒想到她真的會施以援手,欣喜之余卻是完全的忘了反應。 童五對宋楚兮的命令從來就只是遵從,直接招呼了一個小廝進來,“先把這丫頭帶去后院安置吧,這個受了傷的老頭兒——送去客房?!?/br> “謝謝小姐!”茯苓擦了把淚,感激的又磕了頭。 她是不放心那錢老頭,想要跟在身邊的,可宋楚兮肯幫忙,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她也不敢再給人家添麻煩,所以就一步三回頭的先跟著小廝去了。 “帶人去看看,外面如果有什么痕跡都清理掉?!彼纬庥謱ν逭f道。 “小姐放心?!蓖妩c頭,帶了幾個人先從后門奔了出去。 這邊侍衛把那錢老頭帶去了客房,宋楚兮左右是已經起來了,就一起跟了過去。 那侍衛在里面的臥房里給他處理傷口,宋楚兮就在外面喝茶。 童五去了不多一會兒也就回來復命,“巷子外面有些血跡,屬下已經帶人清理掉了,這兩個人也算是謹慎,附近再沒有別的跡象了?!?/br> 宋楚兮只若有所思的盯著手里茶盞,也沒接茬。 童五就還是不放心,擰眉沉思道:“小姐,懷王府里的丫頭到底為什么會連夜出逃?而且好像還被追殺了,他們——” 話音未落,就聽里面的那侍衛驚呼一聲,“四小姐,頭兒,你們快來,這——這事情好像不太對勁?!?/br> 宋楚兮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頓,和童五對望一眼,兩人就起身走了進去。 “怎么了?”童五問道,先一步走到床邊。 那錢老頭因為是背部中箭,侍衛給他處理的時候就讓他趴在了床上,這會兒為了方便處理,見他背部的衣裳撕裂,里面露出來一片皮膚。 這本來也沒什么,只是這分明是個年邁的老者,他背部那那片皮膚居然肌rou緊致,膚色也十分平滑光鮮,一眼看去,分明就是個精壯的男子的身體,和他那張皺紋疊起的臉格格不入。 “這怎么——”童五也是大為意外。 宋楚兮看在眼里,不由的皺了眉頭。 她想了想,就也往前走了一步,“你仔細看看他的臉?!?/br> 那侍衛得了提點,特意的拿了盞油燈過來,湊近了照明,仔細的分辨那老者的臉孔,上面的皺紋和老人斑也看不出什么明顯的破綻來,但是他再探手去摸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皺紋上面并不是人的*入手的感覺,雖然有些彈性,但卻分明是些死物。 “小姐,這有問題??!”侍衛大驚。 童五已經等不得了,親自上前,動手就摳,但是摳了兩下無果,卻也可以確定,這人的臉上是糊了一層什么東西的。 宋楚兮思索了一陣,揚眉道:“去打盆水來試試?!?/br> “是!”侍衛轉身出去打了水來,打濕了帕子,蓋在那人布滿皺紋的臉和雙手上,然后后繼續給他處理傷口。 半個時辰之后,再將帕子取下來,就著一摳,卻從那人臉上扯下許多rou色的不知名的有粘性的東西。 而除去這些偽裝之后,露出來的那赫然是一張年輕男子的面孔。 看著二十幾歲的年紀,五官英挺。 “居然是個壯年的漢子?!蓖宀豢伤甲h的笑了一聲,笑過之后,心里卻又跟著打起了鼓,扭頭看向了宋楚兮。 “嚴華?”宋楚兮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隨后緊跟著打了個寒戰。 身邊的侍衛見她失態,不禁奇怪,“四小姐,您怎么了?您認識這個人?” 宋家被她全面清洗之后,以前的家奴大部分都被遣散了,現在宋楚兮身邊用著的人都是后來她自己選拔提攜上來的,所以就算是宋楚兮現在的心腹,童五不認得這漢子也是正常的。 只是宋楚兮的腦子里卻有些模糊的印象,雖然已經過去六年了,她也還是能夠一眼認出這人的臉—— 那是當初宋楚琪常年帶在身身邊的一個親信侍衛。 這嚴華父親就是宋家的家奴,是老家主宋義身邊的人,而他自幼追隨宋楚琪,宋楚琪當時身邊一直信任并且用著的人,嚴華當屬第一位的。 只是她經常外出游歷,嚴華為了方便照應府里的事,卻又不是時時刻刻跟著她的。 后來宋楚琪離家之后,嚴華的下落也成了謎團,只是這終究不過一個奴才,不見了也沒人過分的追究,并且很快被遺忘。 宋楚兮也是怎么都沒想到今時今日,會在這京城之地再見到他。 “他是我阿姐的人?!彼纬庋院喴赓W的解釋了一句,這邊侍衛已經給嚴華把箭頭拔了出來,并且快速的止血。 宋楚兮忍不住的上前一步,“怎么樣?血能止住嗎?” “止血是可以的,只是這箭頭插入的很深,傷了要害?!蹦鞘绦l道,因為緊張,已經出了滿頭的汗,他滿手血污,只拿袖子大致的擦了把,“四小姐,屬下畢竟不是專門的大夫,醫術有限,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治的,否則的話,會十分兇險?!?/br> 最好是找太醫。 宋楚兮有宋太后的關系在,要找個太醫過來幫忙看一看的面子還是有的,但是這嚴華是帶著傷從懷王府里出來的,一旦她驚動了太醫院,那就明擺著告訴殷梁他要找的人在她這里。 這絕對不行。 宋楚兮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這時候,外面就聽到有人敲門。 童五的心里緊張,不由的先看了宋楚兮一眼,宋楚兮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才快步轉身去開了門。 門外一個隨從和他簡單的交代了幾句話,童五的神情微微一變,打發了他,又折回宋楚兮身邊來道:“四小姐,太后娘娘剛差人送了消息出來,宮里又出大事了?!?/br> “怎么?”宋楚兮又看了眼床上的嚴華,她總覺得這個晚上發生的許多事都不可能是毫無聯系的。 “皇上夜里驚夢,據說夢見了有人在他寢宮的床榻底下放了不潔之物,雖然只是個夢,但是好像東宮巫蠱案發生以后,他就一直疑神疑鬼,大半夜的非要命人徹查,高總管帶著人在他寢殿里翻找,結果——”童五說著,也跟著露出了幾分惶恐的表情來。 “真的被找到了不潔之物?”宋楚兮了然,微微屏住了呼吸。 把巫蠱案做到了皇帝的寢宮里?這是要做什么?真想要靠著詛咒弄死了皇帝?還是—— 這只是一個栽贓嫁禍的局? “是的!”童五點頭,說著還是欷歔,“而且邪門就邪門在,東西就是在皇上龍床的腳踏下面發現的,那里的一塊金磚被人做了手腳,東西就藏在那下面。那東西,據說是和皇長孫從太子府里翻出來的一模一樣,皇上當場震怒,召見了皇后貴妃,又連夜把太子,諸位皇子,還有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都一起宣進宮去了?!?/br> 一起巫蠱案,而且還有殷紹的前車之鑒,皇帝那里早就如同驚弓之鳥,這一次居然還做到他那里去了,是足以叫他恐慌的了。 “皇帝人怎么樣?”宋楚兮問道。 “皇上倒是沒事,已經叫欽天監將那東西拿去毀掉了,可卻動了雷霆之怒,說是已經下令全城戒嚴,皇宮里已經在大肆搜宮了,現在頒布的旨意是命令京兆府和御林軍的人在城里也挨家挨戶的搜查,但凡是可以人等和相關物件,一經發現,絕不輕饒?!蓖宓?。 這樣大肆的搜查,實在是件恐怖之極的事情,足夠攪和的人心惶惶了。 明顯的,皇帝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也由不得他再考慮這樣做的后果了。 他寧可亂了全天下的民心,也不能叫人威脅到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