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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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父瞪著他,這才注意到他眼窩處的淤青,不由皺了皺眉,“你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周遠安不肯說。 “出去打架了?” “……” 周父問了好幾遍,周遠安只言不發。 周父指著他的頭,“行啊你,真是越來越能耐了,給我好好站在這里!” 周父脫鞋下,風風火火走過客廳,走進周遠安房間里。 他不知在找什么,翻箱倒柜一番,鬧得很大動靜,幾分鐘后才走出來,將一堆東西憤憤砸在周遠安眼前。 “你說說看,這都是什么?” 當然不用周遠安告訴他那是香煙,他喉結緩慢地動了動,說:“陪客戶應酬抽的?!?/br> 這個解釋尚算合理,周父又看向落在周遠安腳邊幾個零散的安全套,臉上一陣青一陣紫。 雖然在當今社會男女關系過早結果已經算人之常情,可對自己兒子的要求總是比別人苛刻些,在不適合的年齡做不適合的事就是傷風敗俗。 周遠安也微微偏開視線,不去看。 周父幾乎痛心地問:“你在外面亂搞?” “沒有?!?/br> “那是誰?” “……莫晗?!?/br> “沒別人了?” “嗯?!?/br> 周父稍松口氣,又指著他的腦門一頓用力按,怒不可遏:“我看你真是中了邪,喜歡誰不好,喜歡個名聲掃地的女孩子,娶回來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你存心給我添堵吧?!” 莫晗的事前陣子鬧得很大,連周父都有所耳聞。 周遠安替她維護:“她從來沒跟任何人拉扯不清過,那是輿論惡意污蔑?!?/br> “我不管什么輿不輿論!”周父一甩手,將莫晗的罪名坐實了,“總之她名聲差是事實,你跟她在一起之后越來越墮落,盡沾染這些不良惡習?!?/br> 周父踩開垃圾桶,把那些東西統統丟進去,怫然道:“這次給你下死命令,必須分手!” 第二天,周遠安毫無疑問又被門禁在家中。 周父為此特地提前了年假,只為趁這個機會時時刻刻盯著周遠安,一對一的嚴格教育,讓他早日回頭。 周遠安無處可去,在房間里翻了一天的書,還是靜不下心來。 三番兩次看向安靜地躺在桌面上的手機,他想聯系莫晗,可轉念憶起她早上說過的話,又心生怯意。 直到晚上,他還是忍不住給莫晗打了一次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莫晗不接。 周遠安呆坐在椅子上,腦子里交雜著各種各樣的事,心亂如麻。 等他反應過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房間里被無邊的陰翳充斥,沒有任何光線。 轉眼間一天又結束了,過得措手不及。 周遠安拉開臺燈,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他卻毫無睡意。 目光移向豎立在角落里那把嶄新的吉他,他猶豫幾秒,慢步朝它走過去。 一手握住琴頭,平放在桌面上,一手拿起螺絲刀。 手起刀落,拆了。 他速度很快,琴弦、木板、螺絲、彈簧……一個個被卸下,七零八落地散開在桌面上。 拆完之后,他望著一片狼藉的桌面,目光幾乎是放空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站起身,從頭再來。 周遠安目光如炬,每個零件在他手中如手術刀般精準地放置在對應的位置,他動作越來越熟練,速度出神入化。 仿佛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附體,時鐘無聲地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卻越來越有精神,直到凌晨兩三點仍不愿停歇。 夜風拍打著窗戶,屋里靜謐無聲,一盞冷黃色的燈將他的影子拖長了投在墻壁上。那側影默默無聞,卻是龐大的,堅毅的,熱血澎湃的。 第二天清晨,窗外第一聲麻雀的叫聲響起時,周遠安半個身子趴在桌面上,指尖有意識地輕微動了動。 陽光帶著早春的溫度在窗前行走,斜灑進屋,零零星星地落在他的前額。 那張俊俏的臉被光影劃出一道明暗交界線,明的那部分烏發似緞、渲染出一層淡淡的光暈。暗的那部分眉如墨畫,比暗海更深邃。 幾分鐘后,周遠安逐漸清醒過來,緩慢地睜開眼睛。 他試圖站起身,卻發現雙腿乃至整片肩胛都是麻痹的。等了幾秒,他咬著牙吃力地挪動著,終于慢慢恢復過來。 桌面上那把吉他已經完工了十分之一,他不記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也許比月亮更遲。 沒一會兒,周父來敲門,送早餐。 周父這次年假放整整一個星期,有的是時間陪周遠安好好折騰。 洗漱后,周遠安又給莫晗打了一次電話,她還是不接。 他不死心,忍到中午又給她打一次,結果是一樣的。 已經做到這一步,周遠安也不在乎多打擾幾個人。他繼而不厭其煩地把阿峰、大k、王林等人的電話統統打了一遍,得到的口供一致是不知道莫晗在哪。 也許是真的不知道,也許是有意隱瞞。 周遠安泄氣地坐回原位,無事可做,只好繼續組裝吉他。 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五六點,他雙眼酸脹干澀,不得不抬起頭休息一下,看著窗外的景色緩解視覺疲勞。 不知不覺地走神了,等他反應過來時,手機又被他握在手里。 周遠安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得到的是一如既往的關機提示。 他長長嘆了口氣。 茫茫人海中,只要她想藏起來,他根本無從找尋她的痕跡。 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也許是遠走高飛,也許就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總之是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人不像物件,有感情所以難掌控,不是拆了就能重來的, 現在他能做的只有一個選擇,一個字:守。 今晚周遠安莫名陷入倦怠期,沒有心情完成那把吉他。他依舊熬夜,但更多的時間是搜看莫晗參加比賽的視頻。 那段時間他忙得通宵達旦,莫晗兩次赴北京錄節目,他都沒來得及陪伴給她加油打氣。 《遠方遠安》這首歌他聽了不下百次,每次都有身臨現場的感動。 遠方的遠安 請你告訴我 可否免我顛沛流離,保我一世平安 最后一段歌詞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他的耳邊,曾經是動人的情話,現在卻是不斷抨擊他心底最深處的譴責和非難。 人是矛盾并奇怪的,沒痊愈的傷疤總忍不住隔段時間刺激一下它。就像他現在樂此不疲地單曲循環著這首歌,腦中浮現著莫晗的長發與赤腳,痛并快樂著。 第二天一早,聽見周父出去買菜的關門聲后,周遠安也開始做準備,換了身方便活動手腳的運動服,系緊跑鞋的鞋帶。 他一身簡裝走到陽臺外,站在欄桿邊緣往樓下看,車輛和行人都顯得格外渺小。十樓的高度,心懷恐懼的人站在這個位置恐怕會頭暈目眩。 周遠安動作利索地爬上水池,一條腿踩在窗臺上,接著整個身子都站了上去。 距離鄰居家陽臺大概一米多的距離,中間有一臺空調外機承接著,中途有一段過程身體是大部分懸空的,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周遠安也是被逼無奈,否則不會冒然嘗試這種危險的事。 他伸出一條腿試探空調外機的支架是否牢固,確定沒問題才完全將重心轉移到那只腳上。 距離鄰居家越來越近,他攀附著墻壁,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腳步一寸寸微小地挪動著。 空調外機突然輕微地晃動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風刮得大。周遠安努力穩住平衡,不敢走神,他可不能摔在這個地方。 樓下巡邏的保安發現了周遠安,大喊一聲危險,舉起手中的擴音喇叭喝止他。 漸漸的周圍聚集了很多不相干的路人,議論聲紛紛,甚至有勸說他不要輕生的。 周遠安不懂樓下喊叫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態,如果他真想跳樓,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縱身一跳不是一了百了。 雙腳穩穩地站在鄰居家的陽臺上,周遠安終于能放松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發絲下早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脫了鞋走進客廳里,鄰居大嬸正坐在電視前啃著西瓜,突然看見從天而降的周遠安,嚇得尖叫一聲,瓜皮掉在了地上。 周遠安朝她深深鞠了個躬,道歉:“不好意思,我是隔壁的,被反鎖在家里了,向您借個道?!?/br> 大嬸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點了下頭,伸手指著門口,“嗯,在那邊……” 周遠安最近也許真的該燒燒香了,趕哪哪倒霉。 他從小區出來,沒走多遠就直面撞上買完菜回來的周父,想避開已經來不及。 周遠安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一頭扎進人堆里。 “周遠安!站??!”身后緊跟著有人叫喚。 周遠安裝作聽不見,腳步越來越快,幾乎跑起來。 “你聽到沒有??!” “周遠安,你再跑試試!” 周父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即使這樣也沒能阻擋周遠安,他拖著周父奮不顧身地繼續往前走。 周父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拼了一把老骨頭,“你又要去哪?!你給我停下!” 周遠安犟得像頭牛,怎么拉也拉不回來。他用力過猛,周父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周遠安急忙扶住他,周父氣上心頭,一把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