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宋楚兮心中腹議,一時間就不由的晃了下神。 端木岐見她突然就心不在焉起來,便努努嘴道:“又琢磨什么呢?” 宋楚兮回過神來,瞪著他,沒好氣道:“你就非得要我開口求你嗎?” “那也要看你準備怎么求了?!倍四踞硭鶓數囊惶裘?。 宋楚兮于是便就有些氣悶。 反正她是一窮二白,就算現在人在宋家,也凡事都是靠著他的面子在撐著,這人就這么閑著無聊?就愿意兩人打著口水官司這么折騰? “你要著急就自己走,回頭等你從京城回來,發現我被他們吃的連渣都不剩了,也省的你再費力氣替我收尸了?!弊詈?,宋楚兮道,冷哼了一聲,就一巴掌拍開他的手要起身。 端木岐在她身后,手臂一攬,就將她攔腰限制住。 于是他翻身坐起,從背后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里,從背后擁著她。 也不知道她是用的什么洗頭發,發絲間有一種十分淺淡迷離的香氣彌散在他的鼻息間,端木岐似是有些困倦的閉了眼,唇角彎起一抹笑,下巴抵在她肩窩里蹭了蹭,然后才是語氣半真半假的開口道:“想要吞下你?他們也得有這樣的好牙口啊?!?/br> 外面的窗戶破了一個大洞,雖然屋子里放了一個火盆,但也覺不出怎樣的暖和來,再加上之前宋楚兮在窗口那里呆著的時間有點長,兩邊的臉頰上都還透著些微涼的氣息。 端木岐用自己的臉貼著她的腮邊蹭了蹭。 她皮膚上的溫度一下子就浸透到了血液里,明明應該是會讓人覺得冷醒的刺激,他卻隱隱覺得血液激蕩,竟是莫名的帶了一種悸動的情緒,忍不住的蹭了蹭,又蹭了蹭…… 宋楚兮就只覺得冰涼的臉孔被他的體溫焐熱,然后就變得火辣辣的。 她伸出手去,用掌心隔開他的臉,敷衍道:“你冷嗎?冷也別拿我來群暖?!?/br> “呵——”端木岐聞言,就啞然輕笑,突然就著在她掌心里啄了一下,后面的聲音就全都融化在她的掌心里,變得模糊不清,“我是怕你冷嘛,所以過來幫你取暖的?!?/br> 話音未落,他便就著宋楚兮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將她一裹又一把攬進懷里,抱著她起身,宋楚兮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將她扔在了臥房里的那張大床上。 幔帳低垂,遮擋了絕大多數的光線,他的臉孔,宋楚兮看不真切,但是最后那一點微弱的光亮里,她能看到他的眼睛。那一雙桃花眼,哪怕是在黑暗中,那目光里也是灼灼的帶著瀲滟的光輝。 宋楚兮裹著大氅縮在床上,端木岐將她放下,手臂卻沒有馬上從她護著她的頸后抽離,他的臉孔距離的她很近,近到在這有些森寒的冬夜里,能夠聽到也感覺到彼此溫熱的呼吸聲。 大鄆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宋家的四小姐是得益于端木少主的庇護才得以重回宋家,并且被宋家的人接納的。 外面的那些流言議論,宋楚兮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是對這所有的一切,她都是心知肚明的,而她和端木岐之間,亦是誰都沒有去澄清或者解釋什么。 她很清楚眼前的局面意味著什么,雖然自始至終,他不提她也不說,但是她和他之間—— 似乎這一切,早就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 這樣的情況下,多少會叫人覺得局促。 那一瞬間,宋楚兮的思緒混亂,各種想法滿天亂飛,許是被她極度不穩的呼吸聲刺激到了—— 下一刻,端木岐的唇壓下來,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但又似乎是本該如此的。 宋楚兮并沒有驚慌,也沒有逃避,她甚至是覺得自己好像是早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隨時的在等著這一天這一刻的發生。 可是最后的關頭,她還是適時地偏過頭去。 動作不算激烈,但卻恰到好處。 端木岐的唇,壓在她的腮邊,有點濕濕軟軟的觸感。 宋楚兮沒有故意的開口打岔,端木岐卻也沒動,彼此兩個人的呼吸聲都略帶了幾分厚重,但是莫名的,那一瞬間,整個帳子里的氣氛就奇跡般的平復了下來。 宋楚兮睜著眼睛,目光落在大床里側的黑暗處。 端木岐則是閉著眼,看不透神情。 她不說話,他就不動。 兩個人,就保持著這樣一個曖昧的姿勢緊緊的貼靠在一起。 端木岐的那一之后還被壓在宋楚兮的頸后,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她的泰然處之的心境,他很確定的知道,她的身體并沒有對他的靠近做出任何的排斥反應。 也許就只是因為突然之間她下意思反應,她躲開了一下。 而那一下落空,他的心里倒也不是覺得失望,很奇怪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她沒有反抗他的靠近,反而便叫他斂了所有暴躁易怒的脾氣。 兩個人都靜止不動,半晌,端木岐猶且貼在宋楚兮臉頰上的紅唇才緩緩綻放一抹笑容。 這一個笑容,緊貼著皮膚,就真真切切的盛開在了她所能感受到的溫度和弧度里。 然后下一刻,端木岐自她頸后抽手,從容不迫的整理著衣袍坐起來。 宋楚兮還仰躺在床上沒動。 他坐起來,外面就有一半的燈光能照在他的臉上。 宋楚兮看著他沐浴在暖色燈光里的絕美的一張臉,卻不知道是為什么,這個時候才開始慢慢的紅了臉。 她不想讓自己做的像個不知事的少女那樣咋呼,于是就只悄然無聲的移開了視線,輕輕的臉孔埋藏在胡亂堆在身邊的被子里。 端木岐回頭看來,突然就有了那么一刻,心情莫名的好。 就好像是方才那一瞬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探手將她撈起來,拉到懷里,又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現在還需要指靠我的時候,我想讓你對我服軟說兩句好聽的話都難,以后還能指靠你什么?” 宋楚兮抬手揉了揉額頭,也就跟著避重就輕的笑了。 她的笑容也是一如往常,帶一點點明媚,又透著幾分明朗和狡黠,卻竟然也沒被方才兩人之間險些擦槍走火的事情影響。 端木岐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垂眸看她臉上坦蕩淡雅的一點俏皮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居然只是這樣,內里心境卻居然是平和一片,莫名的愜意和滿足。 宋楚兮雖然臉上不顯,但實則還是為了方才的那一刻尷尬了。 她悶著聲音,有好一會兒的一聲不吭。 夜色在寂靜安詳中點點流逝,一直又過了許久,端木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很晚了,既然你不覺得冷,那我就先走了?!?/br> 宋楚兮并不答他。 端木岐又等了片刻,就當她是默許,輕輕的將她的腦袋從自己腿上移開,要取了枕頭安置她的時候,宋楚兮卻突然一骨碌爬起來,莞爾露出一個笑容,“你等會兒?!?/br> 端木岐手里一空,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宋楚兮已經跳下床,跑到了妝臺前面,從一堆的抽屜匣子里面翻翻找找。 端木岐心下狐疑,就起身跟了過去,站在她身后,“你在找什么?” 宋楚兮也不答他,連著把幾個匣子里的首飾全都倒出來,然后才從里面翻出一個不大的烏木盒子。 打開了,里面安靜的臥著一塊有她掌心大小的盤龍玉佩。 那塊玉的玉色屬于上乘,雕工上是做的罕見的鏤空處理,多余的地方全部剔除,只以暖玉留了一條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龍形圖案,而這玉飾最獨到的地方,卻是那條龍的身上,從尾部以上一直貫穿到軀干,龍身之內有一條天藍色線牽引,映著不怎么明朗的燈光,那玉佩上的龍紋就好像是有了筋骨一般,會讓人恍惚覺得,下一刻,也許它便會騰空而起,真的變成有血有rou的活物。 宋楚兮將那玉佩取出。 端木岐長身而立站在她面前,她便干脆蹲下去,將那玉飾系在他腰間。 那玉佩下面用的是低調內斂的深紫色絲線打成穗子,倒是極襯他今天穿的這一身衣裳的顏色。 宋楚兮找了玉石工匠替她雕玉的事,端木岐是知道的,不過他卻沒想到東西是要做給他的,因為這個丫頭的習性刁鉆,他再清楚不過,這樣籠絡人的手段,他一直以為她不會用的。 夜里的光線有些暗,宋楚兮將那玉佩系好很是費了些工夫。 端木岐一直站在沒動,只是眉目含笑,垂眸看著她蹲在腳邊折騰時候那種半忙碌的神情。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不管她做什么,但就目前為止,他對她而言,就只是個最合適的伙伴盟友,甚至是避風港。 也許她的心里是真的會掛懷他的前程安危,但那也只是因為—— 只有他一切安好,她才能前程無憂。 明明是誰對誰都不見幾分真心,可這個丫頭她就是有這種本事,讓他在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做戲的情況下還是不厭其煩的陪著她一起折騰。 她實在是太聰明,將一切的尺度和界限都拿捏的剛剛好,讓他明知道她對他也有索求和利用的前提下都不會覺得惱怒和厭煩。 其實他知道,方才在床上的時候,如果他強取,她也不會拒絕,畢竟—— 一直以來,她都是那么聰明又冷靜的一個女孩子。 她的思維清晰,頭腦靈活,她時時處處都能準確的分析把握自己的處境,然后權衡利弊,不遺余力的做出對她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現在,她所有的依憑和指靠都換做了籌碼壓在他的身上,而哪怕是只就著眼下大鄆城里的風聲和他們兩家的局面—— 他們之間,好像也唯有假戲真做這一條路可以走。 并且他靠近她的時候,她并沒有明顯的反抗舉動,那就說明,在她的心里,其實也是默許了這樣的局面和彼此之間這樣的關系繼續發展下去。 所以,今天只要是他想,一切就都可以是順理成章和水到渠成的。 可偏偏—— 最后的那一刻,他卻突然就不想了。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在那千鈞一發的關頭,突然就很不愿意去將就。 端木岐忍不住的胡思亂想,這一刻突然便有幾分心煩意亂了起來,待到宋楚兮終于給他將玉佩戴好了站起來,他方才重新又掛上笑容,揶揄道:“拿著我的東西再反過頭來給我送人情,合著你這是吃定了我?就真當我是這樣好打發的?” 她用來雕玉的玉,請雕刻師傅用的銀子,都是從他那里來了,更有甚至,就連這玉佩上用的穗子也是出自舜瑜之手—— 從頭到尾,她所出的唯一的一點力氣,大概就是將這準備好的玉佩從那盒子里取出來,然后親手幫他系上的。 宋楚兮也不為他的奚落而臉紅,反而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一挑眉道:“人不都說是借花獻佛嗎?佛祖都不計較,你又小氣個什么勁兒?” 這小丫頭的嘴巴厲害,就是講歪理也是別具一格的。 端木岐笑笑,明知道她在等,卻就故意的不肯松口說喜歡。 宋楚兮對付他更有絕招,干脆就不等他松口了,直接霸道至極的封了他的口,“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能說出來。你都沒說要送我新年禮物,我卻是惦記著你的,我可不是沒良心的?!?/br> “這話說的,倒是好像我不想領我自己的人情都不行?”端木岐失笑,看著時候是真的不早了,就不再繼續又和她拌嘴,再一低頭,卻見她是赤腳跑過來的,就又干脆將她打橫一抱,又將她送回了床上。 宋楚兮的臥房里,地面上都是鋪了一層厚的羊皮墊子,但是南國的冬天,寒意往往都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她赤腳站的久了,難保就不會著涼。 端木岐將她放回床上,又順手撿起落在地上的大氅,從頭到腳將她包裹嚴實了,“別折騰了,行程我定在下月初四了,時間上的確是很趕,萬一遇到雪天就麻煩了。需要帶進京的東西,我會讓人護送著,這幾天就先走,但是臘月初四的行期也是真的不能再往后拖了,知道嗎?” 宋楚兮會堅持要要等著參加臘月初二的祭典,絕對不會是只為了去露臉磕個頭的。 她一定是在那天打算了什么。 端木岐略一思忖,就又補充了一句道:“那天如果你需要人手——” “暫時不用!”宋楚兮想也不想的直接就拒絕了。 端木岐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她便就有些神秘的笑了,“宋家的事,你要插手的太明顯了,總歸是不太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