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圓姐兒,臻哥來信啦!” 這日休學在家,她剛起身收拾好,就見謝明玉快步地跑過來,他手里拿著一個信封,急急忙忙地將信封拍到了梳妝臺上,就匆忙地轉身想走。 “回來!你這后面有人攆啊,跑那么快作甚?我還有話沒問呢!” 謝明玉白了她一眼,雖然沒有再往前跑,但是兩條腿還是做出跑步的動作,正在積極地進行原地抬腿運動,臉上神色焦急,恨不得立刻就沖出去。 “臻哥攆我呢,他派來的人說定要先把你的信兒送來,才把我的給我。這回臻哥又找了許多拓本來,要一冊一冊給我呢!” 謝明珠皺了皺鼻子,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大高興,聽他這么說,不由得輕哼了一聲,神態之間透著不屑。 “你顯擺什么啊,不就臻臻把信都給你沒送到我這邊嘛,至于說得這么清楚嗎?我問你,這信是直接派來送給你的,爹娘他們知道嗎?除了給我倆的,還有送給別人的嗎?” “我哪里有顯擺啊,我還巴不得把東西一股腦都送你,讓你巴巴地把我那份送給我呢!臻哥派了別人送信給爹娘,我們倆的東西是單獨送來的?!?/br> 對于謝明珠這種話,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好的提到什么顯擺啊。他根本還什么都沒說呢! “去去去?!敝x明珠臉一紅,不愛搭理他,揮了揮手攆他走。 她的話音剛落,謝明玉已經沖出了屋門,急吼吼地往自己院子去,似乎生怕他的拓本長腿跑了一般。 “哼,臻臻每次都是把東西送給我,潤哥兒才是順帶的?,F在倒好,我成了順帶的。哪怕逼著潤哥兒先給我送來,那我也不是主要人物!”謝明珠跺了跺腳,撅著嘴巴一臉不滿地念叨著。 現在她這副樣子,顯然是在耍小性子了。旁邊站著的幾個丫鬟,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扯著唇角,不由得輕笑起來。 姑娘雖然這么抱怨,也只能自己生悶氣了。 果然謝明珠沉默了片刻,又是念叨,又是不滿地戳著信封,最終還是沒扛住,伸手將里面的信取了出來。 其實那算不上什么信,展開之后是一幅畫,正是那日蕭世臻偷/窺完之后畫好的,旁邊題的那首小詩也一清二楚,題目就叫《圓圓二》。 她仔細地看了看,原本胸口郁結的沉悶,又徹底消散了,竟是一下子笑出聲來。 “什么圓圓二,以后難道還有三不成?”她輕聲嘀咕了兩句,語氣上帶著幾分抱怨,但是眼眸里越發明媚的笑意,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她知道蕭世臻熟讀兵法,策論也做得很好,秦老經常會夸他有想法有手段。不過蕭世臻在秦老嚴重是學富五車,可堪造就,但是到了她的面前,就忽然變得小家碧玉了。 他替她做過無數首小詩,甚至不少都是隨口一說,并沒有用筆記下,跟《圓圓》這種屬于一個類型的。 “啊,那日打人的果然就是他,還用饅頭來砸……”謝明珠捧著畫紙翻來覆去地看,忽喜忽悲的。 她注意到旁邊的景物,畫紙上有幾竿竹子,布局構造都是學館里的場景。一下子就想到之前許凌然被饅頭砸的慘樣兒,不由得咯咯直笑。 幾個丫頭對視了一眼,都輕松了一口氣。她們就說嘛,想要哄好姑娘,最快的途徑就是讓公子來,只不過是一幅畫,就讓姑娘笑成這樣兒。前幾日因為公子不辭而別,而整日顯得憂心忡忡,此刻也全部消散了。 只不過還不等她們把這口氣松完,謝明珠似乎又變得惱怒了起來,她將畫紙往旁邊一扔:“就算在又如何,我那日喊他他還不理我,以后不喊他了?!?/br> 幾位丫頭們都是一陣無語凝噎,自家姑娘平日里看著比誰都懂事兒聽話,甚至都能幫著夫人料理人了。但是一面對寧息公子,就像變成了一個三歲的孩子似的,吃不到糖就哭,吃到了還要哭,害怕待會子吃完了沒有。 蕭世臻是一大早就讓人把信送去了謝侯府,然后整個人就開始坐立不安起來。他一想起他的小仙子看到那幅畫,或許會噘嘴不高興,又或許會感動他的默默守護,更或許會驚詫他竟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 圓圓應該會更加崇拜他,依賴他,離不開他。 他的心中就蘊藏著一股子蠢蠢欲動的情緒,像是一粒種子破土而出,剛剛照耀到溫暖的陽光一般,恨不得把所有的葉子都舒展開。近乎竊喜一般地等著成長,對于美好的未來無限憧憬。 他在書房里不停地來回走動,繞著圈子,手指不時地摩挲著下巴,臉上焦急的神色顯而易見。 暗一依然躲在陰影里,仔細地看著自家公子。不過就算他精神強大,視線總是跟著他繞圈,也不由得泛起了幾分惡心的感覺。今兒早上吃得有點撐了,多塞了半根油條,可能太油膩了,有點想吐。 幸好另外半根油條被暗二給搶走,不然他現在就要吐了。 蕭世臻的來回繞圈行為還是沒有停下來,暗一的視線又不能離開,只能充分地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就這么瞇著眼睛看,還真讓他找出了有趣的地方來。 他記得兒時在鄉下的時候,他爹趕車的時候,總會在驢的前面栓一根蘿卜,驢往前走一步,蘿卜就往前移動一步,驢為了吃到蘿卜,只有再往前走,來回循環。公子還真跟那驢一樣,不用蘿卜勾/引,都勤快萬分。 暗一不由得在心里為自己鼓起掌來,他可真是博聞強識,才高八斗。 “怎么還不來?需要這么久嗎?”蕭世臻明顯有些著急上火,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似乎想讓人去問問,然后又猶豫地沒吩咐。 那副百般糾結的模樣,恨不得把周圍所有人都傳染上這種情緒一般。 暗一跟著搖了搖頭,驢一般走直線,公子比驢要聰明。像什么呢?他再次苦思憫想起來,忽而一瞪眼,可不就像等著妻子生娃的男人嗎? 哎呦喂,瞧著公子急得這樣兒,估摸著姑娘的回信是難產了。 千等萬等,總算是把回信盼來了。 蕭世臻立刻動手拆信封,先看到的是謝明玉的,他直接放到了一邊,抽出謝明珠那封,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一開始他沒看懂,因為紙上有一個類似于正方體的畫像,只不過幾個角十分圓滑,而且看起來胖胖的。直到他看到這幅簡易畫旁邊有一首小詩,才知道謝明珠想要表達的東西。 這首詩的題目就叫:《饅頭精》。 一二三四五六七,臻臻是個饅頭精。 不告而別要挨打,問聲妖精何時歸? “哈哈哈?!笔捠勒榭吹竭@首小詩之后,徹底忍不住了,直接噴笑了出來。 他方才所有的焦急等待,就在此刻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像是忽然被填滿了一般。漲漲的,快要漫溢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買給圓圓吃的冰糖葫蘆,又酸又甜,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的小姑娘用這種方式在跟他撒嬌,在向他使小性子,在訴說她的思念,在想他回家。 蕭世臻捧著畫紙,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 “小丫頭越來越鬼機靈了,還敢叫我妖精。畫的這是饅頭吧?字兒還能看,可惜畫技快不能入眼了……” 他輕笑著開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明明他的嗓音沒有變,但是傳入別人的耳中,只覺得公子是在唱曲兒一般。娓娓動聽,最后的語調整個都揚了起來,帶著些許的小顫音,根本就是激動得不行了。 暗一再次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他也想養個小姑娘,每次看公子如此高興,他就恨自己沒個meimei疼。不過像他這種躲在暗處保護公子的人,基本上沒時間也沒精力照顧旁人了,在他身邊的,除了夏季的蚊子是母的,基本上是零交流。 “來人,磨墨?!?/br> 蕭世臻的話音剛落,就有小丫鬟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替他準備筆墨紙硯。他提起筆來,對照著謝明珠這首小詩,歪著頭在想如何回復。 忽然他的臉色變了,有些驚詫的抬頭,高聲喊道:“暗一?!?/br> 正考慮是找只小母雞,還是養只小母豬,以后養熟了還可以宰著吃的暗一,聽到這一聲喊叫,立刻就從陰影里出來了,行禮聽命。 “聽著,那日的饅頭是我想起來砸人的,不該是你的功勞,你不要誤領?!?/br> ☆、第042章 臻臻回府 馬車的輪子攆在地面上,發出“骨碌碌”的細微響聲。蕭世臻坐在車內,整個人都變得心情甚好,他的手放在膝蓋上,手指一下下地敲擊著,像是在有節奏地打著節拍一樣。 “嗯嗯嗯——”車內隱隱約約有悶哼聲,暗衛們緊隨馬車后面,聽到這聲音,暗一嚇出了一身冷汗。 難不成是有人襲擊公子,把他給打暈了? 暗一立刻湊近了些,那哼聲變得越發清晰,直到完全聽清了,暗一才松了一口氣。這哪里是悶哼聲,分明是公子太過高興了,便直接開始哼唱小曲兒了,但是又要注意形象,所以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才像是某些奇怪的聲音。 他不由輕嘖了一聲,公子唱曲的水平可真夠爛的,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一直跟在馬車旁邊的紫云,并沒有聽見這唱曲兒的聲音,不過公子心情好那是真的。就因為姑娘的一封回信,他樂了半晌,又把暗一叫出來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后,就直接讓人收拾東西。 他要回侯府! 說走就走,讓人措手不及。幸好待在韓先生這里,因為不能太過招搖,所以丫鬟們并沒有把公子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收拾的時候也十分方便,帶著就走。 蕭世臻說要回侯府,跟他要走的時候一樣,讓人猝不及防。 等韓肅之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客房里面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因為不能留下書信,所以有個小廝一直候在這里,直到跟他說清楚之后,才快步離開。 “小混蛋,說走就走?!表n肅之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的神色。 *** “潤哥兒,今兒我跟圓姐兒坐一輛車,你去跟我哥坐吧。他每日都在我耳邊念叨暗器武功什么的,好生無趣!” 正是下學的時候,雙胞胎都走到他們的馬車前面,準備上去了。謝明嬌忽然快步走過來,她的臉上沒有平日那種盛氣凌人的表情,雖說還有些別扭,但是比之前兩房人馬爭鋒相對的時候,要友善太多了。 謝明玉猶豫了一下,直接看向謝明珠,意思是他要不要讓,顯然擔心他跟謝明嬌換了馬車乘,只怕她們兩個小姑娘要廝打起來。若是比頭腦,謝明嬌自然不如謝明珠,但是武力方面的話,謝明珠就顯得嬌小了許多,而且細胳膊細腿的,肯定是打不過謝明嬌的。 “沒事兒,去吧。我也受夠了你成日研究拓本的嘮叨了,比薛mama還能說?!敝x明珠輕笑了一聲,揮了揮手,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謝明玉原本還有些猶豫,一聽她這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有眼不識泰山?!?/br> 瞧著謝明珠嫌棄他的樣子,謝明嬌臉上的神情更加柔和些,好像是想起自己與謝明碩的相處模式。 兩個人同坐一輛馬車,謝明珠還是無比閑適的狀態,倒是謝明嬌見她不主動跟自己說話,趾高氣昂的模樣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我本來不想管你,不過你也太蠢了,竟然就讓謝明顏爬到你頭上來撒野。你還沒看出來,整日與人家一副姐妹情深的感覺。鐘毓秀為何對你氣勢洶洶,一開始就各種挑刺兒不滿,就是因為謝明顏在她面前說你壞話啊,造成一種你整日欺負人的架勢?!?/br> 謝明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謝明珠說話,她憋了許久之后,只能邊生悶氣,邊不甘心地開了口。她的語氣十分不耐煩,完全就是施舍的狀態。 “五jiejie聽到過小七說這種話?” 謝明嬌冷笑了一聲:“我沒聽到她怎么說,但是也能猜出來她說的是什么。用一種楚楚可憐的表情蒙騙別人,明明就是在說我的壞話,還要裝作一切都不是她故意的,無論我做什么她都會原諒我。要不要臉啊,不愧是從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再怎么教都上不得臺面!” 她顯然是恨極了謝明顏,說這些話的時候,白眼是一個接著一個,恨不得把眼睛翻過去才好。謝明珠在一旁瞧著她的這個動作,不由跟著眨了眨眼睛,她覺得自己光是看,就能把眼睛看抽筋了。 “五jiejie息怒,小七她雖然有些小心眼兒,但還至于犯下什么大錯?!?/br> 謝明珠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謝明嬌再次惱了起來。 “你怎么就是不聽人勸?她就不是個好東西,什么沒學會,兩面三刀倒是十全十,我以為我自己已經夠討厭了,沒想到遇上了她,才叫甘拜下風。她討厭到讓我想立刻打她,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如果年紀再大些,弄出這副模樣兒來,只怕就要變成狐貍精上身了?!?/br> 謝明嬌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顯然自從謝明顏去了學館之后,她的心中郁結了諸多的怒火。哪怕眼前的謝明珠是不討她喜歡的人,她也忍不住要控訴干凈才好。 “你究竟聽沒聽到?我也不求你跟我站在一頭,只要你還像現在這樣,誰都不偏幫,我就要她明白誰都不是傻子,能給她耍著玩兒的!” 謝明嬌叨叨了好久,而且還是義憤填膺,慷慨激昂。最后把口水說干了,才想起正事兒來,猛地推了一把謝明珠,臉上的表情極其不滿。 “我去學館是為了學知識學做人的,五jiejie所說的我聽不明白。不過我娘曾經跟我說過,大家都是同個姓氏,從謝侯府出來的姑娘,鬧得再難看也只能在自己府中。五jiejie要教訓小七,我不攔著,各憑本事罷了。不過最好不要在學館里鬧大,否則牽扯到侯府的名聲,恐怕到時候祖母都救不了你!” 謝明珠差點被她念叨得睡過去,這樣推了一把之后才回神,瞧見她那副兇神惡煞的表情,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你不參加就行,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來cao心?!?/br> 謝明嬌輕哼了一聲,對于整體而言,對于謝明珠這種態度她還是滿意的。至于其中暗含著對她的警告,謝明嬌自動性地忽略了。兩個人畢竟相處不和,說話之間帶刺兒,才是她們之間正確的相處方式,如果謝明珠全部按照她的心意來,那才是反常。 謝明珠見她根本沒有警惕的意思,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立刻出聲提醒:“五jiejie,咱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出手的條件是,你不能鬧得太難看。否則我們同是謝侯府出來的姑娘,都會受到牽連,到時候我可不會袖手旁觀?!?/br> 這一場謝明嬌單方面的交心,并沒有讓兩個人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相反因為謝明珠最后警告的話語太過于嚴肅,搞得謝明嬌險些再次沖著她齜牙咧嘴要吵架,好在最后她還是忍住了。 等到收拾了謝明顏那個小妖精,再來整治謝明珠好了。這姐妹倆,沒一個好東西! 要下車的時候,謝明珠還有些不放心,輕聲叮囑道:“言盡于此,還忘五jiejie好自為之?!?/br> “哼,我好心提醒你謝明顏那小丫頭不是個好的,你非但不領情,還處處對著我甩臉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