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
“臣妾這鳳鳴宮里里里外外多少奴才,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兩個手腳不干凈的?!眲⒒屎蟮?。 她是殷紹的生母,她沒有理由害殷紹,這就她用來維護自己的最有力的武器。 “皇上要怪罪臣妾治宮不嚴之罪,臣妾認了,至于旁的,無憑無據的,臣妾什么也不知道?!眲⒒屎蟮?,語氣強硬。 這件事上,她的立場的確是不容懷疑的。 皇帝看著她信誓旦旦的模樣,雖然越發的不喜歡,但到底也是沒說什么。 馨嬪眼底的眸光微微一閃,然后就又說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她這寢宮里,每日里來來往往的本來就有不少人,也保不準就有那個奴才包藏禍心。臣妾倒是覺得娘娘的確是無辜的,只是這安氏,臣妾反而覺得她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頗為可議的?!?/br> 畢竟東西不是從劉皇后身上搜出來的,而且因為那八字是殷紹的,相對而言,要拉下她來,理由還是牽強,可如果要換成是安意茹指證劉皇后的話—— 他們婆媳可是自家人的,到時候劉皇后還能說什么? 這個女人的用心,可以說是惡毒至極的。 “馨嬪!”劉皇后忍無可忍的怒吼一聲,“你這賤人,這整個晚上就上躥下跳的,明里暗里的給本宮身上抹黑,你到底是何居心?” 她這國母之威,發作起來還是相當驚人的。 馨嬪幾乎是下意識的抖了一下,見到皇帝也朝她看過來,就趕緊跪下去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不過就事論事,說的都是自己聽到看到的,這也是為了證明娘娘的清白,一切總要一五一十的問個清楚明白的?!?/br> 因為涉及到讓人聞名喪膽的巫蠱之術,皇帝才會哪怕只抓著一點的把柄了,也要咬住不放。 本來從劉皇后這里搜出詛咒殷紹的傀儡來就不合邏輯,相反,如果拿到的是有人坑害皇帝的證據,就更事半功倍。本來殷梁的確是這個意思的,可是斟酌之下,元貴妃卻改了他一開始的計劃—— 如果是皇帝自己被詛咒了,那么這件事鬧起來的風波就絕對會遠不止這些,皇帝一定會當場瘋狂,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大肆追究,屆時整個宮中動亂,讓他不依不饒的追查下去,他們這幕后cao縱此事的母子兩個恐怕也要原形畢露了。 說白了,元貴妃也是因為看透了皇帝的薄涼自私,如果出事的是殷紹,他會會生氣,會震怒,但還不至于瘋狂。但也就憑借他起初這段時間的雷霆之怒—— 只要利用得當,也足夠廢了劉皇后了。 元貴妃并不急于落井下石,只從旁安靜的看著。 皇帝的目光再度移到安意茹的臉上,沉聲喝問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太子是被人用邪術詛咒了的?” “婢妾真的只是一是胡說的?!卑惨馊阌锌嚯y言,極力的辯解。 這個時候,高金立才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移過去,全都帶了些戒備的小心翼翼。 “處理妥當了?”皇帝問道。 “是!”高金立點頭,“奴才親眼看著欽天監的楊大人做法將那東西給燒了,太子殿下那邊也叫人過去關照了,如果殿下的病情有所好轉就會馬上稟報皇上知道的?!?/br> 這個時候,皇帝反而是希望殷紹的病和那玩偶無關了,如果這詛咒一說真的可行,以后要所有人居心叵測的用到他的身上來了,那該是有多可怕? 這一刻,皇帝的心情復雜,卻是眾人都看不到的。 他的心中煩躁又惱怒,無處發泄,這古怒火就直接落在了安意茹的身上。 “安氏,你還不說實話?”皇帝突然加重了語氣,冷聲喝道。 安意茹嚇的險些哭出來,連忙叩首,“皇上,婢妾所言的確全部屬實,我——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br> 馨嬪的眼底,閃過一絲薄涼又嘲諷的笑意。 皇帝已然是不耐煩,“來人,動刑!” 這都是什么事兒?她不過就是關心殷紹才沖動的胡亂說了句話而已。 “皇上,婢妾冤枉,冤枉??!”安意茹驚恐的尖叫著哭了起來。 旁邊兩個內侍已經將她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她掙扎不動,再不能存著僥幸了,慌不擇路的突然扭頭對劉皇后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婢妾對太子殿下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娘娘——娘娘——” 劉皇后這時候,自身難保,換做別人,她被逼無奈還要考慮一下連成統一戰線,可是這個安意茹,她卻是不能親近的,否則只能惹上一身腥。 劉皇后冷著臉,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說話。 不多時就內侍從外面捧了夾棍進來,安意茹哭喊著大力的掙扎,卻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用處。 他們安家雖然后來落魄了,可她從小到大的都是沒吃過苦的,十指連心,劇痛之下,她凄厲的哭嚎生就仿佛是鬼哭,聽起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 安如意卻不敢再去求她,只拼了命扭頭看著劉皇后,“娘娘,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您替我說句話,我——啊——” 這邊安意茹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劉皇后雖然恨她,此刻心里卻有種即將兔死狐悲的危機感,后背上冷汗直冒。 “看她這樣子,應該是真的和她沒什么關系吧?而且她又是太子殿下的人——”元貴妃拿帕子掩住了嘴巴,面上露出不忍的神情來。 “貴妃娘娘,話可不是這么說的?!避皨宀荒芷埻钠财沧?,“就算這件事她沒插手參與,可頭上也還頂著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別說皇上就只是想要問問清楚,好得一個安心,就沖著她那張嘴,現在就是將她推出去斬了她這也是罪有應得?!?/br> 所謂的禍從口出,安如意此時才是領教的深刻了。 這個時候,她的手指已經痛的近乎麻木,腦中森然一片,險些昏死了過去。 她知道,今天不管是認還是不認,都不會有人站出來替她解圍了,可她是真的痛的快要瘋了。 “皇上饒命,饒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就算是被兩個內侍提著,安意茹也都幾乎跪也跪不住了。 絕望之下,她突然就恨死了對她見死不救的劉皇后。 從一開始,要不是這個女人從中作梗,她就是殷紹名正言順的太子正妃了,又哪里會一步一步淪落至此?她受的所有的苦,根本就全部都是劉皇后這個女人一手造成的! 是了!這個女人才是罪魁禍首,今天她落在皇帝的手里,眼看著是不能活了,既然都要死了,她還管什么殷紹,干脆就拉了劉皇后這女人來陪葬好了。 安意茹的心里,一瞬間突然就生出一種莫名惡毒的心思來。 “皇上——”她凄厲的大聲嚎叫,狗急跳墻的剛要說話,殿外就聽到有人粗著嗓子厲聲呵斥,“給我站??!” 那是個侍衛的聲音,一瞬間粗糲拔高的有些過分。 按理說有皇帝在這里,下頭的人不該是這樣沒分寸的。 眾人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卻見那院子里原本跪著的鳳鳴宮的宮人里頭有一個宮女已經站了起來,正提了裙子要往旁邊的一閃宮門里沖去。 兩個侍衛沖上前去將她拽住,厲聲喝道:“你大膽,皇上讓你們跪著等候發落,你敢抗旨?” 那宮女被他提小雞一樣的拎在手里,白著一張臉瑟瑟發抖,本來已經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她卻又突然拉過那侍衛的手臂,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因為用力太大,那侍衛手背上立刻見了血,痛的一下子就松了手。 那宮女甩來了抓著她的另一個侍衛,提著裙子,這一次也不試圖往旁邊的院子里跑了,干脆就朝被重兵把守的大門口奔去。 “快主抓他!”被她咬了的侍衛大聲道。 門口的侍衛反應也是很快,馬上扭頭就往里來堵人。 那宮女見狀,前無去路,眼睛里突然涌現出巨大的絕望的情緒,茫然的左右環顧一眼。 這個時候,高金立已經從殿內出來,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尖銳著嗓音嚷嚷,“這里是鬧什么?這是不想活了嗎?還不給咱家把這賤婢拿下?” 侍衛們眼見著就要一擁而上,那宮婢越發的恐慌了起來,眼見著就要被人團團圍住,她卻突然眼神一厲,一咬牙扭頭就朝旁邊的一塊假山石上撞去。 “不好!”有人察覺她的意圖,沉聲低吼,然則還是回天乏力。 “啊——”似乎是為了積攢勇氣,那宮女大叫一聲,然后緊跟著就是砰的一聲。 紅紅白白的液體潑灑了一地,她的身子應聲倒下。 誰都沒想到她會突然尋死,奔過來的侍衛們手足無措。 高金立愣了一愣,再不能坐視不理,趕緊快走下了臺階。 那假山石很多的棱角,這宮婢一頭撞過去,剛好是太陽xue在尖銳的山石上撞出了一個血窟窿,腦漿和血水糊了一臉,死相看上去惡心積極了。 當著皇帝的面,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高金立強忍著胃里的不適,惱怒的扭頭一指站在那里的侍衛們,“到底怎么回事?當著皇上的面,不過就是看管幾個奴婢罷了,你們是怎么當差的?” 侍衛們趕緊跪下去,還是之前被咬的那個滿頭大汗的為難道:“大總管恕罪,不是奴才們不盡心,而是這個丫頭不知道突然發的什么瘋。方才她說是要去如廁,奴才們沒答應,沒想到她自己就瞅機會要溜,奴才們都是得了皇命看管的,這才出言訓斥,您也看到了,這——這丫頭也太烈性了一點?!?/br> 轉頭就一頭撞死了。 就為了去如廁?這個節骨眼上,是皇帝讓他們都跪著的,就是尿在褲子上也沒人會隨便動一下的。 這個死了的宮婢高金立是認得的,也是鳳鳴宮里的二等丫頭,叫做春梅的,說起來也是很有些資歷的,自然不該這樣的不懂規矩。 聯想到這天發生的事,高金立的心里立刻有所懷疑,忙不迭的擺擺手道:“給咱家搜一搜她的身上?!?/br> “是!”侍衛得令,趕緊將那春梅全身上下搜了一遍,但是她那身上根本就沒什么東西,只是右手上面,指尖和虎口還有手背上偶有幾個像是被小刀劃破的細碎的傷口。 “大總管您看!”那侍衛扯了她的手。 高金立的心里嫌棄,卻還是不得不過去,捏了那春梅的手才要查看傷情,卻覺得被什么刺了一下,再仔細一看,她那手的食指上像是嵌了一小塊木刺,并且她手上那些傷口也都很新。 高金立的目光微微一動,金子馬上會意,尋了把尖銳的小刀給他。 高金立將那木刺從春梅的指尖里挑出來,仔細一看,不由的就是倒抽一口涼氣—— 那玩偶是他親自送去欽天監的,那東西是用的什么材質雕刻出來的,一目了然,這木刺,分明就是同樣的材質的。 “這個丫頭是——”高金立緊跟著又打了寒戰,幾乎是有些慌了的趕緊道:“這丫頭住哪里,金子你親自帶人去,趕緊的,仔細的搜一搜她的住處,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木屑了?!?/br> “是!”金子一刻也不敢耽擱的趕緊帶人去了。 高金立就將那木刺用手帕托著送去給皇帝過目,他先是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眼劉皇后,然后道:“陛下,這是從那丫頭的手上挑出來的,而且她那手上有許多小的傷口,可能是——” 皇帝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這個宮女也是鳳鳴宮的宮女,他太過森冷不悅的眼神最終還是落在了劉皇后的身上。 劉皇后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個宮女春梅,以前是瑾妃宮里的,殷紹做事從來都周到小心,所以就算他們和瑾妃還有殷化母子結盟多年,也一直在瑾妃那留了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春梅這個宮女,就是殷紹弄進宮來的,負責從瑾妃處往劉皇后這里傳遞消息。她是殷紹安排的人,這一點劉皇后很清楚,只是對這宮女的底細卻知道的不是很多。 這是怎么回事? 劉皇后的心里迷霧重重,卻又不得求教解惑,只能忍著。 金子帶人去了有那么一會兒,這才急匆匆的回來,因為跑的太急,進門還險些滑倒。 “怎么樣?”高金立趕緊迎上去。 “大總管,奴才帶人去那宮女的住處仔細的搜了,從她那屋子地磚的縫隙里弄出來了一些渣子,又在燈油里找到一點燒剩下的?!苯鹱拥?,也把一個帕子攤開了。 里面沾著泥土和燈油有一些碎木屑,都是用來雕刻那個木偶一樣材質的木料。 “陛下您看——”高金立把帕子接過去,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在眼里,眼中有一抹幽暗的風暴即將席卷而出,他一時間雖然沒有發作,但是腮邊的肌rou抖動,看上去樣子已經有些猙獰恐怖了起來。 高金立就又說道:“方才這奴婢的行為舉止也很奇怪,現在想來倒像是做賊心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