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眼見著場面僵持,那濃妝艷抹的鴇母劉mama眼珠子轉了轉,趕緊賠了笑臉上前道:“幾位夫人別聽這瘋婦的風言風語,我這就把她帶走?!闭f著,就是臉色一冷,沖那兩個漢子喝道:“還不把這小娼婦給我綁了帶回去?” “大小姐——”抬起頭,滿臉都是血和淚的再度看向了顏玥。 那兩個漢子聞言走過來,顏玥卻完全的不為所動,那絮兒一急,突然就霍的扭頭回去,沖著那劉mama等人大聲叱道;“你們敢動我?我家大小姐可是當朝的太子妃娘娘,只要她的一句話,你們就要全部掉腦袋!” 廖容紗這都死了整四年了,因為不知道她這是不是病急亂投的裝傻了。 只不過她這一話的氣勢太足,反倒是把那劉mama等人全都震住了。 這個時候,郇mama卻是不干了,立刻冷著臉上前一步,嚴厲的斥責道:“果然是個瘋子嗎?什么大小姐?什么太子妃?我看你這丫頭是真的不想活了?!?/br> “都說了這是個瘋婦了,她的瘋話,各位貴人不必計較——”那劉mama趕緊又陪著笑臉解釋。 這邊的宋楚兮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卻十分清楚,這絮兒并非神志不清。 蘇青娘的確是她母親的貼身丫鬟,但是青娘嫁的丈夫卻是個爛賭鬼,青娘每月領到的月例銀子幾乎全都被他砸在了賭坊里,并且因為青娘常年不在家,她的大女兒在十二歲上就被她那賭鬼丈夫賣出去抵債了。青娘又管不住他,后來為了不想重蹈覆轍,小女兒絮兒才剛滿十四她就瞞著那賭鬼,用廖夫人給她的私房添置了嫁妝將女兒遠遠的送出去,嫁了十分偏遠的村子里一個老實的莊稼漢。 那地方具體在哪里,宋楚兮當年也無暇過問,只是聽廖夫人感慨著提過一次,說是青娘的意思是將女兒送的遠遠的藏起來,總之是不能再讓她落到那爛賭鬼的手里。 如果說著絮兒這幾年都住在山坳里,不知道外面改天換日局勢都變了幾變了,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 這個丫頭怎么這么巧就會趕在今天出現在這里? 這邊絮兒哭喊吵鬧的聲音很大,已經引來了不少香客圍觀。本來廖倩華等人雖是喬裝前來,但是今天的香客之中也不乏京中貴婦,就有人認出了她們一行,只是不好點破。這會兒這里鬧了這樣叫人啼笑皆非的笑話來,眾人都是眼睛放光的等著瞧熱鬧呢。 安意茹那邊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既然是牽扯到了廖家,她就沒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于是就冷笑了一聲,調侃道:“今天這事兒真是稀奇啊,明明正主兒就在這里站著呢,難道還真是咱們顏meimei更有貴人相?這都能叫人認錯了?” 廖倩華才是當今的太子妃,而顏玥—— 不過是個出身低微又不清白的下賤胚子罷了。 本來殷紹抬舉顏玥,就讓廖倩華的心里憋著氣,而這絮兒的一聲“太子妃”,更是明晃晃的當眾打了個她一個巴掌。 廖倩華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 那劉mama瞧著這群人都不像是善茬,趕緊就想將那絮兒堵了嘴吧拖走。 可吳良媛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就朝廖倩華身邊走過來兩步,低聲提醒道:“太子妃娘娘,事關您娘家人的聲譽,就這么放了他們下山,恐怕不妥當吧?” 這件事雖然很無稽,但如果被渲染開來,還是足夠讓她淪為笑柄了。 廖倩華的心里起火,就冷著臉命令道:“誰都不許走!把他們全部給我扣住了。慶膤,你去跟監寺和尚打個招呼,就說我要借他后山的一間禪房用用?!?/br> 說完,就不由分說的抬腳往后山方向走,“把他們全都一起帶過來?!?/br> 隨行的侍衛立刻上前將那劉mama幾人都按下了。 “哎——哎哎你們干什么?”那劉mama突然就怕了,扯著嗓子就開始嚷嚷。 “還不閉嘴!”侍衛兇神惡煞的警告了一聲,“讓你走你就老實跟著,再廢話我就當場拔了你的舌頭?!?/br> 劉mama看著這些人臉上表情,就知道自己今天這是出門不利,攤上大事了,然后就提小雞一樣被侍衛拽著往后面的禪房方向走去。 安意茹的面色狐疑,自廖倩華的背影和顏玥之間走過一遭,然后也舉步跟上。 吳良媛卻是冷笑了一聲,才高揚著頭顱也跟了過去。 寶音一直都有些緊張的抿著唇,這時候才悄悄扯了下顏玥的袖子,低聲道:“小姐——” “走吧,咱們也跟過去看看!”顏玥面不改色,無所謂的有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甚至是故意抬高了音調,冷冷道:“今天的這趟門出的還真是有意思,進廟燒香都能燒出鬼來,倒是叫我長了見識了?!?/br> 東宮的這一眾人等匆匆而行,浩浩蕩蕩的就拐出了院子,去了后面,而圍觀的人群還都留在原地指指點點的不肯走,尤其是那幾個認出了廖倩華身份的貴婦,此刻都幾乎是興奮的兩眼冒光的等著看此事的內幕和結果。 宋楚兮一直都事不關己的冷眼看著,這個時候收回目光,卻發現殷湛居然也一直站在身后沒有動。 他人在這里,宋楚兮就會覺得束手束腳,于是就道:“宣王殿下不是要趕著下山嗎?” 殷湛側目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錯開了視線,對等在人群外圍的一個侍衛衛霖使了個眼色。 “主子!”衛霖從人后繞過來。 殷湛就將殷黎往他面前推過去一步道:“你先送暖暖到馬車上等著吧!” “是!”衛霖拱手應了,才要請殷黎先行,那小丫頭卻是一轉身就又撲回來,一把抱住殷湛的大腿,把臉使勁貼在他身上,撒嬌道:“我不要去,我要跟著父王在一起!不去馬車上!” 殷湛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只垂眸看了她一眼。 小丫頭沒聽到他開口說話,片刻之后就很有些欲蓋彌彰的悄悄抬頭睨了他一眼,一副可憐巴巴的賴皮樣子,嬌嗔著又抱著他的大腿蹭了蹭,哼哼唧唧道:“父王——” “不聽話?嗯?”殷湛道,面上表情依舊平靜,語氣中卻略帶了幾分嚴肅。 他的話什么時候可以不聽,又什么時候不能違逆,那小丫頭是門兒清的。 她眨巴著眼睛仰頭看著自己父親的臉,本來是下意識的想撤手的,但是想了想,卻還是一頭撞在殷湛的大腿上,把臉藏起來,堅決道:“就不走!” 殷湛垂眸看著她,無奈,正要抬手去提她的后衣領,宋楚兮就驅動輪椅上前挪過去一步,先探手去將那小丫頭從他腿上扒下來,道:“你既然不想去馬車上,那就留在這里陪我吧?!?/br> 小丫頭眨眨眼,還是有點猶豫。 其實殷湛原是以為宋楚兮肯定會跟去后面的禪房湊熱鬧的,這會兒卻見她似乎并沒有過去的打算,心中詫異,就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對衛霖道:“看著她點兒?!?/br>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也大步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殷黎盯著他的背影,雖然不怎么高興,但是那神情之間卻并無失落也無沮喪。她的心眼是實在太多了,更清楚自己父王的脾氣,一次沒賴上也就趕緊作罷了。 彼時宋楚兮的視線也膠著在殷湛的背影上,臉上表情看著恬淡自然,但是半晌垂眸,她的唇邊卻是不自覺的彎起一個也說不上是欣慰還是苦澀的笑容來。 不過這一點情緒她隱藏的極好,只一瞬間就消散無蹤。 然后,她就重新抬頭,捏了捏殷黎的小手道:“現在我們去哪里玩???” * 后山。 廖倩華帶著東宮的這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殺進了一間空蕩蕩的院子里,闖進門去,后面跟過來的一隊侍衛就火速將這院子內外封鎖。 廖倩華是認定了有人要設害她,揣著滿腔的怒火,進門就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然后就抬手一指那個被扔在地上的丫頭絮兒,呵斥道:“你把你之前的話再給本宮當面說一遍,你說你母親是征西將軍府二夫人的奴婢?那你倒說說看,廖家的二夫人姓甚名誰,又是哪里人士?” 那絮兒被她唬住了,只本能的開口回道:“夫人是姓喬的,至于夫人的閨名和她究竟是哪里人士,奴婢的娘沒跟奴婢提過,奴婢就不知道了?!?/br> 她說著,卻都還是心心念念的記掛著顏玥,就又回過頭去,不解道:“夫人的事,大小姐您難道還不清楚嗎?為什么——” “哈——”吳良媛手里優雅的攏著茶葉,聽了笑話一樣的笑出了聲音,諷刺的大聲道:“今天這事情真是稀奇哈,這丫頭一口一個大小姐,一口一個廖家,又一口一個太子妃。咱們這里到底誰才是太子妃???廖家的大小姐?” 她說著,就吊著眼角打量起顏玥來,然后就又笑道:“怎么看顏承微和那位長的也不像啊,如果說只是認錯人了,那這丫頭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br> “這里沒人問你,你給我閉嘴!”廖倩華厲聲喝道。 吳良媛一怒,瞪圓了眼睛就想要頂回去,但是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就不得不狠狠的咽下了這口氣,回過頭來再面對絮兒的時候卻是不客氣了,直接厲聲喝問道:“你還不把話說清出了,你剛剛叫她是什么?你又說她是誰?” 那絮兒的腦子本來就不很聰明,更是被這些女人勾心斗角的一番擠兌弄的滿頭霧水,只就看著顏玥,吃吃道:“大小姐就是征西將軍府的大小姐,七年前大小姐被賜婚太子殿下,奴婢還去當時夫人住著的莊子上幫忙趕制過嫁衣的,大小姐——” 因為她這話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其他人就只拿這當笑話聽了,卻唯獨安意茹的眸光微微一動,忽而沉吟著開口道:“你是說——她是陛下御筆親賜的太子妃廖容紗?” 顏玥是廖容紗? 這怎么可能? 那女人當年明明就已經死了,而且這顏玥和她長的又不像。 誠然安意茹也只是隨口一問,不想那絮兒立刻就鄭重其事的點頭道:“是??!” “簡直荒唐!”廖倩華忍無可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急敗壞的指著她,怒聲道:“你是哪里來的賤人,這樣胡亂詆毀我廖家的名聲。什么廖容紗?哪個廖容紗?安意茹,我知道你和我大姐不對付,從一開始就懷恨在心,可是現在她人都去了這么久了,你有什么事就都沖著我來,不用用這些怪力亂神的話來攪混水?!?/br> 安意茹被她不留情面的罵了一通,驀然就白了臉,用力的咬住了嘴唇。 這邊廖倩華已經再度轉向了絮兒道:“你這個丫頭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居然敢跑到本宮的面前來信口雌黃,污蔑我廖家人的名聲?你口口聲聲說你娘是廖家的奴婢?又是服侍本宮的二嬸的?你難道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位大小姐,當年的太子妃廖容紗已經仙逝,早在四年前就沒了嗎?風言風語的來這里混淆視聽,本宮看你就是個不怕死的!” “啊——”絮兒低呼了一聲,臉上露出駭然的神情。 她先是盯著廖倩華愣了片刻,然后就再度扭頭,擰眉仔細打量起顏玥的眉眼里。 “你這丫頭,當真是好無禮!”寶音怒然叱道,卻被顏玥一個眼神給制止了,只就深情坦蕩的任由那絮兒打量。 絮兒盯著她看了半晌,最后還是堅決的搖頭,“不!奴婢不會看錯,奴婢不會認錯,您就是大小姐!您就是廖家的大小姐!” 她這樣的信誓旦旦,反而越發叫人覺得可疑。 “不知道又是何人扇陰風點鬼火的作祟,找出這么個不知死活的奴婢來栽贓陷害我!”顏玥本來是不屑于同她爭辯的,這時候終于耐性耗盡,冷冷說道,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梁州刺史霍青云霍大人是我舅舅,我又不是什么沒名沒姓的人家出來,豈是由得你們這般隨便編排身世的?什么廖家?哪個廖家?征西將軍府不是太子妃您的母家嗎?您自己家里出來的奴婢您會不認識?簡直就是笑話!現在還縱容她來這么污蔑前一位太子妃的名聲,太子妃娘娘——您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絮兒又是一愣,再度扭頭朝上首的廖倩華看過去,“太子妃?” 她是最近一年才又輾轉從婆家出來的,而這個時候,當初廖容紗身死的風聲都早已經平息了,所以她不知道這太子妃的位置上換了人了也并不奇怪。 絮兒看看廖倩華,又再看看顏玥,眼中是出現了短暫的迷茫困惑,但是很快的,她就又再次堅定了心意,斬釘截鐵道:“奴婢見過大小姐,我不會認錯的?!?/br> “太子妃,我瞧著這丫頭的樣子倒是不像在說謊的,這件事的確是玄妙的很,您再仔細想想?”吳良媛幸災樂禍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本來以為這個局就是設給顏玥的,但是如果能把廖倩華也一網打盡,那就最好不過了。 這樣想著,她就越發唯恐天下不亂,面上表情春風得意,“據我所知,娘娘您和您的那位大堂姐打小就不怎么來往的吧?要不您再仔細看看顏承微?難道真的她才是你廖家的那位大小姐?” “吳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顏玥一怒,直接把剛端在手里的一碗茶潑了她滿身。 “你干什么?”吳良媛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對她怒目而視。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可是你說著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害我就單獨沖著我來,現在你說的這句話,難道是指證當初廖家欺君?還是說咱們太子殿下知情不報?”顏玥挑眉。 她不怒,但那神情語氣卻比吳良媛更加的陰冷又具脅迫性。 幾個女人全都聽的心驚膽戰。 的確,要潑臟水也不是這么潑的,她們之間爭寵是一回事,但如果鬧的大了,把殷紹脫下了水,那就誰也逃不脫了。 而這個時候,矛頭直指,最直接針對的就是廖家。 廖倩華幾乎忍無可忍,只就冷冷叱道:“全都給本宮閉嘴!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一個野丫頭的話,你們就敢胡亂相信?你們是要將父皇和太子殿下都置于何地?什么李代桃僵?你們當全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嗎?本宮的大哥和大姐是一母所出,兩人又是雙生,只樣貌上就彼此像了八成,這件事根本就不容任何人污蔑。你們誰再胡說,那就馬上隨本宮進宮去面見父皇,有什么話,都當著父皇的面去說?!?/br> 就算絮兒給自己編排的身份沒有假,但她指認顏玥才是廖容紗的證詞也不可信。 廖競臣的一雙兒女是雙生,從小就長得像,只從樣貌上,就沒人能否定他們的身份。 這件事他們私底下鬧一鬧也就算了,一旦要拿到皇帝的跟前去—— 這么打皇帝的臉,皇帝還不活扒了她們的皮? 安意茹和吳良媛都是臉色發白,不怎么甘心的趕緊跪在了地上,“娘娘教訓的是,是婢妾等人口不擇言了?!?/br> 廖倩華冷冷的看著,然后就目色一厲,指著外面道:“來人,給我把這個丫頭帶回去嚴刑拷問,問問是誰指使她跳出來胡說八道的,簡直就是其心可誅!” “是!娘娘!”外面進來兩個侍衛,就要去提那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