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殷梁找來的人,為了方便他自己脫身,絕對不會找什么對朝廷各方勢力都知根知底的人,但是這背后運作的人,卻分明是對一切都洞若觀火的。 “難道說——”長城也是百思不解,想來便有些心驚,“難道是懷王也一早就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了嗎?” 可如果不是殷梁要送給即墨勛的人情,那又有什么人是非要這么吃力不討好的去劫持了宋楚兮呢? “誰知道呢?!倍四踞溧鸵宦?。 這件事,的確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不過背后那人這么大費周章的布局,顯然也是為了一番謀劃的。 “你下去吧,懷王府那邊還是繼續盯著?!背聊?,端木岐揮揮手。 而此時的懷王府,殷梁得到的也是同樣的消息,只是他卻并沒有端木岐這般淡定,直接便是拍案而起,“什么?人跟丟了?” “屬下失職!”梁剛面色慚愧的跪下去,“那人輕功了得,并且對這京城之內的環境似是十分熟悉的樣子,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屬下在追蹤他的行跡,帶著我們在城里繞了半天,最后在城東的民巷里沒了蹤影。那個地方龍蛇混雜,居住的人本來就形形色色,屬下不好查找,所以就只能放棄了?!?/br> “看來他們真的是有備而來,做了萬全的準備的?!币蠡畔率种胁璞K,倒不是特別關心的樣子,只道:“不過誠如三哥所言,這京城之內,敢收了你的銀子卻不辦事的人,應該是不會有的,反正驛館那邊,他們不想得罪也得罪了,這個時候,想要抽手也晚了。想來他們應該也只是多一重小心,只是想要保命而已,三哥你也不要先想的太多了?!?/br> 殷梁當然也不覺得會有什么人是有能耐先設了套在等他的,只是連幾個江湖草莽都掌控不住,這種挫敗感讓他很難接受罷了。 他黑著臉,慢慢的又坐回了椅子上。 殷化就又說道:“三天之后,事情還要按照嚴定計劃進行嗎?” “人不在我的手上,我總歸是不太放心的?!币罅旱?,目光冰冷的盯著外面凄冷的夜色。 “那就先做兩手準備好了?!币蠡?,冷冷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機會如果錯過了,倒真是可惜了?!?/br> 殷梁緩緩從院子里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 宋楚兮被那一行黑衣人自驛館中帶出之后,雖然城門已經關閉,但那一行人卻并沒有在城中找地方藏匿,而是直接取道治安最亂,防御最差的城東民巷,翻墻出了城。 城外接應的人手和車馬也都是一早就準備好的,那一行黑衣人訓練有素,一路上甚至都不怎么需要交流,離城之后又策馬疾馳了個把時辰,最后進了京城近郊的一座農莊。 宋楚兮從始至終都很配合,下了馬車,跟著領頭那人進了院子。 這個農莊不大,一個兩進的院子,雖然年代久遠了,但是打掃的卻很干凈。 那領頭的黑衣人長驅直入,直接穿過正堂,進了后院,推開了最里面堂屋的大門。 彼時那屋子的角落里,七八個穿著布袍的漢子被捆成團扔在那里,聽聞開門聲,便就猶如驚弓之鳥,齊刷刷的扭頭看過來,急切的想要說話,卻因為嘴巴被塞住了而發不出聲音,只就嗚嗚亂叫。 那人進門之后,只冷淡的掃了幾人一眼,就徑自走到當中的那張方桌旁邊坐下,扯了蒙面黑巾,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對宋楚兮并沒有任何的限制,宋楚兮也十分乖覺的跟著他進了屋子。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臨近黎明,屋子里只點了一盞油燈,燈光不很分明,那人坐在桌旁泰定飲茶,十分徑直的五官當中,細看之下隱隱又給人幾分陰柔之感,在這樣極不分明的光線照射下,便會叫人心生恐懼。 那幾個人窩在墻角里,看到他的臉,掙扎的聲音就不覺的弱了些許下來。 宋楚兮卻只當他們都不存在,也舉步走過去,在那人對面坐下,她也不看那人的臉,只微笑盯著他手中摩挲著的那個粗瓷的杯子道:“大哥你遠道進京,一路本就辛苦,不提前通知我這個做meimei的相迎也就罷了,現在還要煩勞你親自進城接我出來見面?我怎么過意的去?” 宋承澤也沒太把她當回事,視線同樣沒有落在他的臉上,只盯著手中杯盞,慢慢道:“我也有幾年沒見你了,難得你還能一眼認出我來,就沖這一點,就算是平了我這一路奔波的辛苦了?!?/br> 宋楚兮彎了彎唇角,意味不明的露出一個笑容,沒再說話。 宋承澤沉默著喝了杯茶,外面就先后快步走進來兩個人,“主子,已經處理妥當了,人都甩掉了?!?/br> “嗯!”宋承澤點點頭,漫不經心的扭頭看了眼角落里扔著的那幾個人。 那的神色如常,目光平靜,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些人卻已然感覺到了濃厚的殺機,逃脫不了,便就卯足了力氣嗚嗚的掙扎起來,一時間整個屋子里都充斥著一種惱人的驚恐的嗚咽聲。 宋楚兮循聲看過去。 宋承澤的那兩個隨從已經拔劍上前,不由分說,手法干凈利落的將那幾人屠戮一清。 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血水從青石磚的縫隙里汩汩的流到了腳邊。宋楚兮稍稍將裙擺提氣,居然是滿懷感激的笑了笑道:“難為大哥替我做這些了,卻不知道,這個人情,容后您要我怎么還?” “自家兄妹,說什么還人情這么客氣的?”宋承澤淡淡說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手,只這會兒摩挲著手里杯盞,卻沒再湊近唇邊去。 他稍稍抬眸,深深的看了宋楚兮一眼。 宋楚兮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過也是毫不心虛的迎上他的視線—— 他們之間,的確是不需要客氣的,她已經連著拿了他們三房數條人命,從來就不知道客氣為何物。反之,宋承澤就算要對她做些什么,自然也不必有所顧忌。 宋承澤看著她,面上雖然沒什么特殊的表情,心里還是多少的詫異。他們堂兄妹之間,已經有六七年沒見了,以前的宋楚兮還小,并且性子孤僻,在宋家人眼里完全沒什么存在感,宋承澤對她的印象是十分簡淺的??墒沁@一次再見之后,這少女已然完全蛻變成了陌生的性情和模樣。 她明知道他對她不會手下留情,如今落在了他的手里,居然還是無所畏懼? 宋承澤的眉頭隱約的皺了皺,終于冷笑了一聲道:“這么多年沒見,楚兮你就沒什么話要跟我這個做大哥的說?” “大哥想跟我說什么?”宋楚兮也不和他繞彎子,“是我大姐當年的失蹤另有隱情?還是你們三房接二連三的落敗,純屬技不如人?” 三房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宋承澤的至親,她現在落在人家手里,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當面挑釁?這種舉動,在宋承澤的那幾個隨從來看,根本就和瘋子無異,一邊往外搬著尸首,一面用見鬼了一樣的表情紛紛側目來看他們這位素未謀面的四小姐。 所有人當中,就只有宋承澤泰然處之。 宋楚兮既然能做了那么多事,想也知道這個丫頭自有她的厲害之處,這一點,他早有準備。 “不管是死了的還是失蹤了的,都是過去的事了,說這些有用嗎?”宋承澤道,唇角帶一抹薄涼的笑,“如果你一定要說,那么不如就先說說,接下來你是準備怎么對付我的?!?/br> 他攔著她,那神情,看似調侃,卻叫人品不出什么真正調侃的味道來。 “現在我人在大哥你的手里,本就是我落了下風的,還哪敢出什么狂言?”宋楚兮信手提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慢慢的喝,“還是大哥先說吧,接下來你準備做什么?” 做什么?殺人而已! 可是這個丫頭,分明就不是這么想的。 宋承澤看著她臉上言笑晏晏的表情,心里忽而便有點憋氣,他征戰沙場這幾年,見慣了鐵血冷酷的廝殺,但是在那些或是悲壯或是恐懼的表情下,卻從沒見過宋楚兮這樣冥頑不化,幾乎像是完全不知道生死為何物的。 “你也知道你現在人在我的手上,你就真不怕我現在就出手殺了你?”宋承澤說道,一字一頓。 “你敢嗎?”宋楚兮像是聽了笑話一樣的哂笑一聲,“如果你有那個魄力直接對我動手,之前人都進了驛館了,你大可以直接動手,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將我帶出來?” 她的這番言辭,的確狂妄,但她卻又似乎根本就沒想要跟宋承澤爭執什么,只道:“別說是你,縱觀現在的整個天京之內,但凡是和朝廷摸得上邊的,你去問問,他們有一個人是敢隨便動我的嗎?所有人都知道姑母看重我,別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但凡是誰敢傷我的性命一分一毫,你倒是試試看,這天京之內若不天翻地覆才怪?!?/br> 宋太后的存在,就是宋楚兮的保命符。 但凡是能看清楚這一點的人,就真的是沒人敢隨便算計著要她的命?,F在不僅宋承澤不能輕易對她下手,更有甚者,他都不能看著其他人對她下殺手,否則的話,以皇帝此時的目的,以宋太后的脾氣,極有可能,最后這個責任還是要由他來擔。 想到這一點,宋承澤不氣悶都不可能,但偏偏就是無計可施。 宋楚兮見他沉默,就又笑道:“所以,大哥和我之間就不需要空口說白話的來彼此浪費時間了,橫豎現在咱們都是拿對方沒辦法,不如就心平氣和的聊聊?大哥應該不介意告訴我,今夜真正要劫我的到底是什么人吧?” 宋承澤倒也沒著急,又喝了口茶,諷刺道:“你那么聰明,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 “懷王?”宋楚兮道,一語中的,不過她自己說著,卻又不以為然是自顧搖了搖頭,“懷王和彭澤太子勾結,的確也只有他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擄了,不過么——我總覺得這事情背后可能沒這么簡單呢?!?/br> “想知道,你等著看不也就是了?”宋承澤卻故意沒再多說。 侍衛們將那些人的尸首抬出去處理了,就又回來復命,“主子,事情雖然都照您的吩咐,也處理的很順利,可懷王那邊會不會起疑,到時候——” “從一開始本來就是他要布局,他要收手還是繼續,與我何干?”宋承澤道,站起身來往外走,一面才又對宋楚兮說道:“這三天,就委屈你陪我一起呆在這里吧?!?/br> “有大哥作陪,我還有什么好挑剔的?”宋楚兮反問,自他背后淡聲笑道。 宋承澤腳下步子不由的一緩,他卻只是頓了一下而沒有回頭,進而繼續大步走了出去。 “主子——”門外的侍衛急切的喚了聲。 “不用限制她,凡事都隨她高興就是?!彼纬袧傻?,說話間已經快步進了前面的屋子。 宋楚兮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她都已經明知道自己不會動她了,就著實犯不著再費勁去設法逃走了。 * 端木岐封鎖了宋楚兮失蹤的消息,隨后的三天,一切也都風平浪靜。 第三日,正月二十三,應國侯招待了幾位皇子和貴客,在映湖上租了一條畫舫設宴,即墨勛和端木岐等人自然都在受邀之列。 夜色初上,映湖上幾條畫舫游曳,燈火夢空,聲樂裊裊,大有一片繁華之景。 河提的柳樹下面,傍晚時分就停了一輛不起眼的油篷馬車,也沒有車夫在側,就好像是被什么人遺忘再了這里一樣。 畫舫上的酒宴一直到二更過半才散,幾家王府的馬車陸續到了,應國侯親自送了眾人下船,正在寒暄往來的時候,河堤內側的低洼處,幾個人正好鬼鬼祟祟的貓著腰朝那輛馬車摸了去。 ------題外話------ 咦,宴會都順利結束了,這不科學(⊙o⊙)! ps:昨天有妹紙留言說,讓我兩章死一個人,然后標題就寫xx之死,于是我今天又死了一打,但是標題糾結半天,沒敢寫標題,于是這里補充一下,今天的副標題—— 《一群小嘍啰之死!》 嗯,奏素醬紫的! ☆、第055章 太子殿下,你真下的一手好棋! 端木岐一面與幾人告別寒暄,一面注意著附近的動靜。 那那車??康牡胤?,離著這畫舫有一段距離,再加上黑燈瞎火,那邊的具體動靜并看不清楚,只片刻之后,卻見長城悄無聲息的跑過來,遠遠的沖他搖了搖頭,面上神色一片凝重。 沒有找到宋楚兮?從他的推斷來看,不管這件事背后的糾葛如何復雜,他們藏了宋楚兮整三天,今天她也該出現了。 難不成他們還不想放人? 端木岐突然就有些不確定了起來,神思一晃,便就有些走神,一個不經意,那邊殷化狀似無意的四下掃視一圈,突然道:“咦,彭澤太子是提前離去了嗎?怎么好像沒見他?” 即墨勛出行的儀仗車駕,規格擺在那里,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還停在路邊。 殷梁的唇角彎了彎。 端木岐便就上前一步道:“彭澤太子和辰王殿下又不同路,就要要問,也該是我出面的,殿下什么時候開始對彭澤太子的行蹤也這般關照了?” 殷化的臉色微微一變。 應國侯穆晾左右看了看,就笑著打圓場道:“彭澤太子之前醉酒,去了船艙里小憩,倒是微臣老戴不周,咱們這邊散了,倒是忘記差人去叫了?!?/br> 他說著,便就對殷紹等人拱手一禮道:“諸位殿下,端木家主,怠慢了,請諸位先行一步,微臣還是親自去請彭澤太子下船吧?!?/br> 穆晾轉身就要再上甲班。 殷化看了端木岐一眼,就上前一步道:“彭澤太子遠來是客,雖然今日是應國侯宴請咱們,但如果咱們都走了,只了他一人,未免怠慢,本王陪侯爺走一趟吧?!?/br> 殷紹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半分也不摻合。 穆晾又不是傻子,本來在宴會上就覺得這些人之間的氣氛很不一般,此時更是警覺,遲疑了一瞬,沒有答應。 端木岐便就不動聲色的側身擋住了殷化的去路道:“辰王殿下是還沒和過癮嗎?不如我做東,咱們找個地方,再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