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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

    楔子

    華夏國，京城第一醫院的vip病房。

    寬闊的病房里，病床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身體似乎十分虛弱的中年女人。

    病床邊應該是她的家人，一位中年人，另一位手里拿著個泰迪小熊的青年。

    “爸爸，mama怎么還不醒??？”青年長相十分俊美，一開口卻是讓人覺得與年齡不符的語氣，仿佛是小孩子在提問。

    “寶寶乖，mama只是睡著了，一會就醒了?！敝心耆艘彩莾x表堂堂，可是眉宇間卻多了幾分疲憊與落寞。

    “哎？mama醒啦！mama醒啦！”這時青年手里揮舞著小熊，驚喜的大喊道。

    中年人忙去看病床上的人，確實已經睜開著眼睛，微微的對著他們笑著，虛弱的聲音還是讓他聽到一句“勝哥?！?/br>
    被叫做‘勝哥’的中年人，立馬激動異常，一邊手里按著呼叫器，想要馬上把醫護人員喊來，一邊喊著對方的名字，“秀玲?！?/br>
    病床上的女人伸出骨瘦如柴的左手，‘勝哥’趕緊伸出手握住，“勝哥，我要走了，以后就要你自己照顧寶寶了，辛苦你了！”

    蘇沐勝早已泣不成聲，只是拼命搖頭。

    “mama，寶寶不讓你走，寶寶不讓你走?！北唤凶觥畬殞殹那嗄?，扔掉手中的小熊，撲到床邊喊道。

    “時間過的好快啊，天怎么這么黑啊，真希望…真希望…早一點…或許好一點?！贝采系呐肃钪?，閑上了眼睛。

    這時旁邊心電監護儀報警聲‘嗒嗒嗒’的狂響起來，中年瞪大眼睛，慌忙沖到門外大喊，“醫生，護士，醫生，護士！......?！?/br>
    醫生和護士們從外面狂奔而來，可是已經無力回天，病人的生命體征已經消失。

    蘇沐勝痛苦的大喊，抱著妻子，淚如雨下。

    ☆、第01章

    01.

    葉秀玲下班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她走出車間，活動了下疲憊的身體，回到廠區內的宿舍，看了看表，21：20，還不算晚，據聽說她們廠最近有批急活趕，所以已經連續加了半個月的班了。天天都要將近十一二點才下班，所以今天算早的了，怪不得這一天她都感覺很疲憊。

    至于為什么用據聽說呢，因為她前一刻還躺在病床上，見了老公孩子最后一面，臨終前還在遺憾怎么不能早點遇到蘇沐勝，幸福的生活實在太短暫了，結果再一睜開眼，就從六十八歲，回到了十八歲，整整跨躍了半個世紀。

    這一整天她都處在震驚和迷茫之中，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夢，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就醒來，更不知道夢境為何會如此的真實，以至于自己擰了下大腿都這樣真實的痛。

    這里是她第一次工作的地方，雖然年代久遠，但她還是記憶猶新。

    回到宿舍，葉秀玲倒頭就睡，她現在除了身體疲憊異常，腦子更是一片混沌，急需好好睡一覺，清清腦子。

    再睜開眼時，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一直以來她無論睡的多晚，早上就五點半準會醒來，年輕時在家忙碌，打拼事業時更是忙碌，所以已經形成萬年不變的生物鐘了，她不喜歡賴床，以前醒了就會起床，看看書，收拾拾東西，做做飯什么的，現在她卻不想起，躺在床上，背對著墻，抬眼就能掃到外面微亮的天空。

    又過了一會，就聽到對面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對面上鋪有人起床了，人影在眼前晃動，她微睜著眼，看著對方，沒人特別關注的話，還會以為她還在睡著。

    葉秀玲她們宿舍小小一間，不足十平，卻擺著三張上下鋪，幾個木凳在歪七扭八的在床下放著，那人影小心翼翼踩著下床的梯子，梯子是鐵管焊上去了，他們廠為了節約成本，床都是自己拉來的舊床改造的，這梯子就是自家廠子做活甩下的廢鐵管焊上去的。

    鐵管有點硌腳，她們就在上面纏了點不要布頭，踩上去就沒那么硌了，拖鞋似乎上床后被甩的有點遠，此時還要夠著中間一點的木凳才落地。

    借著一點晨曦的光亮，葉秀玲終于模模糊糊看到了對方的大致樣貌，微胖的身材，圓圓的大臉，永遠梳著個大辯子，這不是竇莎莎是誰。

    竇莎莎名字雖然十分可愛俏皮，但卻是個膽小懦弱的姑娘，葉秀玲一度認為兩人似乎是同命相憐的姐妹花，都是十七歲喪母，都是無奈輟學，同樣的遭遇似乎給了她們更多靠近的理由。

    兩人在這家工廠做了同事和舍友后，迅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但后來一系列人變故，兩人終身沒有再聯絡。

    正想著，葉秀玲感覺竇莎莎似乎往她床上看了一眼，大概是看她有沒有醒，畢竟以前她們都是一起起床一起去洗漱的。

    看了一眼后，竇莎莎失望的感覺葉秀玲沒有起床的跡像，于是只好從她下鋪的床底拿出洗漱用品，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葉秀玲閉上眼睛，繼續養神，又過了一會，太陽的微光已經透過厚厚的窗簾，從縫隙中擠進室內，終于又有了動靜。

    “霜霜，霜霜?！币粋€熟悉的聲音，一個熟悉的名字，從對面下鋪傳出。

    “嗯，我說楊佳，這天還沒亮呢你喊什么啊，我還沒睡夠呢！”劉琪霜鼻音響起，像是還在夢中。

    “我這一晚上也沒睡好，都沒心思睡了，你說咱們那事不會…”楊佳話說一半，劉琪霜猛的坐起身，帶著葉秀玲在上鋪都跟著晃了晃，“你有毛病，過去了就別說了，多大點事?！?/br>
    說完，劉琪霜給楊佳使了個眼色，示意周屋內有人。

    “不是都睡著呢嘛！”楊佳也知道自己一時口快，但還是不服氣道。

    劉琪霜瞥她一眼沒說話，此時她也沒有心思睡了，坐在床上連穿衣服邊小聲說，“你別老沒事兒嘀嘀咕咕的，沒事兒也讓你嘀咕成有事兒了?！贝藭r正值正盛，衣服穿的不多，一件棉質短袖小襯衣上面印有‘錦音樂器公司’的小字，這是工服，下面配條淺色長褲，這個是自己的衣服。

    “我這不擔心嘛！”楊佳也小聲嘟囔。

    “幾點了？”劉琪霜打斷對方的話，轉移了話題。

    “還不到七點呢！”楊佳伸頭看了看雜物桌上的表，她們廠是八點上班，但是7：50必須到崗。

    西墻邊與其中一張上下鋪平齊放著一張大長木桌，桌子上放著各種雜物，各種雜物的一點縫隙靠墻放著一塊破舊的小鐘表，不知是誰放的，反正她們住進來一年多一直就有。

    桌子上沒蓋蓋子且早已沒了熱氣的暖壺，只剩半杯水的水杯，沒洗的飯盒，還有扔在一旁的筷子，以及地上亂七八糟的各種包裝袋、紙團和滿地的果皮，都昭示著這個房間急需清理了。

    楊佳嫌棄皺了皺鼻子，“有沒有搞錯，咱們屋子都快成豬窩了?！闭f完還以手代扇，對著鼻子扇了扇。

    “豬窩不也是你霍霍的?！眲㈢魉┖醚澴?，把被子疊成一個長條，堆在床里面。

    楊佳看著她疊被子的后背，做了個‘事兒’的口型，但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又說，“嘿嘿，我不就吃了點瓜子嘛，昨天總算回來的還算早點，不得放松放松，這些日子趕工可累慘了。葉秀玲平時不都挺愛干凈的嗎？怎么回來沒收拾下，真是的?！币桓崩硭斎坏谋砬?。

    劉琪霜還沒說話，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葉秀玲不是跟你們一個部門，怎么你們昨晚先回來？”

    “哦，她昨晚留著做衛生來著?！睏罴褜χ约簩︿佌f。

    對面是個比她還小的小姑娘，叫劉夢娜，今年剛滿16周歲，新來沒多久，在加工部門，比她們在包裝部門的人要辛苦些。

    劉夢娜聽完沒說話，只是輕輕的‘哦’了一聲，就麻利的穿衣疊被，然后拿著洗漱用品出去了，這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姑娘。

    這時劉夢娜上鋪的劉夢中也醒了，正好看到劉夢娜出去的背影，嘟囔句，又不等我，就也趕緊起了，楊佳看大家都醒了，就去拉窗簾，朝離窗簾最近的葉秀玲看了一眼，“咦，葉秀玲怎么還沒起，平常這個時候不是早出去了嗎？”

    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灑滿了小小的屋子。

    “昨天她不是回來最晚嗎？說不定累了！你別拉開了，還要得會兒才上班，再讓她睡會?！眲糁姓f，然后又疑惑道，“你們那怎么總要葉秀玲打掃衛生呢？是犯什么錯了嗎？我記得前天也是她最晚回來??！”

    “什么啊，她就是愛干活嘛！做衛生也不累，就是晚一點而已?！睏罴褯]心沒肺的說，“喂，霜霜，她在家也這么愛干活??！”

    “是啊，有后媽給煅煉出來的！”劉琪霜拿出洗漱用品說。

    “??！”劉夢中一副吃驚的表情，“她爸媽離婚了嗎？她怎么是后媽，親媽呢？”

    此時楊佳也收拾好了，也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你不知道啊，她把她媽累死了，她家就那幾畝地，她還非要上高中，她爸說沒錢，然后她媽就去鎮上打工，結果就累死了，她就上了兩個月的高中，還交了個男朋友，估計她媽也是連累帶氣的，要不然怎么會這么容易就死了，是吧，霜霜，”楊佳一副‘你這都不知道的表情’，“霜霜就住她家隔壁！”

    顯然是劉琪霜告訴她這一切的。

    劉夢中一副震驚的表情，又略帶同情的看了眼葉秀玲，“她一定也不想的，你快別這么說了?！?/br>
    劉琪霜忙看了葉秀玲床位一眼，“就你話多！”說完便出了宿舍，剩下二人也緊隨其后。

    “霜霜，今天早上吃什么？”

    “昨天中午不就讓葉秀玲幫著捎今天的早飯了嗎？不是說吃外面的老朱煎餅嘛！”

    “哦哦，對對，我差點給忘了，老朱家煎餅又香又脆，我最愛吃了，就是貴了點，不能總吃?！甭曇魸u行漸遠。

    此后她們再說什么，葉秀玲也聽不到了。

    她也已經將自己18歲的記憶回憶的七七八八了，那時的自己，一貫的‘好說話’被人當成了‘樂意’，被人當成了理所當然，被人當成了傻子，這些她在以后的歲月里早就已經認識到，但再次被人揭開瘡疤，鮮血似乎還會汩汩流出。

    葉秀玲閉了閉眼，眼淚順著眼角打濕枕頭，多么遙遠的歲月，多么懷念而有痛恨的歲月！

    ☆、第02章

    錦音公司是分公司，主要負責生產加工樂器上的零配件，真正組裝成樂器是由在寒城市的總廠那邊完成的，而最后成品大部分是出口，內銷的很少。錦音公司是外商獨資，兩年前來寒城投資，政府給了不少優惠政策，不過分公司的生產工藝電鍍，屬于污染企業，所以沒有辦法在市內開發區，只能在下屬的小縣城批了塊偏僻點的地方建分廠。

    這也就是葉秀玲她們所在的分廠，工廠在縣城的邊緣，地方確實偏僻了點，但是地方卻是不小，平時一排排的大車間，寬闊的運輸通道，兩排宿舍，后面剩下點地兒，還能種個蔬菜以供日食之需，吃不了還能給各個領導們分分也算是福利了。

    葉秀玲又躺了一會兒，看天色不早了，就起來了，出去門口菜地有個涼水管，平時接管子用來澆菜，她接了點涼水就著洗了，用毛巾胡亂擦了擦，拿著工牌就奔食堂去了，她還記得食堂吃飯是用工牌記的，到時候月底在工資里扣。

    因為是廠內食堂，所以也就像征性的收一點錢，東西都比外面要便宜很多，當然味道也就一般，不過每天都會換著花樣做，也算不錯，如果是一個人懶的做飯或是想省錢，在食堂吃算是不錯的選擇，葉秀玲就是這么個既是單身，又想省錢的主兒。

    廠里工作的員工大多都是附近村子或是縣城內的人，幾乎都是介紹進來，一來一個村子好幾十號人，畢竟這里比其他工作待遇要好，誰不想多掙點，所以都是關系套關系。

    食堂早飯種類也就那幾種，包子饅頭，雞蛋咸菜，豆漿油條，都是平時常吃的。

    葉秀玲走到打算窗口還沒說話，盛飯的大嬸看來跟她很熟悉，就咧嘴笑說：“還是老樣子？”然后就拿了一根油條，盛了一碗豆漿給她。

    葉秀玲笑著說聲，“謝謝！”，腮邊立馬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襯在白皙的小巴掌臉上，異常的可愛，大嬸趕緊搖搖手說，不客氣，天天來吃都知道了。

    葉秀玲對著自己的早飯，想起自己以前為了省錢，早上一直是喝一碗豆漿，一根油條，這樣是最省錢的組合，而且稀的/干/的都有了，一共才不過四毛錢，那時自己飯量小，早飯吃的也少。

    不過，其實她老早就不怎么吃油條了，尤其是歲數大了之后，更是不怎么吃這些油炸的，為了身體健康，主要是以清淡為主了。

    但也有好幾十年沒有吃過家鄉的油條了，還真是有點想念了。

    食堂里的大師傅雖然平時燒菜手藝一般，當然大鍋菜擱誰燒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油條炸的還是不錯的，又香又脆，豆漿也十分香濃，葉秀玲在這里工作過兩年過，就吃了兩年多的豆漿油條，此時再吃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吃過早飯就往車間走去，她們廠的活大部分都是鐵件、合金件，所以男工居多，女工一般都是干些相對輕松的活，其中包裝部門輕松活居多，所以大部分都是女工，但是說是輕松，也僅是相對男工的來說。

    其實包裝部門雖然僅是包裝，但是也要看包裝的是什么東西，大鐵管，大鐵棍的東西，需要搬搬抬抬，木箱木盒推車也是份量不輕的。

    但是還好廠里工資給的不錯，這年頭工作機會不多，尤其在這個以農業為主的云縣。

    走在幾十年未走過的通道上，葉秀玲還是挺有感觸的，她們廠區挺大的，有六個大車間，分兩排而建，相連的車間都有大小門相通，中間十分寬闊通道上蓋著大棚子，特別高，平時兩邊都會放貨物，所以棚子是用來防雨的。

    包裝的車間在最里邊，這時門口放著不少貨物，一排排紙箱木箱，里面都是加工好的電鍍件，放在箱子里面，都快放到包裝車間的門口了，葉秀玲剛走到拐角處，就隱隱約約的看到兩個人影在箱子邊上動來動去，還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什么。

    葉秀玲過來時兩人剛好說完進去，她看背影其中一個像劉琪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