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她身為太子妃,再這樣正式的場合,居然沒注意到皇長孫沒到?落在別人的眼里,那就是因為殷桀非她所出,所以她才會這么的不上心。 不過廖倩華在這太子妃之位上坐了四年,也是什么陣仗沒見過,她立刻就調整好心態,對殷紹笑道:“臣妾之前就已經讓丫頭卻催了,顏氏在幫著他打點呢,按理說也應該到了啊——” 廖倩華說著,就扯了脖子往大廳外面看。 其實宋楚兮從進門之后就已經飛快的將這廳中的各個角落搜羅了一遍了,只是就算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忐忑都緊張,卻是一個字也不能提的。 “輕雪,你去小殿下的住處看看吧!”廖倩華扭頭對身邊婢女吩咐。 “是!”那婢女應聲,快步往廳外走去,廖倩華就又對殷紹道:“殿下,客人們都到齊了,我看著里還是先開宴吧,小殿下應該一會兒就來了?!?/br> 殷桀就只是個孩子,本來今天也沒他什么事,只是因為身份的關系,必須要露個臉。 “嗯!”殷紹點頭。 廖倩華就得體的微微一笑,揚聲道:“傳歌舞!”說話間,她的目光斜睨,冷冷一掃,和安意茹短兵相接。 安意茹面上始終如一帶著溫婉嫻靜的笑容,亦是不甘示弱的朝她飛過去一記眼刀。 就在這兩個女人之間眼神激烈拼殺的時候,幕后的樂音已經奏響。 之前匆忙離去的丫鬟輕雪半路折回,后面步履蹣跚,走著個身穿紅色小袍子的年幼的孩子,那孩子身后又是七八個奶娘丫鬟跟著。 宋楚兮逆光看去,卻還不等她看清那孩子的長相,外面剛好是一群穿著七彩舞衣的舞娘翩然而入。 宋楚兮的心一直懸著,可那孩子的身量太矮,舞娘們長長的水袖一甩,他所走的又剛好是隔了整個大廳的另一邊,小小的身影就整個兒被淹沒了。 宋楚兮急切的想要排開人群奔過去看個清楚,可是她不能,不僅不能,她還要把酒掩笑,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 眼前身姿曼妙的舞娘們踩著樂音翩翩起舞,一張一張的嬌顏如花,有人巧笑倩然,有人眉目含情,眼花繚亂的從眼前一一掠過。 宋楚兮魂不守舍,只視線竭力的想要穿過這些妖媚入骨的沒人面去尋那大廳另一邊蹣跚行過的小小人影。 那孩子小小的側影偶爾從舞娘的水袖中間露出一點,卻怎么都看不真切,最后,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最上首的主位前面,禮節十分得體的給案后的殷紹和廖倩華行了禮。 殷紹略一頷首,似是與他說了句什么,那孩子便很乖的點點頭,轉身往旁邊的座位上走去。 那一個瞬間,宋楚兮幾乎就要按耐不住的奔過去,她空著的左手甚至都已經壓到了桌角,然后下一刻,舞娘揚起的紅色飄帶再次阻隔了她的視線。 那一下,飄帶翩然,被甩出去了半天高,殿中突然有人高聲叫好。 宋楚兮渾渾噩噩的追著漫天飛舞的那一點亮色,突然—— 指尖一抖。 砰—— 玉杯墜地,殷紅的櫻桃酒自她指尖灑了一地。 有史以來,這是她頭一次當眾失態。 好在是殿中歌舞聲起,掩蓋了酒杯碎裂的聲音,但是相近兩桌的客人還是不約而同憤憤扭頭看過來。 “小姐,您還好嗎?”舜瑛趕忙彎身過來收拾。 “怎么了?可是傷著哪里了?”端木岐也挑眉看過來一眼。 他太了解宋楚兮,這個丫頭定力非常,皇帝面前都敢去公然的叫板,據理力爭的頂撞,這世上還絕對沒有她撐不住的場面。 她會當眾失態?這一點,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沒什么,手滑了一下!”宋楚兮回道,面色如常的扯過舜瑛手里的帕子,將指尖上沾染的酒液擦拭干凈。 端木岐的心里覺得怪異,不覺又深深的看她一眼。 宋楚兮已經移開了視線,百無聊賴的去欣賞殿中歌舞。 然則她的表情越平靜,心里就越是壓抑和痛苦。 這一刻,她只想殺人。 沒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心中一股暴戾之氣浮動,殺人的*已經徹底爆發到了頂點,超出了一切。 這一刻,除了鮮血,再沒有什么能叫她冷靜下來的了。 婢女很快重新更換了酒杯送過來。 舜瑜彎身替她斟酒。 宋楚兮散漫舉杯,把酒掩笑,唇角牽起的笑容,明艷中明顯帶了幾分詭異。 端木岐借著舉杯的空當,側目看來。 他是了解她的,朝夕相對了整整四年,他甚至能將她下意識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準確的把握。 這一刻,他就只覺得這丫頭唇角彎起的笑,莫名的帶了很重的邪氣。 絲竹聲聲,眼前舞娘們艷麗的裙裾翩飛,用這種獨特的方式演繹著盛世太平之下這座皇朝最頂層的一類人的生活。 宋楚兮坐在那里,只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和這里的環境還有其他人都顯得那么樣的格格不入。 這些人,全都談笑風生的互相寒暄,每個人都戴著一張偽裝完好的面具在逢場作戲,雖然她看上去和他們都是一樣,但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的。 舞娘翩翩而走的舞步,仿佛正凌亂的踩在她的心上,那種痛,只在一瞬間,就已經漫過四肢百骸,讓她的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 她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能,但是擺在眼前近在咫尺的現實卻是當眾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一刻,她不再是宋楚兮,層層偽裝都被剝離,她覺得自己突然就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個人。 她不會哭,不會怒,在最痛苦絕望的時候,連歇斯底里的尖叫,這樣最簡單的發泄都不能。 她需要隱忍,她需要偽裝,她需要把自己裝扮的無堅不摧,冰冷無情。 一次,又一次,當有一種疼痛已經在心間撕裂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的時候,在她被人欺凌,逼入絕境,壓抑到近乎瘋狂的時候—— 她,就只是個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的人。 于是,她前世學會的唯一的發泄方式—— 就是殺人! 心里有多痛,只有手中染血的鋼刀最清楚。 她不哭!她不能哭!即使這一刻,心痛的已經神志不清了,她的面上,還是帶著笑容的。 曾經,在她突然變成宋楚兮的時候,她在端木岐面前那些有恃無恐的小脾氣,從來就不是由心而發,但是曾經一度,在他對她無限制縱容的時候,她是真的曾經短暫迷失,甚至有時候會想,就這樣作為宋楚兮來活著,也是不錯的。 可是直到了這一刻,今時今日,又重新坐在了這東宮的大殿之內,殷紹的面前的時候,她方才知道—— 曾經的種種,真的就不過是她人前演戲的一點區區手段而已。 她不是宋楚兮,終究—— 她也做不了真正的宋楚兮。 那些肆意而隨性的小脾氣,是她從來都擁有不起的東西。 她還是她,她就是她,永遠都是那個只能靠著自己的雙腿站立,用自己的肩膀抗下所有苦痛折磨的瘋子。 殷紹!北狄殷氏!你們真的是我輪回兩世都走不出去的噩夢。 是不是只有你殷氏一脈消亡,才能解我此生困痛? 仇恨的火種,自心間焚燒而起,從來—— 就沒有這樣的強烈過。 宋楚兮面上笑容依舊帶著小小的桀驁和輕狂無畏。 看著她的神情,端木岐牙疼似的砸了砸嘴—— 看來今天的這一場接風宴上,不見點兒血,他是別想順順當當的從這太子府的大門里走出去了。 ------題外話------ 嗯,昨天群里的小仙兒妹紙問最后喊話的是不是辰王妃,不是噠,是個超齡的熊孩子喂~ ps:兮兮怒了,是真的怒了,馬上就要出大事了,大家猜猜會是誰倒霉哇(⊙o⊙)! ☆、第008章 毒蛇獠牙,文馨躺槍 廳中歌舞升平,一派繁華。 一眾賓客一邊欣賞歌舞,一邊談笑風生的互相寒暄。 廳中領舞的舞娘,穿一身大紅的舞衣,其他人的衣著多少有些暴露,卻只有她除外。不過那女子的身段兒好,緊致的舞衣裹著纖細的腰身,舞姿柔韌,翩然而動間,如是一只肆意飛舞花間的蝶。 這女子的樣貌生的美,卻又不算是極美,只是相較于安意茹的柔弱溫婉,她就多了幾分艷色,而與太子妃廖倩華的平靜端莊相比,她眉宇間又另有幾許靈動。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自覺的被她吸引,跟著她的舞步在這廳中來回。 宋楚兮藏在袖子底下的一只手一直緊緊的握著,用力的掐著手心,一顆心半吊起來,懸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主位上,自這群舞娘進來,殷紹的眼睛就玩味的瞇了瞇,唇角飛快的閃現一抹笑,而女人們卻都齊齊的紅了眼,各自在案后拼命的絞著帕子發泄。 幾人當中,只廖倩華的表現最鎮定,唇角姑且還能帶著優雅得體的笑,可是細看之下卻不難發現她那臉上的整個表情都是僵硬的一張面具,仿佛輕輕一碰就能碎裂成渣。 坐在殷紹另一邊的安意茹,則是死咬著牙關,視線死死的膠著在那女子身上,她雖是極力的隱忍,眼睛里嫉恨交加的神色卻是掩都掩不住的。不過她素來知道殷紹不喜歡她爭勇斗狠,所以哪怕已經恨到抓心撓肺,也強壓著脾氣,不叫自己發作。 不過她們能忍,有人卻是不肯的。吳良媛的視線從眾人面上過了一圈,心里突然就覺得快慰,于是就感慨著嘆道:“咱們這位承微娘娘還真是多才多藝啊,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手?!闭f著,她就挑眉看向了廖倩華,“這是娘娘您的安排嗎?這是特意要給大家一個驚喜的?” 她刻意咬重了“驚喜”兩字的發音,其中諷刺的意味就十分明顯了。 廖倩華還沒回話,坐在下首的另一位美人兒已經酸溜溜道:“良媛jiejie你還真是抬舉咱們姐妹,就算是驚喜,這驚喜只怕也是單獨為殿下準備的。不過么,顏承微的舞跳的的確是好,今兒個咱們姐妹也都沾光跟著大飽眼福了?!?/br> 哪家后院的女人多了,都少不了拈酸吃醋的。 殷紹什么也沒說,但是眸光之中卻是鮮明的透露出來幾分冷意。 廖倩華看在眼里,頓時心驚rou跳,趕緊沉聲喝止,“要看歌舞就好好看,哪兒來的這么多廢話?要聊天的你就先退下,自己回后院去聊?!?/br> 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后,她這個當朝太子妃的權威還是不容褻瀆的。 吳良媛二人不敢再頂風作案,各自不甘的閉了嘴。 這邊的小插曲,自然影響不到廳中整個宴會的大氣氛,宴會的氣氛被歌舞帶動起來,熱鬧非常。 一曲終了,有酒意正濃的賓客忍不住的拍案叫好。 舞娘們卻沒有多做滯留,行了禮就魚貫而出,退出了廳外。 宋楚兮垂眸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她的動作刻意放的十分緩慢,實則卻是為了掩飾顫抖。倒了酒,她才要執杯往唇邊送,旁邊的端木岐突然探手過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