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她便稍回過頭,玩味地脧著他眼底一分一毫的情緒,添上一句:“或者,我們該先來說一說你給我下藥的趣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阿追不矯情# #看他不爽直接拔劍# #能動手的時候絕對不講道理# 50|反手 戚王驟然吸了涼氣,帶著幾分不信睇了她一會兒,聲音略存了啞意:“你怎么會……” “殿下覺得很驚訝?”阿追復一聲笑,肩頭一掙他便松了手。她回過身來,微微抬起眼簾直視著他,“你是驚訝我知道了,還是驚訝我知道后便這樣翻臉不認人?” 她的目光清清冽冽地投在他面上,看得他如鯁在喉。 她總是懶于認真梳妝,但這薄施粉黛或者不施粉黛的樣子,他看久了,便也覺得清清素素的賞心悅目。 眼下,她就這樣近在咫尺地微抬著面龐,似在欣賞他的模樣、又似在讓他好好把她看個清楚,他卻心中潰退成一盤散沙,呼吸不穩地想要避開她的目光。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殿下?!卑⒆啡孕σ庖笠蟮?,目光轉而落在地上的那柄劍上,“我知殿下給我下這藥是想將我留為己用,我也不妨告訴你,打從離開朝麓開始,我便是存著寧死也不再為殿下所用的心——殿下這就提劍殺了我吧,若不然隨我在半個月后疼死也沒什么。只是,別再妄想還能逼我做什么了?!?/br> 嬴煥凝視著她。四目相對,她眼底呼之欲出的恨意與失望摻雜在一起,好似匯成了一柄鋒刃,和方才的那柄劍一樣直直地向他刺來。但方才的劍他尚能避過,這一柄卻是避無可避。 嬴煥悶得喘不上氣,緘默了好一陣,他偏頭避開她鋒利的目光,“我……對不住。我當時……”他氣虛地緩了兩口,迫著自己重新迎上她的雙眸,竭力地誠懇道,“我當時確只是想……將你留為己用。我也很后悔,我問過神醫能不能將這毒全解了,但是……” “殿下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很可笑嗎!”阿追怒然切齒,“殿下莫不是還想讓我道一聲謝,感謝殿下肯為此后悔、或者感謝殿下當初是想將我留為己用而非殺了我以絕后患?!” 她毫不留情地將他本就無力的辨別噎住,脧著他蔑然而笑,便背過身去。素白的中裙裙角在她轉身間打了個旋,像是在配合她嘲弄的口氣:“殿下要真覺得有什么‘對不住’,就送我回弦國去。死在您戚國,我嫌臟!” 言罷時她已踱回榻邊,轉回身來笑瞧著他,不聲不響地等著他的回答。 嬴煥強沉下一口氣,壓制住心底彌漫的愧疚,淡聲道:“你想死在弦國可以?;厝ブ?,還需幫我一陣子?!?/br> “你做夢!”阿追一語斷喝,他不再說話,只側首看向殿門口。 阿追不自覺地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一定,神色立變! “你無恥……”她陣腳微亂,嬴煥仍平淡地睇著她:“你可以選擇自己死在弦國、她回弦國去幾乎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或者你自己死在弦國,我讓她死在戚國?!?/br> 他眼眸微垂并不看蘇鸞,只一笑:“蘇女郎,對不住了。本王必定讓弦公好好給你收尸?!?/br> “你……”阿追頃刻間怒火中燒,狠瞪他須臾,又禁不住反沁出笑。 果真是她識人不清,朝中民間一味地傳戚王陰毒,是她偏不肯信,還在心里為他抱不平! 阿追牙關緊咬,心底最后一點殘留的美好想象在他的平靜注視下一分一毫地被摧毀殆盡。她深吸了口氣,如同在撿拾摔碎的貝殼一樣將心緒重新理好,便又重新有了笑意:“那我若答應幫你,阿鸞就必須跟我在一起,你不能把他當質子押著?!?/br> “自然,我不會虧待你們兩個?!彼幌滩坏卣f著,全然不擔心沒有質子就拿不住她的輕松口吻。 阿追愈來愈暗的心緒也反倒冷靜下來,凝視著他這張俊朗如舊的面容一會兒,淡淡地笑了出來:“很好?!?/br> ` 而后的半個時辰里,阿追切身體會了一番什么叫“行尸走rou”。他叫宮女來給她更衣,她便更衣,叫她梳妝她便梳妝。整個的過程里,她都沒有說一句話,心里倦怠得什么都懶得去想,連這樣大費周章地梳妝打扮是要做什么,她都懶得問上一句。 他把蘇鸞的命擱在她面前,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得照做,非得提前問上兩句也無甚意義。 半個時辰后收拾妥當,身后的宮女為她匝好發帶的最后一圈后,恭敬地躬身退到側旁。阿追這才抬眼看了眼鏡子里,看著鏡子里妝容精致、頹色盡掃的自己,稍有那么一瞬的錯愕,繼而便聽到身后的冷言冷語:“隨我來?!?/br> 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跟出去,經過蘇鸞時一拽她,示意她一道。二人的手都是冰涼的,蘇鸞甚至被她拉著走了好幾步,才終于從驚懼中回過神來:“阿追,你別……” “什么都不必說?!卑⒆房谖巧?,寒涼的目光定在嬴煥背后,“我已經這樣了,沒有那藥橫豎也活不了,能讓你活著出去,自然不能拒絕。我只恨自己不會半點邪術,若不然定讓他生不如死!” 她聲音雖是不高,但也沒有刻意壓低。不知怎的,她隱有些期待于他的反應,等了一等,他卻始終沒有反應。 他只腳步穩健地一直走在前面,并不快,卻也并無分毫的猶豫。這讓她莫名地想起他喂她服下那藥時的樣子,從頭至尾,沒有分毫的猶豫。 阿追放棄地一聲輕喟,搖一搖頭,終于徹底割離了一切奇怪的期待,定一定氣,心無旁騖地跟著他往前走。 走出一道又一道宮門,再往前的那一道的另一邊,便是街道錯落的朝麓城了。大門緊閉著,城樓下重兵把守,見戚王來,齊齊地單膝跪了下去,響動一劃即停。 阿追隨著他走上城樓,眼前是那幢并不算陌生的屋子——她生辰那日,二人便是一同在這里用了膳,又等了一會兒,才往城外去。 戚王在那道門前定了腳,看向她:"穿過這間屋子,底下是朝麓萬民,你最好別做什么不該做的。" 阿追不言不語,他也未再多等,信手推開了眼前的門。半步不停地穿過這方并不大的屋子后又推開那一端的門,朝麓城中的喧鬧乍然入耳! 阿追比他走得慢了兩步,初時目光只落在略遠點地方,看不清什么,卻仍吃了一驚。 依稀可見街頭巷尾人頭攢動,推推搡搡的。有些地方還更亂些,好像起了打斗。 邁過門檻再定睛一看,眼皮底下的混亂更讓她大覺震驚。 城樓前的主街上,人流從南往北向前涌著,男女老少皆有,至少有幾千……或者上萬人!他們還在喊著什么,但太嘈雜了,聽不清楚,直至一聲清晰些的"能看到國巫嗎?她在嗎?"傳入耳中,阿追訝然望向嬴煥。 嬴煥的手伸到她身后,微微一推將她推到了前面,阿追幾是清晰地感覺到近處的呼喊聲戛然輕了大半。 他面色沉沉地朗聲道:“本王說過,雖則戚國強盛與否并不依賴于國巫,但她也并不曾離開過,只是前幾日身子不爽罷了。本王昨日說讓你們見到她,現在便請她出來了——你們中有不少人見過她,如懷疑是假,可上來一見!” 他氣定神閑的神色里,沒有半點因為看到都城混亂而生的慌張。阿追強自緩了兩息,依舊沉浸在心底的錯愕中緩不過來,她有些無措地看著下面的人群,有護衛在人群中喊著話、重復著戚王所言,混亂的人群終于一點點地平靜下來,就連遠處的打斗,似乎也平息了。 阿追雖不知細由,卻也知道這樣的混亂與自己的去留有關??粗粗?,她心底竟生了些從未有過的快意。 這快意讓她好生木了一陣,木然中,先前的意冷心灰卻被一點點地驅散了。 她上前了一步,掃了眼底下傳話的護衛中離得最近的那一個,盡力提高了聲:“我是國巫殷追,我已月主之名庇護戚國安康。前幾日我因貪涼而感風寒,已然無恙,各位子民不必擔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