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30|情愫 嬴煥卻是被她喝住時,才發覺自己竟不是回房,而是來了她這里。 方才必定是著了魔。 目光向房內一看,嬴煥頓時面紅耳赤。 她情急之下雖伸手拽了床帳,但只拽到了里面的紗層,臉又已扭過去背對著他,并沒有看到眼下這遮擋還不如沒有。 那層紗簾薄薄的,陽光映照過去,波浪般的褶皺上有淡淡的光輝。她的身姿不僅能看得清楚,更被這道紗添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裸|露在外的雙肩、腰肢都輪廓分明。好在因是趴著,她手又擱在旁邊,胸口起伏的地方倒被擋得看不出什么,否則只怕他想別過頭去,頭都要不聽使喚。 榻上的景象太香艷,戚王又明顯的尷尬,一時房里的婢女、醫女也都跟著臉紅,四下都僵著回不過神來。阿追自己又面朝著墻,根本不知后面出了什么事。 幸虧蘇鸞反應快,上前將外層厚實的那一層床帳拉過,又走到門口向戚王一福:“殿下請?!?/br> 嬴煥后頸仍發著木,抬眸稍瞧了一眼,大松口氣,向蘇鸞一頷首,正正色進了屋。 阿追細聽著他駐足又落座的動靜,回過頭時因外層床帳已遮上,并不知方才讓他看見了怎樣的“活色生香”。她撐身坐起來,拽過衾被將自己裹住,隔著道簾子如常跟他寒暄:“衣裳不整,就不下榻見殿下了?!?/br> 外面“嗯”了一聲,她又道:“云瑯,上茶?!?/br> 方才那一幅“美景”在嬴煥眼前晃來晃去,時不時就撩得雙頰一熱。連啜了三口茶他才勉強靜心:“今日是怎么回事?我見你拐過山腳,又半道折了回去?” 阿追點點頭,意識到他隔著簾子看不見,又應了聲“是”,將所見幻象與當時的擔憂說了個大概,又道:“雖是趕在了鹿群闖來之前,卻還是沒躲過。方才還多謝殿下出手搭救,若不然……” 陽光下,他銀甲沾血的樣子忽地撞進她的視線,一下剎住了她的話。 阿追怔怔,臉頰莫名溫熱,緩了緩才又說:“咳……若不然我不死也殘?!?/br> 此話落下,簾內簾外忽地都靜了下來。該是有些尷尬,二人卻都不見無措神色,倒像說好了一般,就該如此似的。 嬴煥支著額頭,凝睇著那道遮擋得密不透風的床帳,心底目睹香艷后的灼熱散去后,仍是很想揭開簾子看一看,迫切又無理由地想知道她的傷究竟有多重。 阿追盤坐在榻上,頷首靜想著,好似思緒萬千,實則腦中顛來倒去的,都是他繞在她身邊與鹿群拼殺的畫面。 過了好一會兒,二人總算驀地回過神來:“你……” 又一靜。 皆不假思索地忙道:“你先說?!?/br> 嬴煥別過臉去干咳了一聲:“沒什么。女郎好好養傷,如需要什么,著人來跟本王說一聲?!?/br> 阿追應了聲“好”,又問:“南束公主還會在戚國待些時日么?若有機會,我想見見她?!?/br> 他微微一怔,繼而點了頭:“好,我會告訴她。女郎救了她一命,她自該來道個謝的?!?/br> 而后又幾句簡單得揭不起心緒的交談,嬴煥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她的房門,他突然覺得心里抑得難受! 似乎是因為冬日太冷,冷得將空氣都死死凍住,凍得他吸不進去、呼不出來,一口、一口,用力地喘了數聲,還是不見好轉。 他……他當真愈發覺得她不一樣了。他覺得自己似乎又被施了什么邪術,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說,這無關邪術。 嬴煥故作平靜地回過頭去,從此處,只能看到她床榻的一方帳角,外面是折返淡金陽光的輕紗,里面是濃郁得像勤娘子花瓣的鬼魅藍紫。 那床帳輕輕地一動,應是她揭了帳子。只那一剎間,他竟忍不住在猜她是為什么揭開帳子,是醫女要為她上藥,還是她想喝水? 嬴煥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嚴冬的寒涼,踱步向外走著,隨口吩咐胡滌:“多留兩個人守著她,免得養傷時人手不夠?!?/br> 跨出月門間,他余光掃見門邊正盛開的一株綠梅。 她房里的花瓶還空著。 . 回到書房,嬴煥強定住心神,盡量冷靜地斟酌其中輕重。 阿追稱不上絕色。不好好施妝時,一張臉充其量夸一句“清秀”,認真梳妝之后倒算得上明艷動人,但也不過爾爾。 他見過的年輕女子里,生得最美的,該是天子賜給他的姜曦。天子再昏聵也是知道他的野心的,想拿美女攏住他,那姜曦據說是東榮千里挑一的美人,封作公主專門賜給他的。 可就算是那樣的美人,也不曾讓他有過半點這樣的混亂。他沒動過一點心,天子想拿姜曦止住他的腳步的想法就更是無稽之談。 嬴煥目光漸漸冷凝。不讓他動心的人,生得再美,也沒有半點威脅,讓他動心的才是可怕的。 “胡滌?!彼辛巳藖?,聲音帶著點疲乏,緩緩道,“你先前查到弦國有國君迎娶國巫的先例,卻鬧得兩敗俱傷?具體是為何?” 胡滌短怔,睇一眼戚王的神色,如是道:“說是成婚后,國巫私心愈盛,日漸到了窮兇極惡的地步,為給自己斂財攬權濫殺忠良,攪得朝中烏煙瘴氣……” “之后弦國人便認為這是巫師命里一劫,認為權勢地位會激起他們的貪欲?!辟鵁\支著額頭,一睇胡滌,見他點頭,又問,“有依據嗎?” “殿下?”胡滌微愣,心中猜測一劃,按住訝異,只說,“不論有否依據,殿下您是有辦法壓住那等貪欲的?!?/br> 戚王眉頭倏皺,胡滌忙噤聲,他脧了他一會兒,又笑出來:“你倒會說?!?/br> 此話不是大話。從坐穩這個位子開始,他就十分清楚,欲念最難阻擋,其實也最易阻擋。能把握好這一點,他便大可隨心而為一些,并不需這樣前瞻后顧。 再者,遲早有一日,連東榮都城里的旗幟他也要換成戚國所尚的黑色,真談及“顧慮”,顧慮的也該是天下江山,除此之外,俱是小事。 阿追的傷在行館里將養了二十余日,結疤后就無大礙了。早聽說王駕已先一步回了朝麓,她便也吩咐收拾收拾,盡早回去。 這些日子已與南束公主熟稔,南束公主名喚鈴朵,比她小兩歲,性子爽朗。從望著她驚嘆“原來你是個活人啊,我一直以為你該是鬼神一類!”到后來日日折新的綠梅花枝來給她插瓶,每日都賴在她這里說話喝茶吃點心,倒讓她養傷的日子也有趣起來。 其間阿追提起希望南束不要對弦國動兵,她也大大方方地答應了,拍著胸脯保證說:“我們南束人最講義氣,你救我一命,我不會恩將仇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