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馮玉河擰眉不語,斟酌著想了半天,最后才道:“太子殿下孩子前又過交代,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這樣吧,這里你們先照看著,我馬上傳信進宮,此事——還是先不要聲張,先知會了皇后娘娘一聲,請娘娘那邊拿個主意?!?/br> “這樣也好?!笔Y成海點頭。 馮玉河于是就先轉身出了院子,并且以殷紹的名義準備了一份禮物,派遣了心腹的侍衛親自帶著進宮了。 劉皇后和殷紹之間的母子關系親厚,一直往來不斷,太子府有什么好東西,殷紹的確也常常叫人往宮里送。 本來劉皇后也沒當回事,只命了梁嬤嬤親自前去接洽,不想梁嬤嬤才去了沒多一會兒就帶了個看著有些衍生的侍衛從外面進來。 劉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抬起了下巴。 “娘娘!”梁嬤嬤屈膝一幅,直接將那人帶著進了正殿,“這人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個隨從,說了得了管家的囑咐,有要事需要當面求見娘娘,奴婢就把他帶來了?!?/br> “管家?”劉皇后一聽這話就先擰起了眉頭,已然意識到事情不對。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蹦鞘绦l本分的跪下去行禮。 “什么事?”劉皇后已經擰起了眉頭,心里隱隱有種十分不安的預感。 梁嬤嬤察言觀色,也是馬上有所頓悟,揮退了左右,這時候那侍衛才重重的叩了個頭,神情悲痛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出事了?!?/br> 劉皇后卻是一下子懵了,有很長的時間幾乎是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你說太子殿下出事了是什么意思?”梁嬤嬤打了個寒戰,倉促的代為問道。 那小廝將殷紹是如何倒下,后來又是如何的昏迷不醒的都一一說了,最后才又緊張道:“本來太子殿下吩咐過的,不叫讓此事聲張,可是現在已經三天了,殿下卻始終昏迷不醒,馮管家實在是沒了主意,這才不得已的前來請示皇后娘娘,請娘娘做主,看看此事當要如何處置?!?/br> “如果處置?”劉皇后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勃然大怒,使勁的摔了手里茶碗,站起來道:“太子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居然都還藏著掖著?這都幾天了,你們才想起來過來告訴本宮,你們這是有把本宮看在眼里嗎?又有把太子的生死安危當回事的嗎?” “娘娘恕罪,小的們也是事先得了殿下的囑咐,所以不敢妄言的?!蹦鞘绦l趕緊磕頭請罪。 “娘娘您先消消氣,保重鳳體,現如今,還是先把太子殿下救醒了再說,娘娘,您可千萬要穩住啊?!绷簨邒呲s緊上前,撫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 劉皇后有些氣急,一把打開了她的手,但是轉念一想,又勉強自己冷靜,扭頭道:“去準備一下,本宮要馬上出宮一趟?!?/br> 就算她是皇后,這宮門也不是隨便出入的,應該是要跟內務府提前打招呼,然后準備車駕儀仗,而現在劉皇后明顯是沒準備走這個程序。 “娘娘您這是打算私自出宮嗎?”梁嬤嬤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勸的時候,劉皇后已經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殷紹要是會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她的天也就塌了。 這個時候,若不是因為不清楚殷紹那邊的確切的狀況,她都要不管不顧的直接啥出宮去了。 梁嬤嬤被她臉上近乎猙獰的神色嚇了一跳,趕緊的垂下頭去。 她這邊準備也是極快,給劉皇后換了身便服,直接就混在太子府進宮送禮的隊伍里除了宮門,直奔了太子府。 彼時那 府。 彼時那邊馮玉河已經提前得了消息,帶人在但門口迎候。 “見過娘娘!” “行了?!眲⒒屎蟛荒蜔┑臄[擺手,下了馬車就快步往里走,“太子呢?還沒醒嗎?” “還沒?!瘪T玉河一籌莫展的嘆了口氣,引著她往里走,直接去了殷紹的住處。 彼時那院子明面上和往常無異,實則周遭卻是潛伏埋藏了不算好的人手,應將整個院子全面掌控起來了。 劉皇后進了門,又直奔了里面的臥房,見到殷紹果然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心口突然劇烈的一陣收縮。 她痛的趕緊抬手捂住了胸口。 “娘娘!”梁嬤嬤緊張的趕緊上前攙扶,本來是想要將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的,劉皇后卻沒讓,壓著胸口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后霍的扭頭,怒不可遏的指著馮玉河罵道:“太子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前些天他不說只是偶感風寒嗎?怎么這才剛剛幾天就弄成了這么一副鬼樣子?” “娘娘恕罪!”馮玉河等人趕緊跪下去,也是痛心疾首道:“此事數來話長,是奴才等人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這是奴才們的疏失,只是眼前殿下的情況似乎不妙,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請娘娘做主,先看看定下這傷勢要如何處理吧,至于奴才們,隨后自然都聽娘娘和殿下的處置,不敢替自己開脫?!?/br> 讓殷紹在眼皮子底下傷的不省人事,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個個都難辭其咎。 馮玉河的態度誠懇,而劉皇后又非是個輕重不分的人,她心里雖然又急又氣,這時候也只能是暫時的安奈,冷靜下來問道:“太子這個樣子已經有三天了?這三天都是誰在替他診治?” “是府里的陳大夫?!瘪T玉河道,跪在他身后的陳大夫也趕緊伏地,將殷紹此時的具體情況都和她一一的說了。 劉皇后也是越聽越心驚,最后就又憂慮不已的擰眉看向了床上昏睡中的殷紹,“你是說現在也不確定太子什么時候能醒嗎?” “是小的醫術淺薄?!标惔蠓虻?。 劉皇后看著殷紹這個樣子,本來已經是在強裝鎮定了,這個時候就又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子跳起來,怒罵道:“你在太子府當差也不是一兩年了,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現在居然和本宮說這樣模棱兩可的話?來人——” 劉皇后越說越氣,就要喊人。 “娘娘!”梁嬤嬤趕緊上前一步,勸住了她道:“娘娘,您要追究責任,也等回頭太子殿下醒過來之后,現在什么也不比殿下的安危重要,娘娘息怒?!?/br> 兩個侍衛已經沖到了門口。 劉皇后滿面的怒氣,一時倒是每天再開口,梁嬤嬤就趕緊道:“出宮之前奴婢先去傳了郭太醫同來,娘娘您先稍安勿躁,讓太醫給太子殿下診了脈再說?!?/br> 劉皇后的心里不安生,就左右不想說話。 梁嬤嬤半拖半拽的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給候在門口的郭太醫使了個臉色。 郭太醫頷首,背著藥箱快步走進來,跪在腳踏上給陰招診脈,不曾想才剛給殷紹切了脈,頃刻間就勃然變色的低呼一聲,一下子驚慌的跌坐在了地上,“呀——這、這、這——” 彼時劉皇后才剛捧了一碗茶湯自在手,還不及送到唇邊,聞言就是手下一抖,扔了那茶碗,又一下子跳了起來,“太醫,怎么回事?” “這——殿下和脈象可不妥啊?!惫t白著臉道,惶恐的幾乎不敢去看劉皇后的臉色,就使勁低垂著腦袋跪好了。 有些話,雖然是事實,他卻是不敢直接說出來的。 殷紹的賣,每隔一兩個時辰陳大夫就會診一遍,此時更狐疑著過去也重新又試了一遍。而這一試之下,他也是勃然變色,驚呼一聲就跌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這——這怎么會這樣?” 劉皇后看著兩人的反應和表情,就更是心口一陣一陣的緊縮,幾乎都不能呼吸了,只厲聲叱道:“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他怎么樣了?” “娘娘——”郭太醫見陳大夫和他的反應一致,才敢開口,驚懼不已道:“娘娘,太子殿下的脈象虛脫無力,這——這是大衰之相啊?!?/br> “???”劉皇后看著殷紹昏迷當中死氣沉沉的一張臉,心驚rou跳之余,幾乎只在瞬間,腦子里的血液就被抽離的干干凈凈,只木然的站在那里。 這個時候,馮玉河卻是氣急敗壞的沖進來,臉色鐵定的盯著陳大夫道:“怎么會這樣?傍晚那會兒你不是才給殿下診過脈,當時還說無甚妨礙的嗎?” 陳大夫也是一籌莫展,一頭的冷汗道:“傍晚那會兒的確是還好的,可是現在——這——這——” 陳大夫說著,就越發的亂了方寸,額上冷汗直冒,“這會兒殿下的脈象的確是虛的很,呈現出明顯的大衰之勢,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會變成這樣?!?/br> “胡說八道!”劉皇后一下子變了臉,她往前沖出去兩步,本來是有些忍不住的想要給陳大夫一個耳光,但最后一刻,還是礙于身份風度,又給生生的忍了下來了。 “從傍晚到這會兒,也才兩個時辰不到,如果太子的情況有變,總要有個原因吧?你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還不趕緊的對癥下藥!” “這——”因為殷紹的情況惡劣的太過突然了,陳大夫和郭太醫都 和郭太醫都也六神無主,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貿然的開方子下藥,猶豫著,都使勁的地處浙腦袋,只不住的拿眼角的余光卻看對方的反應,希望對方能先開口。 可殷紹是當朝儲君,一旦出事,這個責任誰也擔待不起,兩個人誰都不想挑這個頭兒。 劉皇后等了片刻無果,立刻也能明白兩人的心思,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怒目圓瞪的瞪著兩個人,眼底的神色只在一瞬間就轉為扭曲的猙獰,冷聲道:“本宮的眼前容不得廢物,你們都說太子危在旦夕卻又不能出手救治,本宮還留著你們做什么?來人,將這兩個沒用的奴才給本宮拖出去,杖斃了?!?/br> 殷紹一個人的生死,牽扯了多少人的性命在里頭,尤其對劉皇后而言,除了利益的關系,兩人之間還有一重母女的關系在,她會動怒,簡直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了。 “娘娘,娘娘饒命啊?!惫t那兩人著了慌,被侍衛拖著往外走的同時,驚慌失措的大聲告饒。 劉皇后此時滿眼看到的就只有殷紹,根本就不會有半分容情,面容冷酷的一語不發。 梁嬤嬤是最了結她的,這個時候也根本就不會白費力氣的開口求情。 侍衛將那鬼哭狼嚎的兩個人給拖了出去,聽著兩人的叫嚷聲漸漸的遠了,這院子里突然就寂靜的叫人心驚。 那種寂靜,伴隨著夜里的寒涼的冷霜,仿佛能夠真實的在心里凝結一層冰,凍的人渾身發發抖,惶恐不安。 “娘娘——”梁嬤嬤試探著開口。 劉皇后回過神來,再度厲聲道:“馬上傳本宮的懿旨,去把太醫院當值的所有太醫都給本宮找來,今天不當值的,就去他們的府里要人,立刻,馬上,全部都給本宮找來?!?/br> “是——”馮玉河聽說殷紹的狀況有異,就再也顧不得別的了,應了聲就要去辦。 “等等?!绷簨邒邊s是心存顧慮,叫住了他,然后有些憂慮的看向了劉皇后道:“娘娘,太子殿下現在的狀況既然不好,這情況是不是就更不能聲張了?還有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呢?!?/br> 她所指的,是元貴妃和殷梁母子,說著就沖宮里元貴妃寢宮所在的方向瞥了眼,然后又道:“而且娘娘今天出宮又是瞞著陛下的,現在就這么大張旗鼓的張羅著宣太醫的話,萬一皇上那里怪罪——” “都這個時候了,還裝的什么太平?”劉皇后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只對馮玉河道:“你還不快去?” 現在,什么也不比保住了殷紹的性命更要緊的了,本來殷紹這里出了事,的確是應該適當的捂住風聲的,可現在郭太醫和陳大夫兩個都說殷紹的情況及惡劣,甚至都不敢出手救治,這種情況下——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殷紹如果會有個什么閃失的,難道還能一直的將此事瞞著嗎?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何況現在,她也卻是顧不得什么影響和后續了。 馮玉河轉身匆匆的走了出去,劉皇后開始局促不安的在屋子里來回踱步,想了想又道:“梁嬤嬤,此事是再瞞不住了,皇上哪里總不能叫他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你親自回宮一趟,就說太子出了事,請他馬上過來一趟?!?/br> 雖然殷紹受傷的始末她也還沒來得及了解,但既然已經瞞不住了,皇帝那里就自然要她親口去說的,總不能叫皇帝覺得她對自己不尊重。 “是!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請皇上過來!”梁嬤嬤頷首應了,匆匆的轉身,不想才剛走到了院子里,迎面就被一排魚貫而入的燈籠晃花了眼,定睛一看,卻是臉色陰沉的皇帝已經一步跨進門來,身邊伴駕的還有元貴妃和另外一位皇帝的新寵馨嬪。 皇帝都沒有提前叫人進來通報,梁嬤嬤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倉促的跪下去道:“奴婢見過皇上,貴妃娘娘萬安,馨嬪娘娘萬安?!?/br> 皇帝對她卻是理都不理,一腳將她踢開了,就大步的往里闖。 那屋子里,劉皇后聽到梁嬤嬤的聲音就知道事情不妙,趕緊迎出來,“臣妾見過皇上——” “哼!”她急切的想要解釋,皇帝已經一把推開了她,快步往里面殷紹的臥房里走去。 帝后二人的關系從來都和諧禮讓,這卻是皇帝頭一次直接和劉皇后動了手,劉皇后被推了個踉蹌,意外之余,她整個人就先懵了。 元貴妃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緊跟著就開口道:“皇上您息怒,皇后娘娘許是深夜里不想打擾您休息,這才瞞著消息沒報,自己先出宮來了的?!?/br> 皇帝也不言語,快走到床榻前,看到殷紹居然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就更是怒不可遏,額角青筋悅動不止的驟然一轉身,大罵道:“太子不是偶感風寒嗎?怎么會弄成這樣?瞞著朕私自出宮,又對太子的病情隱瞞不報?皇后,你這究竟是安的什么是心?朕怎么就不懂了?” 皇帝怎么會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論調?不用說一定是先被什么人給吹了枕邊風了。 劉皇后心里暗恨,但是提心吊膽之余也只能是趕緊的先跪下去,態度惶恐又誠懇的說道:“皇上息怒,并非臣妾刻意隱瞞,而是太子這里的病情突然惡化,臣妾沒有親眼確認過之前,不敢貿然驚擾皇上,所以這才先出宮來看一看了,本來是想著如果是下頭的人大驚小怪了,便就等到明天一早再報 天一早再報您——” “你倒是想的體貼周到?!被实酆敛活I情的冷冷打斷她的話,再一看這屋子里根本就沒有太醫,就更是惱怒,“太醫呢?太子他不僅僅是你的兒子,更是當朝的儲君,不管他是大病小病,有你這么做人母親的嗎?” “皇上,不是的,皇后娘娘也是剛到,看到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好,娘娘已經馬上派人去請太醫了,再有一會兒太醫應該就到了?!绷簨邒邚耐饷媛耦^快步走進來,趕緊幫忙解釋。 皇帝這個時候滿心都為了殷紹這個半死不活的鬼樣子而覺得不安生,冷冷的盯著那主仆兩人,并不言語。 元貴妃的心里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勸道:“陛下,虎毒不食子,皇后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生身母親呢,她對太子殿下的關心,和陛下您自然都是一樣的了,許是因為事出突然,皇后娘娘還沒來得及呢?!?/br> 太子府的人的確是今天才進宮的,這個皇帝也知道,而且從心底里講,他其實也不是懷疑劉皇后什么,只是對殷紹的這個情況太過吃驚和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