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兩方相互見了禮,闕轍便回右側正當中的位置上落座了。左側與之相對的席位空著,雁逸抬眸看向阿追:“女郎請?!?/br> 阿追頷一頷首便去落座。隨在后面的文官直一驚:“上將軍?!” 他竟要讓她一個女子一人去賭?! 雁逸抬手止住他的話,只看向闕轍:“晚輩不似闕將軍這般多才。打仗尚可,賭局上的事,實在一竅不通。這位女郎是同行文官中官位最尊者,便讓她與闕將軍一賭?!?/br> “呵,稀奇!”闕轍斜睇著阿追直笑,“戚王殿下‘不拘小節’,竟讓女子做官?”他說著想想,恍悟后又拱手,“欸!雁將軍,為君王者拿官位討好女子倒不是大事,但你可當真要讓她來決這大局?” 話里顯是以為戚王對她有意,是以拿官位博她一笑了。 阿追面紅耳赤,正了正色,只看向旁邊捧著骰子竹筒的侍從:“戚王殿下與上將軍皆敢用我,闕將軍多慮什么?來賭便是!” 她一副絲毫不像廢話的樣子似乎胸有成竹,倒叫闕轍一凜,又忙維持住神色未顯出什么,信口笑著:“你一個小姑娘,我贏了也不光彩。這樣,請雁將軍與這位女郎一起,押大押小你們許你們商量著來,可好?” 阿追想說“不必”,雁逸卻沒有推辭,舉步上前走到她身側穩穩落座,睇一睇她,目光復雜。 這場賭要五局三勝,骰子竹筒都事先讓雙方查驗過,搖骰子的人則是從附近賭坊中尋來的,以保公平。 雁逸與闕轍皆頷首示意開始后,那人手中的竹筒便飛快地搖了起來。骰子在竹筒里撞個不停,聲音單調又雜亂。 阿追微低著頭面容沉靜,雁逸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愈發覺得眼前這人難懂得很。 “啪!”竹筒扣落,那人并不敢多言,只看看兩方,示意他們可下注了。 闕轍一睇他們:“先請?!?/br> 阿追抬眼:“我押小?!标I轍“哈”地一笑,似十分隨意:“那老夫押大!” 竹筒揭開,兩個一,一個四——這般兩小一大是算小的。 闕轍倒仍輕松,渾不在意:“還有四局!” “怕是沒有四局了?!卑⒆废骂M微抬,淡睇著他,指指搖骰子的人,“下一局,如仍是他擲,我還押小?!?/br> 她的話聲中透出幾許鬼魅,激起帳中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她微微而笑,目光凝在闕轍漸犯了層白的面上,少頃,闕轍怒喝:“你出老千?!” “出老千?”阿追輕一哂,信步走上前,拿起竹筒骰子,放到闕轍面前,“那您親手來擲,我押……”她閉眼想了想,睜眼間一笑,“我押兩個四、一個五?!?/br> 闕轍心里狠狠一搐,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不知她這是什么奇詭路數! 雁逸暗驚,不動聲色地握住劍柄,停在阿追背上的視線半分也不敢挪。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事兒成了之后,阿追就辭官不干了。 戚王:Σ(っ °Д °;)っ 為啥突然不干了? 阿追淡定臉:我發現我去賭場能賺大錢…… 13|制敵 那晚,阿追連猜了十輪骰子讓雁逸相信她能聽出大小,心下別的打算卻不能同雁逸說。 不怪雁逸寧可直接宣戰,寄希望于賭局確實太懸了。深一步說,從一開始就都是密見,如若闕轍事后想翻臉,他們也無法指責他言而無信,雖則也無別的損失,但這一趟就成了白忙活,人人都會大感窩火! 她無法忍受在此事里這樣被動。這賭局于她而言本就是十成勝率,她心里自有一股克制不住的欲|望讓她想變成主動的那一方! 她笑看著闕轍將賭盅接過去,身后有同來的文官顫抖著喚道:“太史令!” 阿追不看那人是誰便抬手止了他的話,淡看著闕轍手上嫻熟的搖起那盅,搖了許久都沒敢貿然停下。 闕轍的目光在她面上劃了又劃,她銜著笑只做不見。終于“啪”地一聲,賭盅扣落,闕轍彷如費了千般力氣似的擦了把額上的汗。 阿追垂眸催促:“將軍揭開看看?” 四下皆靜間,阿追聽到身后有人頹然捶案,似是氣惱于她的一意孤行,不信她在搖前就能猜中點數。 闕轍似也感覺到了那一方旁人的惱意,當下復增了些信心,冷笑了一聲,伸手揭那竹盅—— 轉瞬間,褚國這方的席位間一陣驚呼! 闕轍的目光定在那三個骰子上許久,看了又看,愕然抬起頭:“你……” 案上的三枚骰子兩個四、一個五,經他親手搖出來,卻和她事先說的一樣。 “將軍何必恐慌?”阿追笑意不減,抄起一枚骰子把玩著,悠悠踱步,“有的事呢,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瞞您說,在此行之前,殿下曾召卜尹占卜,卜尹說,和談必成?!?/br> 她足下頓住,手中骰子一握,側首笑看闕轍:“和談必成,想來這賭局我們是贏定了。眼下還有三局,闕將軍可要試試?” 她笑容不減地淡看著,恰捕捉到闕轍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意。 卜卦之事并非只有戚國才有,各國皆信此道。有些巫者占卜準得很,可以準到能算出人哪日會死。弦國甚至還有“國巫”一職,聽說那國巫天賦異稟,單靠占卜這一項,便保得弦國那巴掌大小的地方在各國角逐中,始終留得一席之地。 阿追偏頭笑著:“闕將軍該知道弦國國巫?近年來,戚國和弦國關系可是不錯呢,尤其是去年,戚王殿下幫弦國國君抵住了班國進攻。如今戚、禇交戰,闕將軍猜猜,弦國國君幫忙沒有?” 闕轍驚吸了口氣,愕然道:“不可能……!國巫于弦國而言何其重要!這么多年,旁人連這人是男是女都不知!弦公豈會讓他去助戚國!” “哦?”阿追語調上揚,不評說他的質疑,只道,“那我們就繼續賭下去吧,將軍自會知道我說得是真是假?!?/br> 她說著,略有點心虛地向側旁一掃。她是在扯謊,在他們來前并沒有這樣一場占卜,如若現下有人要來戳穿她,可就糟糕了。 不過她的同僚們好像還沉浸在方才見她猜中點數的震驚中,一個個目瞪口呆,沒一個能說得了話的。 阿追很滿意,再度看向闕轍。 他有些滄桑的面容上,慌亂猶如一滴漸入水中的墨汁緩緩暈開,縱使最后變得淺淡,也到底是揮之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