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她這時機是趕的著實差了點,不過她燒了殷紹所有的密報檔案,殷紹無跡可尋,應該也不會就是把目標鎖定在了素嵐身上了吧? 宋楚兮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大口的呼吸,以平復自己的心情,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另一邊有人大喊,“什么?刺客在那里,別讓他們逃走了,快追?!?/br> 她的人手很不湊巧的被那逆光提前截胡給殺了,過來這里的分明就只有她一個人的,怎么就又會出現了刺客了? 宋楚兮心中狐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然則前面那邊的動靜卻是越鬧越大,仍是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嚷道:“往大門那邊去了,留下兩個人來封鎖這里的出口,其他人都去追,死傷勿論,一定把人截下來?!?/br> 隨后就是腳步聲,和衣料磨擦在空氣里帶起的強勁的風聲。 前面那邊似乎鬧的亂了起來,而這浮屠塔周遭的吵嚷聲卻少了許多。 宋楚兮微愣—— 這個情況,倒像是有人刻意將侍衛引開的。 端木岐已經出城了,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這里,更不可能有人知道她來了這里,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疑團重重,宋楚兮突然就有了一瞬間的思維混亂。 這時候,她已經注意到下面那幾道影子奔到了這塔底的地方停了下來。 夜色深沉,三層樓,足有十余丈的高度,她俯視下去就只能看到幾個黑乎乎的影子,可即便是影像再過朦朧,也因為那輪廓太過熟悉,而能夠一眼辨認。 是殷湛。 不管他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但只在那一瞬間,她心里緊繃著的那根弦就突然松懈了下來,再無一絲一毫的緊迫感和壓迫感。 殷湛一行奔到塔底,仰頭沒見這塔上任何的痕跡,衛恒便有些心急,“難道四小姐還被困在塔里?屬下帶人上去找?” 這種情況下,也只能是進去碰碰運氣了。 殷湛才要點頭,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個侍衛卻警覺道:“主子您看那里——” 他抬手指了三樓的平臺,那里雖然看不到人,但是此時這浮屠塔的另一邊火把燃起,便是將躲在那暗影里的人打了一點影子落在了地上,循著這影像一點點抬頭看去,看到的自然就是宋楚兮的藏身之處。 這個時候,宋楚兮就只是覺得乏力,直接踉蹌著步子自那墻壁后頭走了出來。 殷湛仰頭看過來,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卻是一撩袍角,下意識的往前奔了兩步。 這種局面之下,兩個人根本就無法交流。 他倉促的張開雙臂,宋楚兮也拼了最后的一點力氣,翻過平臺邊緣的欄桿縱身躍下。 她是真的沒了力氣,本來沒有救援的時候,難能再憑意志力支撐,此刻卻是筋疲力竭,再不愿意多費一點的心力。 殷湛將她穩穩的接了,連看都來不及看她一眼,直接抱了她原路又翻墻而走。 一行人來的快,去的也快。浮屠塔內的侍衛都被引到了前面,他們卻是來去從容,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個時候,衛霖已經回府去趕了馬車過來。 殷湛二話不說的抱著宋楚兮上了馬車,車門關上,這才聽他沉聲說了一句,“回府?!?/br> 衛霖趕緊指揮車夫掉頭。 衛恒把宋楚兮的那匹馬也一起牽了,為了避開殷紹這邊追兇的耳目,一行人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巷子里,繞路往宣王府的方向行去。 * 殷湛這邊一走,衛恒就發了暗號,前面那些冒充刺客的侍衛也就火速撤了。 這一番折騰之下,整個浮屠塔里面已經亂成一片。 殷紹急匆匆的趕過來,遠遠的看到這寺院里面的火光,立刻就動了怒。 “殿下?!闭龥]頭的蒼蠅似的在塔前亂竄的侍衛趕忙迎上來請罪,殷紹黑著臉,根本就沒等他說完就已經冷聲道:“把外面所有的火把都滅掉,本宮的話你們都忘了是嗎?” “是!”那侍衛本來就因為自己的疏漏導致浮屠塔被攻破而心虛,聞言趕緊命人熄滅了火把。 殷紹冷著臉往里走。 蔣成海四下里看了眼,一邊追著他的步子進去,一邊才開口詢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亂成這樣了?” “有刺客闖進來了?!蹦鞘绦l道,急得滿頭大汗,更不敢去看殷紹的臉色,“屬下們失職,正在追蹤?!?/br> “刺客?”蔣成海大為意外,難以置信的去看殷紹。 殷紹本來正在疾步而行的背影突然頓住,也忍不住的回頭。 他不說話,但是面色沉郁的幾乎能地峽水來。 那侍衛局促的垂下頭去,趕緊跪了下去,“具體的屬下等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突然看到樓上的守衛發暗號,說七樓的密道有人闖入,屬下等正要上去查看,樓上的人大概是被發現了,開始殺人,然后就四下里逃竄了,屬下這才帶人去追的?!?/br> 這也不能怪他眼拙,本來樓上出了亂子,下面的人都還沒來得及查看,緊跟著就有殷湛的人聲東擊西,黑燈瞎火的,他們會以為是那些就是闖入塔中的刺客,這并不奇怪。 “殿下——”蔣成海倒抽一口涼氣。 殷紹卻沒多說什么,直接又轉身往上走,“先去看看?!?/br> 一行人拾階而上,直奔了七樓,下面的幾層都全無異樣,到了第六層次,就已經能聞道血腥味了。 蔣成海的心里立刻就有一種不安的預感,連忙快步沖上去,搶著過去一看,就看到這石門外面橫著的尸首和尚未干涸的血跡。 這時候,進去里面查看的兩個侍衛也已經折返,兩人都是面色鐵青,惶恐不已的盯著眼前的這一幕。 殷紹從樓上下來,見到這個局面,不由的目光一冷。 他的目光掃過,根本不用說話,兩個侍衛已經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蔣成海問道。 “密室——”那兩個侍衛底氣不足,頭也不敢抬的囁嚅道:“有人闖進去,殺了——殺了楊平,還——還把儲存信函密報的那個密室給——給一把火燒了?!?/br> 到了后面,就明顯是底氣不足了,幾乎都聽不到聲音。 “什么?”蔣成海低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面色通紅的再度確認道:“你再說一遍,楊平怎么了?” “死——死了!”那侍衛惶恐的聲音顫抖,“都死了,這七樓所有的守衛全部被殺,一個活口也沒留下?!?/br> 而最可怕的是,這里死了這么多人,他們居然都不知道,趕上來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要不是這些人身上的傷口都能明顯的分辨出兇器來,幾乎就要讓人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人為的。 殷紹冷著臉站在那里,半晌不置一詞。 如果說是憤怒,這里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他更加憤怒的了。 浮屠塔里的秘密被人發現了還是其次,有人有能力設計了這一次完美的偷襲暗殺的計劃他也不覺得怎樣,最可氣的是—— 他的檔案庫被焚燒了。 他也不說話,直接抬腳就往里走。 里面的密道本來就通風差,死了這么多人,到處都是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更別提一具具死相慘烈的尸體了。 殷紹面無表情的一路走過去,袍子的下擺就被血水染透了。 而到了最里面,墻壁都被炙烤的有些灼人。右邊那間偌大的密室里,火光沖天,一片焦糊味。 之前兩個侍衛進來,已經把楊平和那另外兩個侍衛的尸體移到了外面的過道里,而旁邊兩個密室里的人也都被放了出來。 那兩邊的密室里都不是什么武功高絕的侍衛,而是一些心思縝密的門客謀士,大多還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殷紹是對這里的場面無所謂的,這些人可吃不消,一個個臉色慘白,神情畏懼的縮在角落里。 “旁邊兩個屋子里的人都沒有聽到動靜?!币粋€侍衛小聲的解釋。 這密室的石門厚重,隔音效果有多好,殷紹本人最清楚。 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陰云密布,透著絲絲縷縷陰冷的殺氣,面無表情道:“把人都先移到下面去候著,都是死人嗎?還不進來救火?” 那件密室里收錄的,是他多年的心血,就這么毀于一旦了,他心里的火氣本來是不可能壓制住的,但是話一出口,那聲音居然冷靜的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是!”楊平領命,趕緊安排了侍衛把那些門客帶了出去,可是看著那間著了火的密室,他卻唯有惋惜,“殿下,那里面存放的都是書籍信函,遇火就著,恐怕——” 殷紹冷冷的側目看了他一眼。 楊平腦中靈光一閃,突然便像是有所頓悟,不由的也是緊張起來,連忙招呼了人來幫忙救火。 殷紹沒挪地方,就站在密室前面看著,火光映照在他臉上,讓他臉上神情有種詭異莫辨的感覺。 侍衛們都埋頭滅火,沒人敢去看他的表情。 蔣成海和楊平共事多年,因為楊平死,痛心不已,悲憤的帶人去清點這過道里的尸首。 這密室里面雖然都設置了通風的空洞,但是這么一場火燒起來,空氣流通不暢,再加上侍衛們自知失職,為了彌補,滅火的時候十分盡力,那火勢倒也不難控制。 殷紹一直在這里等著,這塔里負責的侍衛頭領安置好外面的事情硬著頭皮進來復命,“殿下,人手都已經召回來了,方才是屬下等一時情急,忘了您的囑托。不過這大晚上的,夜色已深,咱們又撤的迅速,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的?!?/br> 這一片荒廢已久,尤其是到了夜里,更是所有人都繞行的。 橫豎事情已經發生了,殷紹也不計較些沒用的,直接問道:“闖進來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拿住人嗎?” “沒!”那人使勁低下頭去,汗顏道:“有五六個人,都是輕功卓絕的好手,被發現了之后就飛快的四處逃竄了。殿下不讓鬧出大的動靜,咱們的人不好明著追擊,現在大部分撤回來了,還有幾個在追蹤,不知道稍后會不會有線索?!?/br> 既然當場都沒能抓住,一旦人進了城,趁著天黑,隨便找個犄角旮旯一躲,還怎么找? 殷紹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他是要做個啞巴虧給吞下去了,突然忍不住的冷笑了一聲。 他雖然一直沒有發作,但那人已經能夠明顯察覺到他動怒的跡象了,連氣都不敢喘了。 “這里的人手布置你最清楚,去幫蔣成海清點布置一下人手?!币蠼B道,出口的話居然始終都心平氣和。 那侍衛卻不敢掉以輕心,謹慎的應了,快速退了下去。 這里滅火,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等到徹底被撲滅,整個密道里都被炙烤的讓人幾乎要待不下去了。 殷紹卻像是好無所察一樣,一直沒挪地方。 “殿下,火勢已經撲滅了,但是里面的東西還需要清理,不知道還有沒有剩下的?!币粋€侍衛走過來說道。 “出去!”殷紹道,語氣冷冰冰的。 那人一愣,恍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全部出去,這里不用你們管了?!币蠼B道,又重復了一遍。 那人雖然心里懷疑,卻不敢再遲疑,一揮手就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彼時那密室里面的溫度過高,還不能進人,殷紹盯著那里面焦糊一片的廢墟,眼底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尸首都清點完畢了?!笔Y成海擦著汗從外面進來,臉上表情卻凝重的有些古怪,“都檢查過了,這密道里面把守的侍衛,無一幸免,全都死了!” 這些事,都是一目了然的。 殷紹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