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見他毫不掩飾的困惑表情,蕭筱不禁失笑,她現在有些明白了,他上次不是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他只是情商低。他今天能來這里,就證明了他的態度。 “段大哥,你的心意我心領了,真的很感謝你?!笔掦阈v如花。 段默言不知道她又為什么笑起來,他早已放棄了猜測。這姑娘是有事沒事就笑,搞懂她得傷很多腦細胞。 總之,她笑了就好。段默言只覺一股清流注入體內,微微彎唇。 兩人目送著袁柯載段默言開車離去,冉輝問蕭筱剛剛說了什么,蕭筱對他說了個大概,冉輝一聽他們解決了矛盾,笑得合不攏嘴,他一把攬過她,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笑笑,你真厲害,咱們的好日子就要開始了!”那位背景那么深,又怎么看得起蕭筱跟他,他們離飛黃騰達的那天還遠嗎? “說了不要這樣想?!笔掦悴毁澩匕櫭?。 “對對對,不這樣想,不這樣想?!比捷x笑得闔不攏嘴地附和。 蕭筱心里只覺放下了一塊大石,哼著歌回到了宿舍,誰知一開門,只見自己的五個舍友與隔壁的幾個舍友圍在一團熱烈討論,見她回來齊齊住了嘴,視線刷刷刷地射過來。 “笑笑!” “到!”蕭筱被這提審氣質的齊聲厲喚嚇住了,貼在門后不敢上前。 宿舍老四老五上前不由分說將她左右一提,壓著她在中間的長桌坐下,四周立刻圍了一圈,二姐把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照向她,“坦白吧!” 蕭筱被照得瞇了瞇眼,真有種被逼供的趕腳,“坦白什么?” 女孩子們立刻七嘴八舌問起來, “那個帥哥是誰?” “你跟那個高富帥是什么關系?” “為什么你坐到領導席上去了?” “你怎么現在在才回來?” “你吃飯了嗎?”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問出了無厘頭的話的宿舍老大,老大無辜地道:“你們都問完了,我只有問這個了嘛?!?/br> 蕭筱拍桌子哈哈大笑起來。 “你別笑,老實點!”二姐粗聲道。 蕭筱看向入戲的老二,“二姐,你不去公安系真是糟蹋了人才,要不戲劇專業也對口?!?/br> “快點別打哈哈了,我們都好奇死了,那個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隔壁一同學抓著她用力搖了搖。 蕭筱認輸地舉手,“我說我說,他是我在打工的時候認識的一大哥,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段大哥,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總,今天是來看我們學校的表演的?!?/br> “原來他就是你口中的段大哥!”宿舍姐妹雖然知道她認識了一個社會人士,經常出去吃飯什么的,但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個豐神俊朗的人物,還是科技公司的總裁?有沒有再夸張一點? “公司老總!他才多大?有沒有三十歲?” “二十六?!?/br> “哇”一群花癡少女受不了地連發感嘆。 “那他跟你是什么關系,你的第二條船?” “胡說什么呢?” “我哪胡說了?我在臺上明明看見你們暗通曲款,他都把你的手放進他的口袋了!” “那是他說我的手冷,好心幫我捂一捂手?!?/br> “可拉倒吧!現在這世道,牽一牽手就會懷孕你不知道嗎?” “人類,你的名字叫齷齪?!笔掦銦o語道。 “笑笑,我們不是審判你,說實話,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老四問道。 “沒有,我可求你們了,別亂說,他跟冉輝也是朋友,并且他有未婚妻了?!?/br> “未婚妻又不是老婆,不要緊,要是他真對你有暗示的話,就趕緊甩掉冉輝搭上他,”老四看來比她還激動,“冉輝雖然不錯,但是比起你這段大哥來,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了?!?/br> 蕭筱眉頭大皺,“他很好,可是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也不會成為那種關系?!?/br> 老四看著她有點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就算沒那種關系,也可以創造條件成為那種關系嘛,別死心眼?!?/br> “笑笑這叫純潔,哪像你那么現實?!彼奚崂洗蟮?。 “她這叫幼稚?!?/br> “不管怎么說,我跟段大哥是純潔的革命友誼,現在是,將來也是?!笔掦銛蒯斀罔F地道。 ※※※ 元旦過后兩天,蕭筱放了寒假,在姑姑家住了兩天,準備行李回老家。蕭姑姑在她回去的前一夜打包了一些特產讓她一起帶回去。蕭筱看著大包小包直呼拿不下了。 “沒事兒,明天我送你去火車站,回去叫你爸爸到車站去接你就成了?!?/br> 蕭筱勾了勾唇,沒有說話。 蕭姑姑看著侄女,笑了笑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叫你爸爸過年,反正家里也就你們兩個?!?/br> “我們挺好的,家里還有親戚要走動,并且,我們二十九還要去給mama他們封歲?!?/br> “嗯?!笔捁霉幂p嘆一聲,握了握蕭筱的手,“回家多跟你爸爸說說話,溝通溝通,他心里是心疼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達?!?/br> 蕭筱點了點頭。這句話她從小聽到大,她的爺爺、外公、外婆,還有所有的親戚都這么說。 臘月二十,蕭筱回到了自己從小長大的h市。她下了火車站,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來接,自己一個人扛著大包小包上了公交車,經過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她到了家門口。 在出了一身大汗提著東西上了六樓后,蕭筱拿鑰匙打開了家門。屋子里沒有人,一如既往地老舊冷清,好像所有的痕跡都停留在二十年前。 一年未回的家里,廚房里堆滿了沒洗的碟碗,地下左一塊右一塊的垃圾,沙發上凈是凌亂的衣服和報刊,要不是掛歷顯示已經過了一年,她甚至懷疑自己回到了去年的這個時候。 蕭筱打掃了自己的房間,鋪好了床鋪,拿了取暖器試圖烘一烘一年沒用的被子。她再里外將家中打掃了一遍,當她剛忙得告一段落,門再次被打開,蕭筱的父親蕭閎仁回來了。他今年不過四十五歲,可以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帥哥,但如今頭發已灰白,滄桑得像六十歲的老人。 “爸?!备概畟z打了個照面,蕭筱生硬地叫了一聲。 “嗯,回來了?” “嗯?!?/br> 兩人很快結束了簡短的對話,父親走進了廚房,女兒繼續她自己的事情。 不多時蕭閎仁做了兩個簡單的菜,一手一個拿了出來放在雜物四處的餐桌上,“吃飯了?!?/br> “嗯?!笔掦惴畔率种械幕?,去洗了個手,洗了兩套干凈的碗筷出來,為兩人每人盛了一碗,安靜地吃起來。 一頓飯兩人沒說一句話,好像蕭筱不是從大學回來,蕭閎仁也不是一年沒見自己的女兒,習慣得……視若無睹。 ☆、chapter 12 蕭閎仁先吃完了飯,倒了一杯茶喝了之后就進房間了,聽到房門咔地一聲響,蕭筱輕輕松了口氣。 她吃完了飯,獨自一人繼續將屋子收拾干凈,她洗了個澡,頭發還沒干,就疲憊地一頭倒進鋪好的被子上,綿長地吸了一口氣又呼了出來。她盯著因潮濕而有些掉皮的天花板久久,直到手機響了,她才猛地坐了起來。 電話是冉輝打來的,他向她確認她是否安全到家,蕭筱這才記起自己還沒有向他和姑姑報平安。她跟他簡單的說了兩句,想跟姑姑打個電話,才發現段默言居然也打了電話來。 時間是兩個小時前,她將手機放在包里所有錯過了。本想回撥回去,但想起他說過這兩天他應該在國外,怕時差上有問題,她還是回了一條微信報平安。順便看了看朋友圈后,她思忖一會,發了一條自己在擁擠的火車上的自拍,并且附了話語:【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一定要讓她擠一擠國內的長途火車……好吧,我就是自討苦吃。[嘆氣][嘆氣]】 段默言凌晨兩點還在跟人玩牌,聽到叮咚一聲,棄了手中一對ace的牌,打開手機注視字數不多的信息,退出界面又看了看朋友圈中惟一的朋友消息。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條消息好一會,忽而從鼻子里哼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看懂了蕭筱表達復雜含義的語句。 別扭的姑娘。 “你在看什么?”牌友好奇他難得的好心情。 “沒什么?!倍文允樟耸謾C。 蕭筱自從回了家,并不經常在家吃晚餐,因為過年也是五湖四海的同學齊聚一堂的大好日子,還有她兩個死黨蘇薇和童以亦都回來了,有時甚至連中午都把她叫出去吃飯。 雖然天氣很冷,但她依舊愿意每天出去,因為在家里,只能與父親兩人沉默以對。 臘月二十九,蕭家父女去祖山給列祖列宗與母親鄭香封歲,折騰了一天回來,蕭筱將祭祖用的雞煮了,端著鍋出來放在餐桌的電磁爐上,她走到房門緊閉的臥室門口,想要敲門叫父親出來吃飯,卻隱隱聽到了哭聲。 是的,哭聲。在她有記憶以來,父親每次去墓山看過母親,回來都會痛哭一場。 他深愛著母親,深深地、愛著她。然而他對母親有多愛,對她就有多恨。 因為她就是導致母親死亡的罪魁禍首。母親因她難產而死,她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忌日。 小時候的自己不明白為什么別人都有mama,她卻沒有,當她頭一回問父親時,得到的是一個兇狠異常的眼神和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如果那時爺爺已經去世,她可能會被打死也說不定。漸漸長大以后,她才明白,自己不僅沒有母親,父親也是形同虛設。在她的家里,從來就沒有什么父嚴父慈,他不關心她的成績如何,健康如何,只是形尸走rou地盡著自己的義務。她討好過,小心過,也大吵過,最嚴重時甚至離家出走,但是什么用也沒有,也就是在那時,她才從舅舅口中得知了自己殺死了mama的殘酷的真相,她幾乎崩潰。從此再不跟父親爭執,只維持這冷冰冰的血緣關系。 “……爸,吃飯了?!?/br> “你自己吃!”蕭閎仁大喝一聲。 蕭筱的眼眶發熱,轉頭看了一眼桌上還在冒熱氣的鍋子,緩緩走過去關了電磁爐的開關,拿了鑰匙打開了家門。 誰知一開門,卻見對門的鄰居大哥宋孝然赫然站在鐵門外。 “孝然哥?!笔掦泱@訝之極,用力眨眨眼將浮在眼眶上的淚水逼回去。 “笑笑,好久不見?!彼涡⑷淮┲患P挺的藍大衣,透過鐵門注視著她,話語里帶著些許懷念。 蕭筱不可思議地打開鐵門,“你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在國外嗎? “喔,我們回來過年?!?/br> “伯娘他們也回來了?”其實宋家一家子早在兩年前搬到了宋孝然在q市買的大房子里去住了。 “對,來,這是給你們的禮物,蕭叔在家嗎?” “呃,謝謝……”蕭筱看看室內,有些為難。 宋孝然看向她身后架著鍋的餐廳,突地問道:“你要出去?” “呃,對……我去買點醬油?!?/br> “那我陪你去?!彼涡⑷粚|西放進屋子,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咦,不必了……” “沒事,我也正想下去逛逛,畢竟幾年沒回來了?!?/br> 于是幾分鐘后,蕭筱與宋孝然沉默地走在去往附近超市的路上,她顯然還沒從復雜的心情中回過神來。 因為宋孝然對她而言,不止鄰家大哥這么簡單,他還是她的初戀。 宋家與蕭家門對門,兩家的男人都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因此常有往來,她家的事宋家知道很多,特別是大她九歲與她從小玩到大的哥哥宋孝然,他們曾經很親密,她與父親之間的隔閡他全都知道,也是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了她安慰和鼓勵,才讓她不至于自暴自棄。上了高中之后,她發現她的感情,暗戀了他三年之久,好不容易在得知高考分數的那一天,向專程回來幫她填選志愿的他告白,回應她的卻是一聲嘆息。過了幾天,他將帶回來見父母的女友引到了她的面前,讓她叫一聲“嫂子”。